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佳瑤在錦暉院前邊的抱夏裡,見了那位馮家的表姑娘。
而馮玉盈也沒有想到,世子夫人居然真的肯見她!
“姑娘~”跟着馮玉盈來的小丫頭剛一開口,就被馮玉盈制止了。
在人家地盤上呢!有什麼話不能回去說?
說小丫頭連忙垂了頭,不敢再說話了。
就在這時,有小丫頭掀了簾子,恭敬的道:“夫人來了。”
馮玉盈連忙起身,轉身迎了過去。
兩個人一打照面,馮玉盈便愣了一下,不過,隨即恍悟過來,連忙行禮,“見過夫人。”
周佳瑤輕輕的看了她一眼,只道:“姑娘客氣了!”然後便越過她,坐到主位上去了。
馮玉盈有些尷尬的起身,她愣住的那一下,確實有些失禮,她甚至能從對方的表情中,解讀出自己被鄙視了的意味。
可是,現在說這些已經來不及了,重要的是接下來的事情要做好。
“姑娘請坐。”周佳瑤坐到主位上,便有小丫頭給她上了茶,她端起茶杯來品了一口,纔將茶杯放下,帶着淺淺的笑意看向馮玉盈。
“讓姑娘久等了,真是不好意思。我向來有歇午覺的習慣,丫頭們不忍心打攪,不免讓姑娘多等了一會兒。”
馮玉盈面不改色的道:“表嫂實在是太客氣了,我……”
周佳瑤連忙打斷她的話,“姑娘且慢!”
馮玉盈一愣,心想這位世子夫人的皮相倒是生得好,只可惜到底是在鄉下長大的,有些不知道規矩。她是主人不假,可哪兒有主子隨隨便便打斷客人的話的?
這想法一股子酸氣,也不知道她自己察覺到沒有。
周佳瑤卻不管那些,她當下收起了臉上的淺笑,一臉嚴肅的道:“姑娘管我叫什麼?表嫂?我記得丫鬟們通稟的時候,講得清清楚楚,說姑娘姓馮,怎麼,難道她們聽錯了?”
馮玉盈只道:“沒錯,我正是馮家的姑娘。我的表姑母正是國公爺的夫人馮氏,我叫您一聲表嫂,也是應當。”
周佳瑤的臉一下子沉了下來:“豈有此禮!看姑娘的氣質,打扮,應該也是大戶人家出身。既也是知事懂禮的小姐,又爲何口出妄言?我婆婆平南王郡主,早已仙逝多年,國公爺如今並未娶填房,哪裡來的什麼夫人?”
“你~”馮玉盈沒想到周佳瑤敢這樣說話,一下子卡住了殼,變成了沒嘴的葫蘆。
周佳瑤又道:“我們雲家的表親,姓樑的!再不然,姓袁(平南侯夫人姓袁)姓林的也罷,總之還輪不到你們姓馮的!馮氏,說到底不過是位如夫人,是貴妾而已!她家的親戚哪有資格在府裡跟我們世子爺論資排輩?姑娘這一聲表嫂,我是萬萬不敢當的!”
馮玉盈又羞又惱,當下羞憤難擋,掩面而去!
周佳瑤纔不怕她把這件事宣揚出去呢!她倒是要看看,那位如夫人,敢不敢打上門來。
馮玉盈回去以後,並沒有在第一時間去找馮氏告狀。
之前她曾經試探過馮氏,想知道馮氏對這位世子夫人的態度。哪知馮氏卻再三囑咐她,萬萬不可先行前去挑釁。
馮玉盈沒把這話放在心上,她忍了這麼多年,實在忍不住了。
馮玉盈並不是個沒心機,沒頭腦的木頭美人,相反,她很聰明,也懂得耍手段。知道適時的退讓,纔會有可能擁有機會,如若不然,幾年前死的那個人就不是馮雨柔,而是她了!
但是她忍了這麼多年,實在是忍不下去了!
在國公府,她養尊處優,衣飾華美,無論是吃的,喝的,都比在家裡要精細許多倍。她已經習慣了現在的生活,見慣了這裡的繁華,哪裡能願意回到寒門小戶去?
她必須留下來,哪怕只能成爲世子爺的妾,也是好的!
她知道自己一旦成功,就等同於成了馮氏手中的一枚棋子,但是她不在乎。
只是,她沒有聽馮氏的話,衝動之下去找了世子夫人,還灰頭土臉的回來了……
不知道馮氏知道了以後,會不會發火?
