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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聲霹靂把唐泰斯驚醒了。他已經一天一夜沒有吃東西了,又飢又渴又餓。這個島寸草不生,根本沒有吃的,而且也不是藏身的理想之地。唐泰斯只得湊到巖洞旁喝那雨水。

藉着閃電的光亮,唐泰斯發現在離他四分之一海里遠的海上有一條顛簸的漁船,風馳電掣般向小島上撲來,等待小船的是粉身碎骨。船上有五個人,面對即將來臨的災難,他們發出絕望的喊叫。

唐泰斯無能爲力。

小船撞到岩石後,唐泰斯不顧自己滾到海浪中的危險,匆匆在光滑陡峭的岩石上向前奔去。他聽不到一點聲音,也看不到任何動靜。

也不知過了多久,一道霞光在浪間疾走,滾滾浪花頓時變成了萬縷金絲。天亮了。

天亮了,也意味着看守將發現唐泰斯的掉包記,而且可能發現暗洞和地道,那樣他們會派兵追趕他,會在周圍佈下天羅地網。

這時唐泰斯已經筋疲力盡,腦袋麻木,他在心裡百般焦急地祈禱着。也許他的祈禱感動了上帝,唐泰斯這時猛然發現一葉三角風帆正貼着海浪飛翔。

憑着水手的經驗,唐泰斯知道這船是從馬賽港駛向深海,而且可能是走私船。那麼怎樣騙過他們,使他們能救救他?

看見昨夜被撞碎的小船,唐泰斯有了主意。他要冒充昨天晚上撞沉那條船上的水手。於是唐泰斯抓過水裡漂浮的一頂帽子戴在頭上,抓住一段橫木,朝船來的方向泅水過去。

船上的人聽到唐泰斯喊聲的時候,唐泰斯已經沒有一絲氣力,連那根救命的橫木也抓不住了,眼睜睜地看着它慢慢悠悠地漂走。一個浪頭劈過來把他整個身子淹沒,他撲騰着浮出水面,無望地掙扎着……後來有人過來使勁把他拉到水面,他只覺得有人在抓他的頭髮,接着他昏死過去。

唐泰斯睜開眼睛時,發現自己躺在三角帆船的甲板上。一個水手拿了水壺朝他嘴裡倒酒,船長正同情地看着他。

“你是什麼人?”船長用蹩腳的法語問。

“我是馬耳他水手。”唐泰斯用蹩腳的意大利語回答,他對船長講了那艘船撞沉的經過。當然是唐泰斯所看見的船,而且告訴船長,他們的船從意大利錫拉庫薩運酒過來。自從進了伊夫堡,唐泰斯就沒有剃過頭,也沒有剃過鬍子,一個水手說他的樣子完全像一個海盜。

唐泰斯對他們解釋說:“有一次遇險,我向聖母許願,10年不剃頭不刮鬍子,今天正好滿十年,還差一點被淹死。”

船長是一個謹慎的人,他需要進一步試探唐泰斯,要他掌舵。唐泰斯出色的表現贏得了船長和水手的稱讚。

唐泰斯被留了下來,他們給他換了衣服,給他麪包和酒。

唐泰斯正心滿意足地吃着麪包,喝着水,忽然伊夫堡方向傳來炮聲。船上的水手一個個面面相覷。

唐泰斯不慌不忙地告訴他們,可能是昨天夜裡監獄跑了個犯人,現在他們這是開炮發出警告。

唐泰斯擦着頭上的汗,說:“這酒真是烈得夠嗆!”

沒有人對唐泰斯產生什麼懷疑。

唐泰斯推說累了,坐到船舵旁。他是爲

了注意馬賽那邊的動靜。伊夫堡從視野中消失後,水手雅科波過來坐到唐泰斯身邊。唐泰斯從他口裡,知道今天是1829年2月28日。

一天不多,一天不少,唐泰斯被捕以來整整14年了。他19歲被押進伊夫堡,現在逃出來已經是33歲。

14年啊!唐泰斯在心裡又一次立下早就在監獄爲唐格拉、費爾南、維爾福而發出的誓言。

單桅三角船早已扯滿了帆,向意大利裡窩那疾馳而去。

不到一天,唐泰斯就清楚這艘叫“熱娜梅莉”號的船上是些什麼人,而船長和那些水手卻不知道他是誰。他們輕易地被態度溫和、富有航海經驗,尤其不露聲色的唐泰斯矇騙了過去。

三角船在裡窩那停靠的時候,唐泰斯去街上理髮和剃鬍子。看到鏡子裡的的人,唐泰斯不禁笑了,難怪三角船上的水手要說他像海盜,即使他最好的朋友,也不可能認識他了,連他自己都認不出自己了。

船長很希望唐泰斯留下來,他給唐泰斯預支了紅利。唐泰斯理了發後,用這筆錢給自己買了一套水手服。

船長再看見唐泰斯,直愣愣地看着他,他真不敢認這位漂亮文雅的水手就是他救上來的那個光身子、水淋淋、大鬍子、頭髮蓬亂、奄奄一息的人。船長當即表示要延長唐泰斯的租用期,但唐泰斯只答應最多幹三個月。

唐泰斯是在早晨發現駛向科西嘉的“熱娜梅莉”號正從基督山島邊上經過,離島還不到一海里。只要他跳進海里,游上半個小時,就可以到達那裡。但唐泰斯沒有輕舉妄動,現在他沒有挖掘寶藏的工具,也沒有自衛的武器,去那裡又有什麼用呢?他必須等待。

