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軒在樓上沒有下來，我決定先不告訴他。帶着孩子先給他洗乾淨手，然後拿了麪包給他吃。他確實餓了，吃得非常快。一個人吃了幾大個麪包，還喝了一大杯牛奶。
見他實在太髒了，又拉着他去洗澡。因爲沒有小孩子的衣服。劉義成便拉了自己的衣服給他換。我本來準備要幫忙的，小男孩堅決要自己洗。我沒辦法，便出來了。
“這哪裡的小孩？”從進門開始，楊一就一直沒有作聲，見小孩去洗澡了，他才問我。
我說：“我跟劉義成在路上遇見的，太可憐了。”
“可憐的人到處都有，你都領回來？”楊一冷冷地說，“你同情同情你自己吧，別什麼阿貓阿狗的都給領回來。”
我很不喜歡他說話的語氣，壓了壓心裡的火氣說：“給我遇上了，難道我還能不管嗎？他一個七八歲的小男孩，又受了傷，一個人到處跑總會出事的。你有沒有一點同情心？”
“這是你的地方我也就不說什麼了，咱們現在都是借住呢，你好意思還多領一個外人進來？”楊一問。
這蔫蔫地說：“林軒纔不會像你這麼冷血的。”
我之所以能把孩子領回來，也是覺得林軒不是那種狠心的人。他雖然有着什麼天煞孤心的稱號，但確實是一個熱情的人。這麼一個小孩，還能讓他出去自生自滅了？
小孩洗個澡大概花了40來分鐘，再次出來的時候，已經全然不是剛纔那個髒兮兮的孩子了。他長得很好看，濃眉大眼，卷頭髮。只穿了劉義成的一條短褲，穿在他身上卻比長褲還要長了很多。而且腰身很大，他要一隻手提着才能勉強讓它不掉下去。身上的皮膚因爲長期曬太陽，露出來的部份和沒有露出來的部分有着天壤之別。就像是白種人和黑種人的皮膚。臉上的皮膚有些泛紅起皮，但依然阻擋不了他可愛的五官。
這是一個長相上乘的小正太。
他很害羞。一隻手裡還緊緊地捏着剛纔那女人給他的錢。小小年紀，已經知道錢是很重要的東西了，要隨手拿着。
“你的手沾水了？”剛剛忘記說了，他的手受傷了，最好是不要沾水。那牙齒印子已經被水泡得有些發白，像嬰兒的小嘴一樣可憐地張着。
我把他叫來沙發上坐着，和劉義成一起陪他說話。這孩子完全不記得自己父母是誰，說之前被一幫人抓到天橋上面乞討，後面逃了出來，遊蕩着就到了這裡。已經兩天沒有吃過飯了，去那個女人家裡，只想吃點東西，並沒有要偷什麼貴重物品。
他的記憶就只有到被人販子賣了以後的事，之前的事記不起來了。連自己叫什麼名字都不知道。那些人貶子叫他小呆。
多大了，也弄不太清楚。
劉義成陪他說了好一會兒話，問什麼答什麼就像個聽話的小學生。但因爲他記得的東西有限，也沒能問出什麼有價值的東西來。
我決定把他的照片拍下來，放到網上去。如果有人家裡丟了孩子，看到照片也許會跟我聯繫。這一定是個被壞人抓走的孩子。
林軒在他的實驗室裡呆了一個下午纔出來，乍一看到一個消瘦的赤膊小孩，吃驚地問：“這誰家孩子啊？”
小呆低了頭。我說：“在外面撿的，快餓死了。我給了他一些吃的，然後給他洗了個澡。”
林軒的目光在小孩身上打了幾個轉，重複確認道：“撿的？”
其實看這孩子的模樣也知道。他是個被拋棄的孩子。看了一眼林軒，聽我們的談話，他也知道這就是主人家了。表情變變得更加拘謹與不安，一雙大眼珠子無意識地轉了兩下，不敢看林軒的眼睛。
這副小可憐的模樣倒是讓林軒覺得好玩，三兩步走過來。掐了掐男孩的臉，問道：“叫什麼名字。”
“小，小呆。”
“今年多大了？”
“我不知道。”
小呆這外名字實在是不怎麼好，但因爲他不記得自己的本名，他也對這名字已經產生條件反射，只好先這樣叫着。
林軒並沒有很討厭這小孩。當然也沒見着多喜歡。他的態度是家裡多一個人少一個人沒太大關係。這孩子不吵，聽話。但也沒有很出彩，嘴不甜。模樣怯怯的，畏手畏腳放不開。這也很正常，他經歷的童年畢竟不太美好。長期壓抑的環境形成了這樣的個性。
想要他恢復自己的本性。還得需要一段時間。
楊一最近沒對我說什麼話，徐朗走後，也沒再提到第二個惡鬼的事。我們呆在林軒家裡。天天就是吃喝和睡覺。沒什麼特別的事，我和劉義成就天天和孩子一起玩。
劉義成的傷已經差不多了，完全不影響正常活動。偶爾他會笑着笑着忽然停下來。眼中升起一層思念。我知道，他是越來越想念學長了。有些感情，可能一開始失去的時候覺得並沒有什麼。但經過時間的推移，失去的感覺會越來越濃重。那痛感就越來越綿長。
劉義成是如此，我也更是如此。我對學長的感情。曾經要比劉義成濃得多。所以我比他的痛苦更要深。每當躺在牀上，他和雲修的影子就圍繞着我，深植入腦海。揮之不去。一個惡鬼，竟然做了二十年的人？並且他就在我們的身邊。
這件事只要一想起來，就有種毛骨悚然加悲傷難止。我閉上眼睛，數着羊，打算要睡過去。
自從小孩來了以後，他就開始跟劉義成睡了。我隱約聽到他倆在隔壁嬉鬧的聲音。緩緩睡了過去。自從學長走以後，我一直想夢見他一次。就算沒有他，雲修和張怡也可以。但是很奇怪，他們三個人誰都沒有出現在在我的夢裡過。
就這樣又過去了好幾天，第二個被掏內臟的人出現了。楊一把報紙丟給我看，說：“你身邊最近有沒有發生什麼奇怪的事？”
我搖搖頭。連惡夢都沒有做一個。每個夜裡不知道睡得多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