吳珂成掃過她的臉,眼中一沉,她的表情這麼明顯,只要在場的人知道兩人身份的就能看出她在想什麼。
“林七,蔣潔的事與你無關,你先回去吧。”他看着她,目光終於完全落在她臉上,可眸子裡平平靜靜,淡淡的一如他的語氣。
林七突然有些緊張,雙手絞握在一起,握住洗漱袋子的指節泛白。她昨晚爲焦嬌擔心一夜,昨天中午心裡有事吃的不多,她肯定是自己營養不良了,不然她怎麼覺得連說句話都那麼困難呢?
吳珂成看出她的緊張,他先看一眼身後的幾人,微頷首,兩名醫生得到允許先後進入病房。房門甫一打開,蔣凌光就伸長脖子向內張望,病房門口放着一架屏風,剛好遮擋了他的視線,他便緊緊盯着屏風後模糊的身影不放。
早知今日,何必當初。林七與昨天的江初由想到一塊去了。她暗暗嘆口氣,見吳珂成正看着自己,便清清嗓子說:“那我先回去讓晴姨和楊阿姨煮些補身子的湯過來。蔣凌大哥,你在這裡,有話好好說。”她不再看吳珂成,轉頭對蔣凌說:“等蔣潔姐心情好些了,你再進去看她。”
蔣凌也知道自己進去一定會讓蔣潔受刺激,他黯然地點點頭算是答應了,可他站在張律師面前,怎麼也不讓他進門。
“那我一會兒再過來。”林七放下袋子,把蔣凌的外套給他,輕聲對吳珂成說道。
吳珂成看她做完所有事,才慢慢開口道:“你不用過來了,今天楊阿姨會離開澳洲。”
林七錯身而過的身體猛然頓住,不可置信地轉身,驚問:“楊阿姨離開澳洲?她要去哪裡?”
“拉斯維加斯,她的侄兒出了點事。”吳珂成不欲解釋更多。
林七眼中滿是疑心,她知道自己不該用這種表情激怒吳珂成,可一切發生得太突然了,她沒辦法不懷疑,她也沒力氣掩飾情緒。
吳珂成沉默,平靜地與她對視,眼底劃過莫名的光,再次重複道:“你不用再過來。”
是蔣潔不想看到她,還是吳珂成不想看見她了。林七臉色有些蒼白,點點頭,除此之外她不知道勢單力孤的自己怎麼力挽狂瀾,過了一會兒才突然意識到什麼,問道:“楊阿姨幾點的航班,我去送她。”
“還有兩個小時。”吳珂成猶豫了下,說罷他率先進入病房,兩名不同國籍的律師也隨之進入。
蔣凌暴躁地要攔下張律師,奈何他不敢大聲喧譁,保鏢們很快制服他,等房門關上,林七才說:“你們放開他!”她抓住其中一名保鏢的胳膊,那名保鏢如燙手一樣退開兩步。林七目露堅持地盯着另外一名保鏢,可他不鬆手。不是他不想鬆手,而是蔣凌掙扎,眼中崩裂出仇恨的火花。
“蔣凌大哥,你先安靜下來。”林七急急地抓住蔣凌的胳膊,勸說道,“你已經傷了蔣潔姐的心,蔣潔姐要做什麼你就讓她如意吧。蔣凌大哥,是你的錯你就要承擔責任和後果!”
林七現在不知道蔣凌和蔣潔之間的事情,究竟是什麼樣的關係怎麼蔣潔看見蔣凌和別的女人就那麼激動,怎麼現在蔣凌那麼自責,怎麼吳珂成會在這其中做決定,完全沒有把蔣凌看在眼裡,這兄妹到底是怎麼回事,和吳珂成又是怎麼回事。
林七剛剛還覺得吳珂成是和蔣潔關係好,蔣凌因爲蔣潔的事情自責,但是現在看起來越來越不是這回事。
處在狂暴中的蔣凌無法可施,口不擇言地低聲吼:“我怎麼安靜,現在我的女人和孩子都在裡面,但是你看看我現在倒是像是一個外人,你現在什麼都不知道,還讓我安靜!”
林七就彷彿是經歷了八級地震一般,蔣凌和蔣潔不是兄妹嗎?蔣凌甚至是一個護妹狂魔,他怎麼說蔣潔是他的女人,還懷着他的孩子呢。
怪不得蔣潔在看見蔣凌和別的女人的時候那麼激動,怪不得這一次看見蔣凌和蔣潔之間,覺得很不可思議了,怪不得這一次吳珂成和蔣潔會變成這樣,怪不得蔣凌是蔣家的長子,但是在公司的股份和地位都不及蔣潔的緣故了。
但是,既然他們都知道了彼此不是親兄妹,而且又有了關係,蔣潔都懷孕了,蔣凌怎麼還能做那樣的事情,對不起蔣潔,現在還不知錯,在咆哮着所有人對他的不公平。
“啪——”林七忍無可忍,扇了他一巴掌,氣道:“蔣凌大哥,你怎麼還這麼糊塗!就是你這樣的心態,蔣潔姐纔會傷心的!”
