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看,小米說的這個辦法,可行。”李氏這會兒,也不笑周小米先前說的那些話了,反而覺得她的話非常有道理。
林儒平也覺得,這個事兒可以有,雖然這個時候的百姓愛吃魚肉,但那是因爲日子艱難,時常沾不到葷腥的緣故。誰家的錢也不是大風颳來的,家裡人口那麼多,哪能頓頓吃好的呢?蘿蔔白菜的吃了一冬天,誰都想換換口味,而且每到開春前後,家裡存着的菜基本上都要消耗光了,這個時候能吃到這種口感的拌野菜,一定會讓人覺得胃口大開。而且拌菜都是以山野菜爲原料,成本低,也不用賣太高的價錢,一般人都能接受得了。
林家集鎮的春天,真是還挺冷的,這東西即使是放一宿,也壞不了。早上熬點粥吃,正好下飯。
李氏和林儒平都覺得好,這個拌菜的事兒,自然也就順理成章的定了下來。周小米大致跟他們說了說拌菜的原料,又詳細的說了說調料的事兒,纔算把自己要交待的事情都說完。
林儒平看她心急火燎的樣子,覺得她好像是有什麼事兒的,就問了一嘴。
周小米原本也沒打算瞞着他們,就道:“凍土要開化了,我準讓人把莊子上的荒地收拾出來,省得春耕的時候手忙腳亂。”
周小米要買荒地的事兒,林家人是知情的,只是不知道她買多少,用來做什麼!不過全家人對她都很有信心,好像她做什麼事情都不會出錯似的。李氏那個人,夠低調吧?她算是不愛多說話的了,平時也不喜歡出門跟人嚼舌頭,吹噓自己女兒家如何,但是高興的時候,還是會忍不住跟別人講周小米兩名,別的也不說,只說這孩子小小年紀,做事情十分有條理等等。
這已經很難得了。
“春耕也好,開荒也罷,你可悠着點做。僱人就好,別什麼事兒都自己往前衝,再給你累着了怎麼辦?”
周小米微微笑笑,往李氏懷裡一鑽,“還是姥姥心疼我!姥姥,你就放心吧!我肯定不會幹傻事的,我多聰明啊!”說完還咯咯的笑了起來。
李氏伸出手來,輕輕的點了點她的額頭,用略帶寵溺的口吻道:“你喲……”
“姥姥,家裡事忙,我最近都不會過來了,要是有啥事兒,你讓我大舅去我家找我說。”
李氏一一記下。
周小米其實還真想在林家多待一些時日的,可是情況不允許,她只好帶着微微不捨的小心情離開了林家。
回家的路上,周小米一直在思考荒地的事情該如何處理,可是她不擅長這些事兒,想了半天都沒有啥頭緒。看來還是等把荒地買到手,跟陸石好好商議一番再說吧!
馬車搖搖晃晃,一路晃回了周家。
天色漸漸暗了下來,周安將馬車停穩後,就卸車,餵馬,忙他自己的事情去了。而周小米呢!無精打采的進了院子,情緒十分低落的樣子。
她也不知道自己這是怎麼了,好像,人都有倦怠期吧!她再怎麼活力滿滿,到底心已經回不到孩子的狀態了。
李氏從廚房探出頭來,見周小米無精打采的走在院子裡,心下微微詫異起來,印象中,自家小姐一向都是活潑可愛,特別有精神的孩子,每天忙前忙後的,有操不完的心,做不完的活。自己還真沒看過她這副無精打采的樣子,到底,是不是出什麼事兒了啊?
李氏擦了擦手,從廚房裡迎了出來,關切的問道:“小姐,怎麼了?”
周小米打起精神來回給她一個笑臉,道:“我可能是累了,休息休息就好了。對了,我娘呢?”
李氏下巴微擡:“在次間帶少爺玩呢!”
周小米輕輕的嗯了一聲,“我去瞧瞧。”說完轉身去了次間。
李氏盯着她的背影看了好一會兒,越看越覺得小姐有些不對勁,不免有些擔心起來。
等周小米到了次間,見到林氏的時候,她已經調整好了心態,恢復了之前的樣子。
林氏一點沒看出來,只問她李氏好不好,鄧氏身子怎麼樣。
周小米一一跟他說了,還道:“我大舅上山了,聽說還打了野豬呢!”
