周小米過完年就九歲了,個子長高了一大截,臉盤也長開不少。她的皮膚很好,很白,一點也不像是在鄉下長大的閨女,先前因營養不良而發黃的頭髮,現在變得又濃又密。周小米的五官像周大海,大眼睛,高鼻樑,眉毛彎彎的,臉盤卻是隨了林氏,是瓜子臉,下巴尖尖的,爲她平添了幾分秀氣。
林氏看着閨女,頗有一種吾家有女初長成的自豪感,同時也微微感到有些頭疼。閨女從小主意就正,這兩年,家裡家外的事兒,都是她在當家作主。她跟着三個哥哥認字讀書,還特意學了做帳,越來越有管家婆的風範,說起話來,辦起事兒來都是風風火火,一套一套的,厲害的不行。林氏總擔心她太厲害了,將來找不到好的婆家,不過又一想,閨女才九歲,現在想這些爲時過早,而且將來她三個哥哥要是出息了,那閨女的親事就更不能馬虎了,得好好挑挑。真要是嫁到了大戶人家去了,就憑閨女這身本事,這做派,肯定能壓住底下那些人,到時候,誰敢挑閨女的不是?
林氏這麼一想,心裡的笑意就止不住了,臉上也帶出了幾分喜氣來,餃子包得飛快,也不喊累了。她這副模樣全然落在周小米眼裡,周小米一瞧林氏那副洋洋得意的模樣,頓時就能猜到七八分她的想法,她假裝沒看見,搖了搖頭,暗想着買人之事刻不容緩,年後一定得把這事兒辦起來。
餃子總算是包完了,林氏腰痠背痛的出了廚房,忙裡偷閒的喝了口水。不知何時開始外頭飄起了零丁的雪花,不一會兒院子裡就鋪上了一層薄薄的青雪。
“瑞雪兆豐年,看來明年會是個好年頭。”周翼虎站在房檐下,看着天空中飄落下來的雪花,不由得喃喃出聲。
周小米靠在廚房邊上,默默的看着大哥的背影。過了年,大哥就十四了,個頭又竄高了不少,因爲習武的關係,身體也越來越結實,除了面孔略微青澀以外,周翼虎渾身上下都散發着一股成熟穩重的氣息,也難怪村裡的大姑娘看他哥的時候,眼睛裡都冒綠光,還有那些妄想給他哥當丈母孃的人,簡直恨不能撲上來把自家大哥直接拉到他們家去。
要說起來,這兩年家裡每個人的變化都挺大的,自打分家以後,周大海整個人都比以前開朗了不少,以前遇事不知道爭辯的性格也改了不少。特別是面對老宅的時候,他底氣很足,不再是一副愚孝的樣子,而且很快就能分析出許氏話裡種種的不合理之處,並且毫不客氣的指出來!連周小米都沒有想到,有朝一日周大海會如此硬氣的面對老宅的那些無禮要求,會把妻子,兒女護在他的懷裡,不再理會許氏的無理取鬧,不再理會周新貴以孝道爲名義的壓榨!周大海的變化非常明顯,不但挽回了他父親的形象,更是拯救了他在這個家裡的地位!如今林氏和孩子們都原諒了他以前的種種,人就是這樣,要活在當下,朝前看,如果總扒着以前的日子不放,那麼生活就會變成一灘讓人喘不過氣來的死水,變得毫無意義。
所以周大海的這種變化,是周小米樂於看到的,她跟家裡其他人一樣,感謝周大海的這種變化。
林氏的變化也不小,以前的林氏長期生活在許氏的打壓下,整個人有些畏手畏腳的,很不自信。自打分家又搬家以後,林氏身上的精氣神就又回來了,花錢方面也不像過去那樣吝嗇了,主要是家裡生意紅火,收入頗豐,所以林氏花錢的時候也很有底氣。而且在靈泉水的滋養下,林氏的皮膚越來越好,原本曬黑的臉龐慢慢白皙起來,眼角的皺紋也不見了,手上的老繭也漸漸平滑起來,整個人看起來好像年輕了十歲一樣。村裡頭髮現了林氏變化的媳婦們,都很羨慕林氏,人家如今是苦盡甘來了,少了惡婆婆的揉搓,整個人就像個十八九歲的大姑娘一樣!家裡的孩子們個個都好,林氏的日子越過越紅火,咋能不讓人羨慕?
