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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奧特伊拉楓丹街28號內,充滿着迎接客人前的生機與熱鬧。

6點整大門口響起緩步而來的馬蹄聲,第一位客人來了,他是馬克西米利安。接着是呂西安·德佈雷,夏託—勒諾以及唐格拉夫人。基督山那雙銳利的眼睛注意唐格拉夫人向呂西安示意了一下,一張白晃晃的紙條,神不知鬼不覺地從唐格拉夫人手中到了內政大臣呂西安的手中。

唐格拉緊跟在妻子的後面下了車,他的臉灰白灰白的。

在一行人的閒談中,基督山伯爵的貼身跟班高聲喊道:“巴爾託洛梅奧·卡瓦勒康蒂少校先生到!安德拉·卡瓦勒康蒂子爵先生到!”

話音落下,兩個人煥然一新地出現在大家的面前。他們的衣着從上到下,充分體現了基督山伯爵的要求,也就是體現着王侯世家的特點,並且很富有。

維爾福先生和夫人也到了。

維爾福先生屬於故地重遊,看上去他竭力剋制着什麼,但基督山伯爵跟他握手時,感覺到那隻手在顫抖。基督山伯爵望了望唐格拉夫人,只見她朝檢察官微微一笑,然後同維爾福夫人擁抱。

貝蒂西奧過來問基督山伯爵今天來了多少客人,伯爵要他自己清點人數。在貝蒂西奧清點人數時,伯爵兩眼緊緊盯着他。

伯爵想看到的情景果然出現了:看到唐格拉夫人和維爾福先生時,貝蒂西奧張大了嘴,臉色刷白,頭髮都要豎起來了。

貝蒂西奧的眼神告訴伯爵當初他沒有把維爾福殺死,而唐格拉夫人正是在這個花園裡和維爾福約會的那個女人,也就是維爾福當時的情人。

讓貝蒂西奧吃驚的還不止這些,當他看到安德拉·卡瓦勒康蒂子爵先生時,一聲驚愕的喊叫都到了嘴邊,被基督山伯爵硬是盯了回去。

這個安德拉就是貝內代多,就是貝蒂西奧當年刺殺維爾福後,從箱子裡奪走的那個孩子,就是他害死了貝蒂西奧的嫂子。

晚宴開始了。維爾福先生右手是唐格拉夫人,左手是馬克西米利安,伯爵坐在維爾福夫人和唐格拉之間。其餘的座位是這樣安排的:呂西安坐在卡瓦勒康蒂父子之間,夏託·勒諾在維爾福夫人和馬克西米利安之間。

宴席極爲豐盛。是不是每個人都有品嚐美食的心情,那就不得而知了。

席間的話題,在基督山伯爵的巧妙控制中,總能引向他希望的話題。比如這房子,是不能不談的,要不談,伯爵不是白買了嗎?

維爾福夫人聽到這幢房子以前是聖梅朗先生的,很吃驚。

伯爵卻淡淡地說:“好像是這樣吧。”

“什麼‘好像’!您居然不知道房子的賣主是誰?”維爾福夫人越發吃驚。

“我真的不知道,都是我的管家一手操辦的。”

夏託·勒諾說,房產主要不是檢察官的岳父,別人早就把這樓說成是鬧過什麼人命案的凶宅了。

一直沒有喝酒的維爾福,這時猛地端起一杯酒,一飲而盡。

基督山伯爵說:“我第一次走進這樓時,確實感到這房子陰森可怕。要不是管家替我買了,我真得考慮考慮。我現在懷疑這傢伙是不是收了中間人的好處。”

“有這可能。”維爾福勉強地笑了笑,結結巴巴地說,“不過,請您放心,他們之間做了什麼手腳與我無關。聖

梅朗先生想,這房子是外孫女嫁妝的一部分,還是賣了好,老是關着,再過三四年也就成了一堆廢墟。”

這一次輪到馬克西米利安吃驚了。

“最爲特別的是,”基督山接着說,“有一間房子,掛着紅緞窗帷。我總覺得裡面瀰漫着一股悽風苦雨的意味。”

“爲什麼呢?”呂西安問。

“我也說不清究竟爲什麼,要不這樣吧,等一會兒,我帶大家去看看。”

晚餐結束,維爾福夫人第一個站起來,基督山緊接着也站起來,於是客人們紛紛站起來,參觀伯爵的房子,尤其是那間奇怪的房間。

只有維爾福和唐格拉夫人仍然坐着不動,他們像被釘在了座位上一樣,四目相對。

“您去嗎?”唐格拉夫人問。

“還是去吧。”維爾福有氣無力地說。

基督山伯爵所說的那個房間,其實沒有什麼特別的,只是天色已晚,昏暗的房間中不見一絲亮光。別的屋子都裝修一新,惟獨這裡依然破敗不堪。鮮明的對比,讓人覺得陰森淒涼。

“果然是太可怕了。”維爾福夫人喊道。

唐格拉夫人含糊地嘟噥了一聲。

別的客人衆口一詞,都說這房間確實有一種不祥之兆。

基督山伯爵說:“我沒有說錯吧?你們看,這牀擺得多麼古怪,掛的帷幔又是這樣血色……真讓人受不了。”