“熱娜梅莉”號很順利地到達目的地,卸下走私貨物,然後又向撒丁島駛去,在那裡重新裝上貨物。新裝的貨物運往意大利呂加。但經過海關時,他們與海關發生了衝突,海關的一個人倒了下來,船上的兩個人受了傷,唐泰斯是其中之一,一顆子彈把他左肩的皮肉打穿。

雅科波看到唐泰斯倒下,立即衝上去扶起他,並像好朋友一樣悉心照料。

從雅科波身上,唐泰斯感受到了人間真情,他很感動。於是,一有空閒,唐泰斯就拿着地圖,像當初長老教他一樣,向雅科波傳授各種航海知識。雅科波有時問他:“我一個沒出息的水手,學這些有什麼用呢?”唐泰斯一本正經地說:“怎麼沒有用?說不定有一天你會當上船長。”

船走了一趟又一趟,兩個半月過去了。唐泰斯從他的基督山島旁來來回回不知經過了多少次,但始終找不到機會到島上去,最後他果斷地作出了決定:等他和船長訂的合同一到期,他就自己花錢租一條小船,再隨便找一個什麼藉口,上基督山島找他的東西。人總得有所冒險才行。

想不到船長給了唐泰斯一次難得的機會,這天船長談了一筆大買賣,船長提議把卸貨的地點定在基督山島,那裡荒無人煙,既沒有駐軍,也不設海關,是個理想的地方。

知道這個消息,唐泰斯禁不住心花怒放。這樣他就可以合情合理地登上基督山島,而不會引起任何懷疑。

“熱娜梅莉”號是在傍晚時分出

海,到次日的五點左右,已經能望見基督山島的全景了。夜幕降臨,晚上十點鐘,船靠了岸。

唐泰斯再也按捺不住內心的興奮,第一個跳上岸。

貨物交接按事先的約定計劃順利完成。這一夜,所有人都在船上過的夜。雅科波告訴唐泰斯,島上沒有巖洞,只能在船上過夜。

聽到島上沒有巖洞,一瞬間唐泰斯心慌意亂。怎麼會沒有巖洞呢?是不是出了什麼意外?

第二天唐泰斯拿上火槍、鉛彈和火藥,說準備打幾隻野山羊回來。島上確實有許多野山羊在山崖間跳來跳去。大家真以爲唐泰斯是爲了打獵,只是雅科波堅持要跟他去,唐泰斯不好不答應。剛走不遠,唐泰斯射擊的機會來了,果然打死了一頭小山羊。唐泰斯要雅科波送到船上。

唐泰斯繼續朝前走,來到了兩堵巖壁的夾縫中間的小路上。小路是激流衝出來的,看樣子還從來沒有人來過。唐泰斯估計洞穴可能就在這兒。

於是,唐泰斯慢慢向前走,細心查看。在好幾塊岩石上,唐泰斯發現上面有人工鑿刻的痕跡。這些痕跡是不是某種標誌呢?順着這些痕跡,唐泰斯像走迷宮一樣穿梭於樹叢裡。當他找到小港灣60步的地方,痕跡不見了,也不見什麼洞穴,只是一塊大圓石。大圓石下面的地非常結實堅硬,這就排除了藏寶的可能。

這時船上傳來槍聲,這是告訴唐泰斯該回去吃飯了。唐泰斯立刻轉身,朝船飛奔而來。

只見唐泰斯在一塊岩石上搖晃了一下,接着大喊一聲,人不見了。

等水手趕來時,看見唐泰斯摔傷了,身上流着血,幾乎失去知覺。唐泰斯睜開眼睛,說他膝蓋發痛,腦袋發沉,腰部感到鑽心的劇痛,簡直無法忍受。

因爲上午必須開船,船長要唐泰斯試試能不能站起來。唐泰斯以頑強的毅力想試着站起來,但每次的努力的結果都是臉色蒼白、在痛苦呻吟中重新倒下。

唐泰斯的這個樣子告訴別人,他的腰摔斷了。

船長要把唐泰斯擡上船,但唐泰斯卻說不管擡他的動作有多麼輕,那引起的劇痛都無法忍受,他情願死在這裡算了。

船長馬上作出一個新的決定:他們等到晚上再走。

船長是一個刻板的人,這一次爲唐泰斯破了例。而唐泰斯堅決不肯答應,他覺得不能爲他破了船上的規矩,那樣他會非常過意不去的。他希望他們把他丟下,留一些餅乾,留一支槍,一點火藥和子彈,他可以打山羊,甚至可以自衛,再給他留一把十字鎬,萬一他們一時回不來,他可以搭個房子什麼的。

船長已經喜歡上了唐泰斯,他實在不忍心丟下他。

雅科波提出留下來照顧唐泰斯,他甚至連船上的紅利都不要。

唐泰斯沒有動搖,堅決要一個人留下來。

於是,這些走私販子給唐泰斯留下了他要的那些東西,依依惜別。他們的友誼與忠誠,溫暖着唐泰斯的心,而他不得不欺騙了他們。

一個小時後,“熱娜梅莉”號完全看不見了。這時唐泰斯一躍而起,他一手拿着火槍,一手拿着十字鎬,飛快奔向一塊岩石,那是有着鑿刻痕跡的盡頭。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