還有二哥,性子沉穩了不少,以前那種遇到事兒就嚷嚷的毛病改了不少,每日跟着章先生讀書識理寫字,進步很大,現在他也能做得住了,不會總想着往外跑!
三哥呢!
周小米勾了勾嘴角,周翼文本來就是個聰明懂事,長得好的孩子,病好了以後,他的個頭像雨後春筍一般的使勁往上竄,長高了,也結實了,每天除了跟着章先生讀書以外,還抽出一點時間跟着周翼虎扎馬步,打拳,爲的就是強身健體。這孩子真是太聰明瞭,讀書的時候可以是過目不忘,而且他有舉一反三,觸類旁通的本事,凡事一點即透,連章楚那樣冷清的人,都忍不住要說他是個難得的天才,可見周翼文確實天資聰慧,不是一般人可以比的。
周小米的嘴角微翹,家裡人都好,她就好,只要全家人齊心合力,日子紅紅火火的,她也就知足了。
正想着,外頭突然響起噼裡啪啦的鞭炮聲,不知是誰家,居然要準備吃餃子了。
周小米轉身回到廚房裡,升火燒水,準備煮餃子。
林氏趕過來的時候,水已經開了,周小米把包好的餃子慢慢下到鍋裡,不時的用勺子輕輕攪動着。
林氏挽起袖子,只道:“我來我來,你去吧!”
周小米搖了搖頭,只道:“左右無事,我來幫娘打下手。”
啪啦啪啦。
院外響起了一陣鞭炮聲。
白胖的元寶餃子漸漸浮起來,一個個鼓着肚子,就像一隻只元寶一樣。
母女倆把煮好的餃子裝盤,端到了屋裡去。
另準備了一份送到了後罩房章楚的屋裡。
下人們跟着周家人在堂屋裡吃餃子,氣氛十分熱鬧,溫馨。周家人都是苦出身,誰也不會幹虐待下人的事,他們把周平四人當成是這個家裡的一份子,從來不給他們立規矩,拘着他們。
好在這四個人都是知道感恩的,平時做事從不偷懶,也感念周家人待他們的恩情。
酸菜豬肉餡,羊肉餡的餃子被端上了桌,周大海一聲令下,大家便開始爭先恐後的吃餃子。
餃子裡包着錢呢!誰都想吃到一個,討一個好彩頭。
“嗯,我的牙……”有人不小心,被咯到了牙,不過因爲吃了錢,還是很高興。
“我吃到了!”周翼興興奮的大叫,他真是太激動了,他從小長到大,一共也沒吃過幾次錢,今年一下子就吃到了,能不高興嗎?
林氏和周大海笑呵呵的看着滿屋的人,別提心裡有多高興了。孩子們好他們就好,只要孩子們高興,他們自然就高興。
周小米端着碗,默默的看着眼前這幸福的一幕,心裡有說不出的高興和感動。前世她和外婆相依爲命,親情是她求而不得的奢侈品,外婆去世後,她就真的變成一個孤兒了,每年過年的時候,都是形單影隻,孤孤單單的一個人。她的除夕夜,寂寞,充滿悲傷和思念!現在好了,她不在是一個人,有這一世的親人陪着她……
周小米想,自己願意一直這樣平安喜樂下去……
第二天一大早,四個孩子早早換上了新衣裳,給周大海和林氏拜年,夫妻二人照舊給每個孩子包了紅包,只不過裡頭裝着的壓歲錢可比每年多了不少。四個下人也都換了一身新衣,在四個孩子後面給周大海和林氏拜年,周大海和林氏連忙打賞紅包,裡頭裝着的賞錢也不少。周平等人連忙跪了下來,給夫妻二人磕頭。
而後周翼虎又帶着兩個弟弟去給章楚拜年了,沒想到章楚居然也給他們準備了新年禮物,只不過不是壓歲錢,而是幾本古書。特別是周翼虎的書,居然是一部兵法,喜得他一直捧着那本書,激動的不知如何是好了。
周小米覺得,章楚的這個新年禮物更有意義一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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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年初一是周翼文的生辰,以前林氏怕他身子不好,故意把他的生辰延後兩天,可是今年,林氏打算給周翼文過個正經的生日,就在大年初一這天過。