林氏微驚,眼皮都跳了起來,“你大舅人怎麼樣,沒受傷吧?”
得,看來自家老孃跟姥姥一樣,都被當年姥爺上山遇熊的事兒刺激夠嗆!簡直是草木皆兵啊!以前家裡日子不好過,冒險上山也是沒有辦法的事兒。現在家裡日子好過了,不論是李氏,林氏或者是鄧氏,都不樂意讓林儒平再往山上去。
“沒事,大舅身上好好的,能吃能喝的,一根頭髮絲都沒傷着。”
林氏笑,一顆心落回了肚子裡,跟周小米說了一些沒什麼要緊的事。
周小米心不在焉的應了,瞧了瞧天色,便道:“我先去做晚飯,有點累了,吃完飯好早點休息。”
林氏打量了一下閨女的臉色,見她確實有些倦怠的樣子,連忙讓她湊近來,摸了摸她的頭,見她不發燒,臉也不紅,才放下了心。
林氏微微有些愧疚,她被兩個小的折騰得沒日沒夜的,根本分不出身來關心一下自己的閨女。幸好孩子沒事。
“你要是實在累,就別做了。李嫂的手藝也不差,你去休息,讓李嫂做。”他們的嘴啊,都被養叼了。
周小米只道:“娘,我不累。要不,晚上咱們乾脆吃鍋子吧!我片點肉,剩下的菜讓李嫂準備,底料都是現成的,泡點粉絲就行。章先生不是也喜歡吃嗎?”
相比於其他炒菜,火鍋確實容易一些,自己閨女刀功好,片出來的肉片薄厚正合適,稍稍在底料涮一下,滋味十足,吃起來口齒生香,全身都暖和了。
“行,那就聽你的。”
周小米應了一聲,轉身去了廚房,跟李嫂交待晚上要吃火鍋的事兒。李嫂見她面色無異,暗道一聲還好,便洗手幫着忙活起來。
主僕倆很快就整治出了一桌火鍋大餐,家裡人都能吃辣,周小米就煮了一鍋微辣的鍋底,配上她特製的蘸醬料,薄薄的牛肉片,豬肉片,蔬菜若干,吃的那叫一個痛快!
兩個小傢伙的晚餐,則是換成了牛奶羹,這種東西,小孩子就沒有不愛吃的,而且也很有容易,少吃一些,不影響消化。
吃過晚飯後,周小米就回了自己房間,臉也沒洗,就趴到了被窩裡。
她嘆了一口氣,眼前不由得浮現出一個模糊的身影來,那慈祥的聲音似乎又在自己耳邊響了起來。
周小米有點累,可是卻怎麼也睡不着。她知道,今天白天在李氏身邊的時候,她在心底潛意識的思念起前世的外婆來!外婆也是早年守寡,只是那個年代世俗對女性相對於寬容得多,守寡不是什麼難以啓切且讓人自卑的事情。前世的外婆跟今世的李氏很像,她們同樣都很堅強,只是外婆沒有李氏會教育孩子,她媽媽年輕的時候很叛逆,不管不顧的非常衝動。兩個舅舅呢!都是膽小沒主意的,從小性格上就有缺陷,外婆那個時候忙於生計,根本就是忽略了他倆身上的問題,以至於兩個人都對強勢的自家媳婦惟命是從,耳根子軟到了極至……
周小米的腦子很亂,前世和今生的事情交替在她腦子裡過,她好像看到了年幼失去雙親的自己,獨自一個人抱着娃娃坐在角落裡,又恍惚看到了今生的自己,小小年紀就要幹許多的活計,吃不飽,穿不暖……
周小米迷迷糊糊的睡了過去,一滴淚從她的眼角滑落,悄悄的隱入了髮絲之中。
第二天早上,周小米發起了熱,周家人都吃完晚飯了,她還沒起來。
林氏有些不放心,讓李嫂前去瞧瞧,還道:“頭天晚上她就說累,恐怕是沒休息好,你去瞧瞧,小姐要是還想睡,你就讓她睡,把粥煮好放在竈上溫着。”
“唉,知道了。”
李嫂在屋外敲了好幾次門,都沒得到迴應,等李嫂進屋發現她的時候,周小米整張臉紅的厲害,而且她一直都像是在做着惡夢似的,嘴裡說着一些囈語夢話,卻又一句也聽不清楚。再一摸額頭,喲,燙的嚇人。
李嫂連忙小跑着去回林氏,“夫人,小姐好像發熱了,額頭燙的不行。”
林氏一驚,“怎麼會這樣?趕緊,你去作坊那邊,讓周安請李大夫過來一趟,給小米瞧瞧,順便把老爺喊回來。”
“唉!”
