腦中卻莫名想起小呆的形象來,他剛來的時候被曬得起皮的臉,乾涸的嘴脣,低垂的眼眸。從最初的膽小敏感,成長到現在乖巧懂事,小呆的一切都合情合理。他確實就只像是一個孩子。和那種鬼魂,陳寒口中的弟弟相差甚遠。
“他……不會真的就是陳寒的弟弟吧?”劉義成忽然說。
“啊?”我一時沒有反應過來,“不是說。陳寒弟弟身上什麼都沒有嗎?可是小呆後腰上有一個心型的粉色胎記。而且長相也不對。”
劉義成抿了抿嘴脣,臉上的悲傷痛苦的表情被他斂了去,剩下的是冷靜與理智:“你想,如果掏空和鍾嫂有過什麼契約,契約體現在哪裡?鍾嫂只有一半肉身,楊一曾經說過,想要復活已經死去的人,需要鬼魂幫忙併且要交出自己的半顆心,而那個被複活的人,需要吃十顆人心。周沫,半顆心臟,十顆人心……和小呆身上的心型胎記有什麼聯繫你想過沒有?”
我搖搖頭。這還真的沒有想過。
“也許鍾嫂交出的那半顆心,就顯現在小呆後腰的心型胎記上,不然怎麼會那麼巧,偏偏是顆心的形狀呢?還有,劉志死的時候被掏空了心臟,他死不久就剛好成了惡鬼,難道僅僅是巧哈?”劉義成問我。
我滿頭的霧水,問道:“你是不是有什麼頭緒了?”
劉義成長出了口氣,接着說:“也許,鍾嫂在大火中,爲了保護自己的孫子,和掏空簽定了復活孫子的什麼協議,而劉志其實就是被掏空動手掏了內臟,然後變成惡鬼……其目的,不過就是——障眼法。”
“你的意思……那個叫劉志的男人,我一直在腦海裡看到的那張臉,不過是掏空的的傀儡嗎?真正的掏空,其實只是個孩子?”我不可思議地問。
劉義成點點頭:“這麼一想,那就說得通了。鍾嫂,劉志,鍾嫂的孫子……他們之間的聯繫,都和掏空脫不了關係,不是嗎?”
我仔細地笑話了劉義成的話,覺得他推測得實在太有道理。除了這種可能。我也暫時想不到其他更大的可能性。
正說着,林軒的電話打過來了:“你們倒是把地址發給我啊,我這都到地鐵站了,到底哪個站下車啊?”
我說:“你確定要坐地鐵嗎?我們現在就困在地鐵上出不來了,你要是坐地鐵,說不定會遇見我們相同的情況。”
“我你就不用管了,我跟你們能一樣嗎,鬼打牆也不怕,我有藥水呢。”林軒輕鬆地說。
我便把陳寒的地址告訴他了。
“你記得隨時聯繫我們。”我說,“如果我的電話沒有打通,那就打劉義成的,他的電話沒動,就是怕沒電了。”
“出門也不帶充電寶,那就這樣吧,我先去了。”林軒說着,便掛了電話。
我問劉義成:“你怎麼知道楊一就去了陳寒家裡?而不是在孤兒院呢?”
“他哪裡會關心小呆的入學問題,就算是問院長,也要不了那麼長的時間,所以他應該不在孤兒院了。”劉義成說。
“那怎麼就去陳寒那裡?不是剛從她家裡去福利院嗎?”
“因爲聊了陳寒家裡就是林軒家,他不在家自然就去了那裡。不然還可能去別的什麼地方呢?他大概是去了解一下什麼事情,沒有來得及通知我們。”
現在聯絡不到楊一,我也只能這樣想了。我想了想,又說:“咱們這也不知道是去哪兒,安全不安全。我連我爸最後一面都沒有見到呢,不會就死在這鬼地方吧?你看過那美國大片沒有,叫什麼‘死神來了’,其中一集就是在地鐵中出的事故,好恐怖。我現在一想到那個鏡頭。我心裡就發慌。”
“是福不是禍,是禍躲不過,我們出不去只能等着,我賭……掏空不會殺我們。”劉義成說。
“你就那麼相信?”我懷疑地問。
“因爲——他可是小呆啊。”劉義成苦笑了一聲說。“如果真的想殺我,爲什麼剛纔沒有動手?”