馮玉盈的心情頓時忐忑起來。
馮氏是什麼人?
她在雲府經營了幾十年,闔府上下的人都是她的眼線!
馮玉盈剛回自己的院子沒多久,她就知道這件事。若是連這點風吹草動的事兒都能瞞住她,那她可謂是白吃了那幾十年的米,還不如找塊豆腐撞死算了。
馮氏氣得不輕,覺得馮玉盈不聽自己的話,打草驚蛇,得不償失了。
“把表小姐請過來!”最後三個字,馮氏說得咬牙切齒的。
馮玉盈看到馮氏院子裡的下人的時候,就知道這事兒還是沒瞞住。
可是馮氏叫她,她能不去嗎?
馮玉盈咬牙進了馮氏的院子,低聲喚了馮氏一聲:“姑母。”那個“表”字,也不知從何時起,就被她去掉了。
馮氏看到馮玉盈這副伏低做小的樣子,更是氣得不行。
“你過來!”
馮玉盈聽到馮氏那波瀾不驚的聲音時,心裡更是敲起了鼓。
馮玉盈雖不敢說十分了解馮氏,但也知道幾分她的性情,知道她此時看似毫無起伏的情緒下,暗藏的是怎樣一番滔天的怒火。
“過來。”馮氏坐在臨窗大炕上,朝馮玉盈招了招手。
馮玉盈不敢再想,慢慢的走了過去。
“姑母……”
啪的一聲!
“啊!”馮玉盈也沒有想到,馮氏居然突然動手,她居然動手打了自己一巴掌,力氣之大,差點把她整個人都甩出去。
廳裡侍候的下人們,個個低着頭,眼鼻觀心,彷彿根本聽不到廳中的爭執似的。
馮玉盈跌坐在地上,捂着臉,難以置信的看着馮氏,口中卻道:“姑母,我錯了。”她以爲,自己雖是馮氏的棋子,但好歹也是有利用價值的棋子,馮氏頂多罵她幾句就是了,誰成想,居然動了手!
馮氏甩了甩玉手,惡狠狠的盯着馮玉盈道:“誰讓你去找她的!不知好歹的東西?你以爲你是什麼?誰給你的膽子敢擅自作主?”
這話說得,有些難聽了。
馮玉盈也顧不上那個了,連忙從地上爬起來,撲到馮氏面前跪下,道:“姑母,是盈兒的錯,盈兒不該聽你的,去找世子夫人爭什麼一時的長短!”事實上,她不但沒爭過人家,還沒人家好生羞辱了一頓。
“姑母,非是盈兒不聽你的話,只是盈兒有些氣不過罷了,盈兒是替姑母不值!”馮玉盈連忙表忠心,把所有的過錯都往周佳瑤身上推去了。
“世子夫人剛嫁過來幾日啊,就大張旗鼓的要搬到郡主府去住,這分明就是她要落您的面子,在打您的臉!我氣不過,就想去瞧瞧那世子夫人是何等人物,居然敢這樣對您,哪成想,那世子夫人也太不是個東西了,居然,居然……”馮玉盈是個有心機的人,玩的一手好牌,她知道馮氏心裡最在決的,就是那位死去了郡主,好像她一世的驕傲,都毀在了那位的手裡了。
可以說,馮氏恨郡主入骨。
馮玉盈爲了轉移馮氏的注意力,便將禍水東引,讓周佳瑤來替她背這個黑鍋。
果然,一提起雲霆霄夫妻二人搬到郡主府的事兒,馮氏的臉色便又陰沉了幾分。
“居然什麼?你怎麼不說了?”
“那世子夫人口不擇言,說的話太難聽了!”馮玉盈低下了頭,把眼裡的情緒斂了起來。
臉上還殘留着火辣辣的痛感,心裡的憋屈勁兒,像一把火一樣,幾乎要把她燒起來。
儘管心裡有這樣那樣的想法,但是馮玉盈卻分毫不敢表現出來。
“她到底說什麼了?”
馮玉盈只道:“我只不過是一番好意,想去拜見一下世子夫人,跟她拉拉關係,便喚了她一聲表嫂!結果世子夫人嚴聲厲色的問我‘我算是哪門子的親戚’?還說他們家的正經表親姓樑,再不然,姓袁姓林也輪不到姓馮的。”
“她還說您只不過是位妾室,面子再大,也是要遵守祖宗禮法的,您家的親戚,沒有資格在府裡跟我們世子爺論資排輩?”