李氏忙不迭的跑了出去,一路狂奔着往作坊去了。周大海聽說閨女生病了,連忙放下手裡的活計往家跑,周安則是解下身上的圍裙,撒腿往李家跑。
“怎麼回事?閨女好好的,怎麼發起熱來了?”周大海跑到次間,氣喘吁吁的問林氏。
林氏一邊哄着兩個小的,一邊着急的道:“誰知道呢?昨天她回來的時候,只說累,吃完飯就回去歇着去了。今兒早上一直沒起,我還當是她累着了,沒緩過乏來,就讓李嫂去瞧瞧,哪知道孩子額頭滾燙。”林氏眼睛帶了淚光,她把孩子往周大海手裡一塞,只道:“你瞧着這兩個小的,我去看看閨女。”
周大海接過老五,又連忙把爬得飛快的老六往炕里拉了拉。
閨女的身體一向很好啊,小時候的磕磕絆絆過去以後,她一直活潑的像只猴子一樣!這幾年別說發熱了,就是打噴嚏的時候都少。
這,好好的,怎麼又病了呢?
林氏推開閨女的房門,看到周小米一直說胡話,臉紅得不成樣子,眼淚當時就下來了。
你說自己這個當孃的,心怎麼就這麼大呢!
李嫂也回來了,她倒了熱水,給周小米擰了一條熱帕子。
“夫人,把這個給小姐敷一敷,興許有點用。”
“對對對。”林氏連忙接過來,小心翼翼的把帕子放到了周小米的額頭。
不一會兒,周安回來了,跟着他一起來的,不是李大夫,是李家的二兒子李秋實。
“嫂子。”
林氏愣了一下,“喲,秋實回來了?”
都是一個村裡兒住着的,平時林氏管李大夫叫叔,她與李秋實是同輩,要是論年紀,這一聲嫂子她還是擔得起的。
“是啊,昨天晚上回來的。嫂子,我爹年紀大了,讓我過來給小米看看。”他是怕林氏介意,所以特意解釋兩句。
林氏不在乎這個,他們父子倆的醫術都不錯,誰來都一樣。
“行,你趕緊給小米瞧瞧,這孩子燒糊塗了,盡說胡話呢!”
李秋實趕緊過來,打開藥箱,拿出脈枕,給周小米把脈。
“怎麼樣?”
林氏擔心自己閨女,忍不住第一時間出場詢問。
“最近操勞過度,氣血有些虛,再加上染了風寒,所以纔會這樣。嫂子不用着急,我給小米扎兩針,再抓兩副藥吃吃,多休息幾天,很快就沒事了。”
林氏吃了一顆定心丸,連忙讓他給周小米施針。
李秋實先是洗了手,然後又給酒給針消毒,最後纔給周小米施針紮了幾下。他又寫了方子,交給李嫂,讓她趕緊派人去抓藥。
“嫂子,藥是三碗水煎成一碗,吃了藥,發了汗就沒事了,我先走了,過兩天我要是不在,就讓我爹來瞧瞧。”
“哎。”林氏自然沒有不依的,她把人送走後,轉回身回來照顧自己閨女。
被施了針的周小米,漸漸的從夢魘中掙扎出來,沉沉的睡了過去。林氏見她不在說胡話了,總算是放了心,等周安抓藥回來後,李嫂親自去給熬藥,喝了藥,周小米便開始發汗,林氏再摸她的額頭,終於發現她的溫度降下來了,不由得喜極而泣。
周小米覺得,她睡了很長時間,全身的骨頭都是麻的,眼皮沉重得像是有千斤重似的,她想睜也睜不開。而且她一開始像是置身在火爐一樣,感覺自己都要被燒化了,不知道過了多久,這種要把她燃盡的熱浪才退了下去。
不知道過了多久,她才疲憊的睜開了眼睛。
有人驚呼道:“醒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