經過這一分析,我跟劉義成都肯定了小呆就是掏空。
“他最討厭對孩子沒有愛心,隨意終結胎兒生命的人。咱倆不是剛好相反嗎?帶他到林軒家裡住了那一段快樂日子的,不就是我們?所以……不會的。”
“鬼魂能講這情面?”我有些不太相信。
“鬼魂或許不,但小呆是鬼胎人身,有一部分是人啊。再說了,死就死吧。早死早超生,沒什麼可怕的。”
劉義成雖然表面上看着心態好,但我卻眼尖的看見他在搓手。這世上沒有活人不怕死,人生最可怕的就是未知的危險。你不知道下一刻要面對什麼,所以心裡格外着慌。
這比掏空面對面站在我們面前和我們來一場你死我活的較量,要可怕得多。
“如果他真的是陳寒的弟弟,那……陳寒還有得活嗎?”我問。
劉義成有氣無力地說:“你還想着陳寒的死活呢?先考慮一下自己吧?”
“我考慮自己有用嗎?你剛剛都還說什麼‘死就死。早死早超生’這話是誰說的?”我翻了個白眼問。
劉義成苦笑了一聲,搖搖頭。
越是安靜地坐着,我越是聽見自己心跳的聲音,一下比一下大。對於地鐵能夠到站停下來這一念頭基本已經絕了。我們上地鐵到現在已經過去了一個小時左右,自從車上只有我們倆個人以後,車就不再停。
“如果咱們今天要真沒命了,你最想見誰?”我又找了一個話題,想緩和一下氣氛,就這樣乾等着,實在是一種折磨。
但這話題出來以後,好像氛圍就更低了。
劉義成思考了半天:“見一個朋友。”
我以爲他會說自己爸媽,卻沒有想到是一個朋友。
“什麼樣的朋友排在你爸媽前面了?如果是我。我就想去看一眼我爸。白天也想,夜裡也想。不知道他怎麼樣了,沒有親眼見到,始終是不放心。”
劉義成說:“不是我她排在我爸媽前面。而是我現在的情況沒有必要見爸媽。對於他們來說,沒有我的消息纔是最好的消息。不然見面了我跟他們說什麼呢?我不見,不代表我不想,但是又有什麼用呢?我說的那個朋友也曾經跟你提過,叫連依。”
說到連依的名字,我確實聽過。我們在小山坡遇見被鬼上身的他時,當時他以爲自己會死,所以拜託我去找連依。
“你的女朋友?”
“不是女朋友。僅僅朋友而已。只是如果死前是想見一見的人,我一下子想到了她而已。就看一眼,甚至連她過得好與不好,都不需要知道。只要看一眼就夠了。我這種想法是不是很奇怪?”劉義成望向窗外,思緒彷彿已經飄到了很久的過去,“只是很久沒有見了,想見一見而已。你有沒有過這樣的感覺?”
我搖搖頭,除了有時候對寵承戈很好奇。想見一見他,其他就沒有特別想見的人了。
如果可能的話,想見一見學長和雲修。當然我明白,那是不可能的事。
說完這個話題。我倆又沉默了下來。接着便接到了林軒的電話,“我到陳寒家附近了。”
“她的門牌號是……”
“不用了,我已經看到她了。”林軒說。
我忙問:“那楊一呢?你看到他了嗎?”
林軒說:“我也看到了,他們現在在燒紙錢。你不要掛電話,我現在走過去。”
我忙把開了勉提,聽着那邊的動靜。先是林軒跟楊一打了招呼,接着便有外人說。這時候爲什麼要在院子裡燒錢紙。
陳寒向別人解釋,是因爲自己一個朋友前段時間出了事。
接着,就沒有聲音了。
好像聽到陳寒有小聲地念着什麼,應該是楊一教她念的,把紙錢燒給弟弟。
大概過了三分鐘,那邊忽然出現了一陣雜音。我把音量調到最大,依然聽不清這聲音到底是什麼。
劉義成說:“聽不清啊。”
“信號不好吧。”
“不,好像是……”劉義成把耳朵貼上去仔細辨別,但卻依然沒有聽出什麼名堂來,他叫道:“林軒,你可以聽到我們說話嗎?發生什麼事了?怎麼信號忽然不好了嗎?”
“不知道,這邊好像停電了。整個樓忽然都黑漆漆一片了。”林軒說。
緊接着,又聽他忽然說:“陳寒,你身後有個影子……”
緊接着,裡忽然發現一聲刺耳的電流聲。因爲車廂裡夠安靜,所以這電流聲顯得特別大,很突兀。就連劉義成也被這聲音嚇得退出去一大步。“你這有問題吧?”
“林軒送的,最新款呢,怎麼會……”我險些把都給扔了,接着這趟列車忽然劇烈一晃,接着停了下來。
我和劉義成倆人同時一愣,頓時也顧不得到底是怎麼一回事了,立刻就站了起來。接着,車門也打開了。
車門外漆黑一片,什麼也看不清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