馮氏騰的一下子站起身來,問道:“這話是她說的?”
馮玉盈連連點頭,“侄女不敢撒謊。”
馮氏冷笑一聲:“好,真是好。”她長長的出了一口氣,道:“你且回去,安心在院子裡待上幾日,等着我爲你安排。”本來她還不想這麼快出手,既然那死丫頭不死好歹,就別她下手無情了。
馮玉盈大喜,沒想到此番居然因禍得福。
“是!”她起身,慢慢的退了下去。
馮玉盈回到自己院子裡的時候,尚且驚魂未定。她急忙給自己人倒了一口水,哪知道喝得太急了,差點嗆到,又牽動了臉上的傷,當下疼得她五官都扭曲了。
馮玉盈又痛又氣,心裡萬般委屈,當下把手中的茶杯狠狠的摔到地面上去了。
她的丫頭小梅連忙道:“姑娘,您輕着點!這院子裡外都是夫人的人,可不好這樣發脾氣。”
這丫頭是跟着她從家裡來的,對她還算忠心。
平時馮玉盈還是聽勸的,身邊就這麼一個可以傾訴心事的人,她不跟小梅說,跟誰說?
但是今天,馮玉盈的小性兒上來了,根本不管那麼多了。
小梅的勸告,她也不聽了,臉上全是眼淚,只是還沒傻透,知道不能高聲叫喊,就低聲嘀咕:“我怎麼就不能發脾氣了?夫人?她算什麼夫人?沒聽世子夫人說嘛,她就是個妾!”
“我的小祖宗!”小梅連忙上前捂了她的嘴,輕聲道:“這話也是能渾說的?”她前腳從夫人那裡回來,後腳就在自己的院子裡發脾氣,被夫人知道了,會怎麼想?她現在可是完全依附着夫人呢!萬一被夫人聽到了這些話,她還要不要命了!
小梅年紀不大,可是性子沉穩,遇事知道輕重,這也是當初馮玉盈的家人把她派過來服侍的原因。
馮玉盈覺得委屈極了,自己長這麼大,還沒受過這樣的委屈呢!她家裡雖然落魄了,沒了往昔的風光,但她也是父母兄長捧在手心裡長大的啊!自己容貌出色,從小又是多才多藝的,誰不當她是掌上明珠一般護着?莫說是扇耳光這樣丟臉的事,就是一句重話,家裡人也是不捨得說的。
現在倒好,榮華富貴沒有享受到,反而惹了一肚子氣,顯得她越發不值錢了。
小梅能說什麼?
當初這條路是她自己選的,現在後悔,已經是來不及了。
“姑娘莫要生氣,夫人想來也是氣你不夠沉穩,怕你壞事,說到底,她也是爲你着想啊!”
小梅能怎麼說?
馮玉盈冷哼一聲,爲了我着想?她是爲了她自己吧!這種女人,蛇蠍心腸,自是狠毒。不然,那馮雨柔當年是怎麼死的?
“擰條冰帕子來,我要敷臉。”
小梅見她不再糾結了,當下道:“是,奴婢這便去。”
再說周佳瑤,打發了馮玉盈後,便起身安排起種種瑣事來。現在她雖然不管中饋,可是自己裡院子裡的事情還是要搞=明白的,特別是搬到郡主府去以後,人員的安排上會有變動。她剛嫁過來,兩眼一摸黑,對雲霆霄身邊的人還有待觀察和了解,還有,跟她一起嫁過來的人,也有她不熟悉的……
瑣碎的事情就變得特別多。
首先還是應該把搬家的事情處理好,郡主那邊,應該早日熱鬧起來纔是。
周佳瑤已經把郡主府,當成了是她和雲霆霄的二人天地。
雲霆霄走了小半晌,直到掌燈時分纔回來。
他一身的寒氣,肩上還落着一絲青雪。
“怎麼纔回來,外面下雪了?用飯了沒有?”她一邊說着,一邊拿了撣子上前去,要給他掃雪。
雲霆霄將外頭繫着的大氅解下來,交給一旁的丫鬟道:“你湊過來幹什麼,我身上都是寒氣。”他將撣子接過來,隨便掃了掃,然後走到炭爐前烤火。
周佳瑤連忙喊了杏兒:“趕緊給世子爺端碗雞湯來,然後擺飯。”
他驀地轉過頭來:“你還沒吃?下次別等我。”
兩個人之間的互動感覺像老夫老妻一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