頭頂的呼吸凝滯了一下,擺明了是聽到了,但是沒有對我的話進行回答。
我也知道,忘川沒有朋友,至少沒有那種出生入死的,一直陪伴着自己的朋友。
或許因爲地位,又或許因爲年紀,以及當初所有人都和虛妄界一起毀了的僅剩下他的事。
反正他的知心朋友,我目前是沒有見過的。
不滅應該算挺重要的吧?有可能是僅有的,當初爲了守護虛妄界憤而挺身。豁出性命也在所不惜。
這樣的朋友,的確很難得。
所以猶豫了半晌之後,我才把勇氣鼓足了,開了口,告訴他,我其實是同意把珠子借出去的。
只不過我心裡明知道,忘川也是猶豫的,就像我說的。擔心血魔在利用自己的心結而欺騙,擔心弄丟了我的養魂珠。
“別裝睡啦,我都知道你醒着。”我晃了他一下。對這種幼稚的行爲表示無語。
被識破了之後,他只能無奈的轉過身來,但是仍然是安靜的。
“借就借吧,誰讓你們兩個是好朋友呢?我本來也就毫不在意,唯一擔憂的是。萬一養魂珠不在,我生出一半人一半鬼的寶寶怎麼辦?”
“除此之外,還有其它。”忘川用手蓋住額頭:“亂。”
“是挺亂的。”我也是毫無辦法的吐了下舌頭:“他能用多久啊?”
“可能一週兩週。”忘川略微算計了一下:“我不知道他的靈魂究竟是缺到什麼地步,萬一,只有不滅靈魂的一小部分。其它的,都是拼湊而成的,另外人的魂魄,就是白費心機。”
“管它是不是白費心機,試試不就知道了!我和你說,你就應該果敢一點兒!哪有大凶獸是做事畏首畏尾的?”
我嘴裡咄咄逼人的,好像很不滿似得訓斥着他。
雖然我明知道,他面對誰,都不會有半分的猶豫出現,就連他自己,關乎性命的事兒,也從來沒有畏縮過。
唯一是面對我的時候,會有遊移不定的情緒,或許是因爲我太過脆弱,又或許是因爲別的什麼,總之來說,還是愛我的表現。
能愛我到這樣的地步,就算是他做錯了什麼,因爲心底裡放不下的那個朋友,選擇錯了一步,也是情有可原的。
他的大責任感讓他禁止自己犯任何有可能傷害到我的錯誤,但我也知道,一個人類的孩子,雖然難得,卻將來也是個頭痛的。
若是真的因爲忘川的選擇。而讓這個孩子沒存活下來,我也不會太過傷心。
“你拿走吧。”我坐起來,很認真的敘述:“我知道,你還在想別的。”
“你知道?”忘川竟然難得露出一副詫異的表情,這樣子就更證明了這傢伙剛纔想的事情,真的很嚴重!
“我猜……不只是你這個朋友的事兒吧?”我試探着,問。
其實今天在飯桌上,我就叼着筷子頭,想了很久很久,最終才總結出來一個腦洞很大的幻想。
不過在我這是幻想,在忘川那,就不一定是幻想,反正一切皆有可能,我放肆的想出來,也覺得真的有可能!
“說說你怎麼想的。”他看着我,提問。
“你是不是懷疑……虛妄界還在?”
我輕輕的問了一句,想知道,忘川想的,是不是和我想的一樣。
可忘川卻搖頭:“我不覺得虛妄界還在,我只覺得。它或許,用另一種方式存在,但不屬於我。”
“你這不是廢話嘛!”我擺擺手:“你這就是欺負我腦袋不好使,故意繞圈圈,在我理解裡面。虛妄界就是還可能存在的!”