維爾福已經是面無血色,而唐格拉夫人則一下倒在壁爐旁的一張長椅子上。

“值得一看的,還不只是這些呢。”基督山說。

“還有什麼?”呂西安問。他看出唐格拉夫人今天有些不正常。

“是呀,還有什麼呢?到現在爲止,我可沒有看出什麼名堂。”唐格拉說。

基督山伯爵打開帷幔後的一扇門,說:“大家看看這樓梯,可以想象是不是可能發生這樣的故事,在某個風雨交加的夜晚,一個用披風把自己裹嚴實的男人,抱着一具用布裹着的嬰兒屍體,一步一步走下來……”

唐格拉夫人倒在維爾福的臂彎中,幾乎昏厥了過去。而維爾福則把身子靠着牆才勉強支撐住。

“您怎麼啦,臉色那麼地難看!”呂西安朝唐格拉夫人跨上一步。

“還不是被基督山伯爵的恐怖故事給嚇的!”維爾福夫人說。

“對對,伯爵,您今天可把兩位女士嚇壞啦。”維爾福馬上說。

呂西安想要唐格拉夫人到樓下花園歇一會兒,唐格拉夫人卻不願意走。

基督山歉意地對唐格拉夫人說:“不好意思,把您嚇成了這樣,您不要緊吧?”

“沒事。您可真會說話,假的也被您說成真的似的了。”唐格拉夫人說。

“爲了表示我對女士的真誠歉意,我們來重新想象一下,”基督山說,“這是一間纖塵不染的房間,裡面住着一位賢妻良母,還有一個可愛的寶寶,孩子的父親慈愛地哼着搖籃曲……”

想不到如此溫馨的故事,不但沒有讓唐格拉夫人平靜下來,反而讓她在呻吟一聲之後,完全昏厥了過去。

“唐格拉夫人不舒服,得送她回自己的馬車。”維爾福的樣子,好像他也需要回到馬車上。

維爾福夫人拿出一隻小瓶遞給基督山,瓶子裡裝着紅顏色的藥液,同伯爵讓愛德華嗅過

的那種藥液完全一樣。

唐格拉夫人被擡進邊上的一個房間,基督山往她嘴脣上滴了一滴這紅色的藥液,她立刻清醒了。“呵,這夢太可怕了!”唐格拉夫人說。維爾福使勁捏了一下她的手腕,提醒她這不是夢。

這時大家回頭找唐格拉先生,而他已經去了花園。

大家又來到花園。

基督山伯爵今天大概決計要把嚇人的遊戲進行到底,看到唐格拉夫人和維爾福的神情已經安定下來,他說:“不管你們信不信,我可相信這幢樓裡確實發生過人命案。”

維爾福夫人說:“您可別瞎說,檢察官就跟我們在一起呢。”

“可不是嗎?既然檢察官在,我可要報案了。”基督山伯爵真真假假地說。

維爾福看着基督山伯爵,問:“您報案?”

“是的,我還有證據。”基督山伯爵說得一本正經,看不出他是開玩笑。

“這真是太有意思了!檢察官先生,您可不能不管。”呂西安興奮地說。

基督山伯爵順勢一手抓住維爾福的胳膊,一手挽着唐格拉夫人的手臂,來到梧桐樹下。其他人也陸續跟了過來。

“這兒,就在這兒,”基督山伯爵用腳點了點地,“我的手下人給樹施肥時,挖出一隻箱子,可怕的是箱子裡竟有一具嬰兒的屍骨。這一回,可不是我在編故事,絕對是真的。”基督山發覺唐格拉夫人的手臂變得僵硬不動了,而維爾福的手腕則在發抖。

要知道,在當時的法國,殺害嬰兒是砍腦袋的罪。

基督山伯爵看到他精心策劃的這場戲,已經收到了預期的效果,於是說:“先生們,請用咖啡吧,那可是上好的咖啡。”

在別人把注意力放到咖啡上面時,維爾福湊近唐格拉夫人的耳邊,低聲說:“明天……檢察院……書房……”然後若無其事地去喝咖啡。

可惜這一幕沒有逃過基督山伯爵的眼睛。

夜色漸漸地濃了,維爾福夫人說她想趕回巴黎,唐格拉夫人也馬上說要回去。

“是呀,我們該告辭了。”維爾福急切地站起來,他又請唐格拉夫人坐他的馬車回去,一路上可以得到他妻子的照顧。

唐格拉先生繼續在花園,跟老卡瓦勒康蒂十分投機地說着話。唐格拉的臉上堆着笑,討好地望着老卡瓦勒康蒂,他已經認定這位少校是大富翁,而且有頭腦,注意節儉。從他每年給兒子5萬法郎,可以推算出少校的財產應是每年有五六十萬裡弗的收入。

所以,當唐格拉一聽卡瓦勒康蒂打算去見他,當即熱忱愉快地答應了。

後來唐格拉用自己的馬車把卡瓦勒康蒂送回太子飯店。

至於安德拉,正在大耍威風訓斥僕童只知道在大門口傻等,不會把馬車駛到樓前臺階旁接他,害得他竟然要走30步路才能上自己的馬車。

就在這時候,一隻手按在他的肩膀上,那是一個乞丐的手。乞丐清楚地叫出他在成爲安德拉之前的名字:貝內代多。

安德拉自然認識這個乞丐,他叫卡德羅斯,就是昔日的加爾橋客棧老闆。他們曾在相當長的時間裡算是“戰友”。看到老朋友走了好運,這個卡德羅斯來的目的就不言而喻了。經過一番商量,安德拉每月初給卡德羅斯200法郎,而卡德羅斯必須讓他順順當當地當“安德拉”。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