林氏早早的給周翼文準備好了過生辰吃的雞蛋和麪條,除了壓歲錢,還特別給他準備了一套筆墨做生辰禮。
周翼文自然是高興的,小嘴一直咧開了笑,眼裡的笑意都要溢出來了。不停的擺弄着林氏送給他的毛筆,十分喜愛的樣子。
章楚給三個孩子放了五天假,告訴他們一過初五就要收心讀書,而且今年的課程安排會有變化,周翼虎要開始接觸兵法一類的書籍,周翼興和周 翼文的讀書進度也要有所調整。對於這些安排,周大海和林氏完全沒有異議,因材施教,挺不錯的。
周大海自己提着東西去了老宅,過年嘛,總得去老宅意思一下,畢竟那宅裡的老人是他的爹孃。林氏也沒攔着,反正家裡不差那點東西,去就去吧!結果周大海去了沒一刻鐘的工夫,就黑着臉回來了,東西倒是放下了,身上也沒受傷,就是臉色不太好,看來過程也不是很愉快。
他沒說,林氏就沒問,假裝沒看見。
大年初二,林氏帶着四個孩子回了孃家。車上裝了不少吃的,用的,都是林氏帶給李氏的節禮,另外還給壯壯和鄧氏肚子裡的孩子們準備了禮物。
因爲家裡多了章楚和青銅這對主僕,所以周大海並沒跟着林氏和孩子們回孃家,不管怎麼樣,總得留人照應他們一下。
許久沒見到閨女和孩子們的李氏,自然要拉着他們的關切的多問上幾句,一家人親親熱熱的湊在一起,那場面可是相當的熱鬧。劉氏和鄧氏照例給孩子 們包了壓歲錢,雖然不多,但好歹也是一番心意。周翼虎接錢的時候,臉上明顯心虛的不行,他都十四了,居然還拿壓歲錢……
林氏同樣也給壯壯包了壓歲錢,小傢伙長得十分結實,抱在手裡特別壓手。鄧氏如今懷了六個月的身孕,整個人的精氣神都不一樣了,調養了一年,她總算是懷上了,這可是她以前做夢都不敢想的好事。
衆人熱熱鬧鬧的吃了一頓反,直到下晌時,才坐車返回林家集。
初二一過,便是走親訪友的時候,周大海帶着幾個孩子,分別去了里正,李大夫,和村裡的幾個族老家拜年,周小米也與林氏一同去了周如紅家拜訪。
周翼興單獨拎了幾斤好酒,幾斤牛肉去了他師傅家裡。那老頭脾氣怪,平時不喜歡生人去家裡走動,所以周大海雖然有心去謝謝他,但礙於他的性子,也只好作罷。
過了初五,周家的走動也就基本結束了,三個孩子又開始了苦讀的日子,照樣是天不亮就起來,讀書,寫字,練武,樣樣不落下。
今年的元宵節,全家人都沒有了去鎮上看燈的心思,去年那件事,簡直成了林氏心裡的惡夢,她是一朝被蛇咬,十年怕井繩,所以今年無論如何,她都不同意孩子們去鎮上看燈。
大夥都理解她,孩子們倒也乖巧,索性就隨她的意思不去了。出人意料的是,章楚要到鎮上去,而且晚上還不回來了,要在鎮上留宿一晚,也不用人陪,只要青銅一人跟着便好。
周大海想也沒想就答應了,人家是家裡請來的西席,是教孩子們唸書的先生,又不是他們家的下人,自然想去哪兒就去哪兒。去鎮上看花燈也好,吃小吃也好,都是章先生的自由嘛!
周大海只道:“先生到鎮上去,可要用車?不如我讓周平送先生跟青銅去如何?”
周平會駕車。
章楚淡然的道:“不用了,青銅也會駕車,我也是沒什麼事,就想着到處看看。”
周大海點了點頭,也不多問,便讓周平去牽了家裡的馬車來。
去年冬月的時候,周家新添了一輛馬車,車廂裡頭鋪了軟和的墊子,坐起來可比騾車舒服多了。周家人看重章楚,自然得讓他坐着馬車去。
章楚也不推讓,坐着青銅駕的馬車去了鎮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