“你爲什麼這麼想呢?”饒有興趣的,忘川似乎饒有興趣的,想聽聽我是怎麼說的。
我開始給忘川敘述我自己腦袋裡面的那些想法,中午的時候,叼着筷子頭想的那些奇葩事。
當初,在忘川引我進去的那個幻境裡面,我並沒有看到虛妄界變成荒蕪的樣子,只是看到他那些朋友,在戰鬥中死亡的大怪獸,屍體摞了一地,滿是血腥和踐踏過後的殘忍。
再之後,因爲忘川憤而打碎了那顆界珠,所以整個虛妄界開始渙散,就好像熱騰騰的蒸汽從地上冒出來似得扭曲!
因爲其中某個人喊了一句,快要消失啦!然後就大家一起做鳥獸散。只剩下了趴在地上一動不動的大窮奇,還有一隻飛奔過來的小貓。
這些都是我親眼看見的,是從忘川本人記憶裡面複製出來給我看的,錯不了。
但問題差就差在,那個時候,因爲小貓出現了,然後拿出了自己手裡的小界珠,給了忘川,所以一切發生了改變。
她讓忘川在界珠裡面休養,之後忘川就從虛妄界。進入了裂隙之中。
所以,忘川並沒有看到虛妄界真的毀掉,但好笑的是,他如果真的看到了,那現在抱着我的肯定是別人。
也正因如此,忘川和我都沒有看到虛妄界真的毀了,所以我們有權天馬行空!因爲有一個,可能帶着他朋友靈魂的人出現,而放肆思考!
如果虛妄界被毀了,靈魂肯定也跟着一起陷入扭曲的時空裡面,一起就消失不見,毛都不剩。
反之,若用了這個養魂珠,等恢復之後發現血魔體內的真的是他朋友的靈魂,那事兒可大了……
這證明虛妄界真的沒有毀掉。或者真的像忘川說的似得,用另一種方式存在着,甚至可以讓裡面的靈魂跑出來,然後被血魔吞掉。
這是很大很大的一件事,以至於。我根本已經想的快要腦出血一樣的爆開,也難怪就連忘川那個腦袋都說:亂。
我說剛纔那些推理的時候,忘川一直沉默不語,沒有驚異,就證明他其實早就想到這些事。只不過因爲心亂,而不說話,不做迴應。
也是因爲這個,所以忘川不想嘗試這件事,他或許覺得。安安穩穩的挺好。
雖然真的想要以前的朋友把自己想起來,也想要那個朋友的靈魂恢復到正常的樣子,但是他或許不敢賭。
裂隙毀了就毀了,對他來說,那就是個養傷的地方。一個臨時的家,一個小貓給他的念想。
現在我本人就站在他面前,所以裂隙就更顯得可有可無了些。
但虛妄界不同,虛妄界承載了他太多太多的東西,榮辱仇恨,那麼多那麼多,都隨着這三個字,壓在他肩膀上。
若萬一知道虛妄界沒毀,他定然是要奪回來的。
這……或許會讓我們兩個的人生軌跡,都發生改變。
更何況,忘川的腦袋比我的腦袋好用的多,就連我都想到了的事情,他沒道理想不到。
而且會想到更多更多,我都沒有想到的事。
半晌之後,我嘆了口氣:“要說不管怎麼樣都是命運。現在命運推着他擺在你面前,就看你敢不敢用鑰匙開門。”
忘川看着我,那雙眼,依然在漆黑的夜裡,嶄亮嶄亮的。一如從前。
“所以,我還是支持你去試探一下的。”我感覺自己勇氣十足,鼓勵着:“你要相信,是福不是禍,是禍躲不過。”
沒辦法。我的文化水平也就這樣了,一個不怎麼好用的腦,外加一個笨的要命的人,除了安慰他,鼓勵他。我也做不到什麼。
“是啊,我的乖貓。”忘川也是嘆了口氣:“過去的事情,我寧願它石沉大海,也不想再翻起來,徒惹煩憂。”
“但是你仍然沒辦法控制一切,該來的總會來。”
“嗯。”忘川摟着我,把我塞在懷裡,似乎下定決心:“就照你說的辦,看看到底是福還是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