換了是誰都要生氣的吧,蔣潔那麼要強,她還記得前日蔣潔爲了dem而向那些富商賠笑的臉,蔣凌怎麼還能說得出這種話!她都是爲了他吧!
他不嫌丟人,林七都要無顏面對世人說她剛剛還在怪蔣潔,何況,她自己的身份都不乾淨,她連提都不想提。
爲了避免蔣潔會聽到蔣凌失控下說出的混帳話,林七對兩名保鏢請求道:“他是氣糊塗了才口不擇言,兩位大哥,麻煩你們幫我把他送到樓下去!”
蔣凌聽了她的話,眼睛都紅了,突然呵呵笑起來:“林七,連你都不相信我,我活着還有什麼意思!”
他這話讓林七心驚膽跳,手足無措地說:“蔣凌大哥,我不是那意思,你——”她呆呆地看着一名保鏢手刀砍向他的後腦勺,然後蔣凌白眼一翻就昏了過去,兩人一起接住他,不帶情緒地問道:“吳太,您打算怎麼處理蔣先生?”
林七打個激靈,這話聽着好像要把丁曉光怎麼了一樣,她忙掰起他的頭,看他軟綿綿的樣子問:“他沒事吧?”他充血淤腫的臉頰上有五道手指印,看起來觸目驚心。
“沒事,蔣先生身體過於虛弱,不然不會這麼容易就被劈暈的。”
也是,蔣凌從昨天中午開始就沒有吃過飯了。
“那麻煩你們把他送到醫務室裡,先讓他睡一覺,再找醫生給他看看傷。”
兩人爲難地互望一眼,其中一人說:“這裡是婦科醫院,恐怕不接待男病人。”
“……”
林七把蔣凌託給兩名保鏢送到另外一家醫院,有吳珂成在這裡看着,她相信蔣凌不會再闖什麼大禍出來。而她出了醫院帶上蔣凌的手機和錢包,楊阿姨打個電話急匆匆往機場趕,兩人約定在機場前面見面。
她偶爾一擡頭,看到後視鏡裡有兩輛看起來比較熟悉的車跟着。她又深深低下頭,心中的難過和煩躁是無法言喻的。而且剛剛蔣凌說的話,他也需要消化一下,怎麼這個社會這麼亂。
楊阿姨抱着林七的肩膀痛哭出聲,素來堅強的女管家哭哭啼啼地把事情始末道出,連侄兒是她親兒子的事都說了,只有婚戒丟失一事吳珂成交待過不能對林七說。
林七心情複雜,既爲楊阿姨難過,又爲自己誤會吳珂成而有些愧疚,傑森早在兩年前就有吸.毒的前科,只是最近才惹出事端來,而那個時候林七還沒走進大家的視線。
楊阿姨說道:“先生是個好人,太太,是先生暗中請了律師過去幫他打官司……”
楊阿姨欲言又止,聽到航班播報的聲音她匆匆叮囑:“太太,先生若是做了令您不高興的事,您先忍忍,他不是胡來的人。男人年輕都有犯糊塗的時候,天底下哪對夫妻也不是順風順水過來的,總有磕磕絆絆,到年紀大些了纔會發現身邊的那個人纔是最好的,最適合自己的。太太,您可別衝動啊。”
林七上次失蹤的事她略有耳聞,心裡對她着實不放心。
林七聽得心中又酸又軟,一直以來,楊阿姨都如母親一般事事關照她。才過一夜,她信賴的蔣凌形象完全顛覆,甚至會成爲她不幸的根源,而最信任的楊阿姨雖然是個不夠精明的女管家,可就是她這份樸實才讓她不那麼孤單寂寞和無措。
“楊阿姨,你可一定要早早回來啊。”林七最後一次與她擁抱,眼角的淚水打溼了楊阿姨的肩膀。
楊阿姨本來見林七一夜未歸,而吳珂成也是一夜未歸,她沒多想,只當是兩人一起在外面過的夜,林七也沒打算把蔣潔差點流產的事告訴她,免得她連照顧傑森都不能安心。
楊阿姨淚水比她還多,感覺到肩膀上的溼潤,她幾乎要嚎啕大哭了。
兩人各有憂心的事,林七悄悄擦去眼淚,鬆開楊阿姨,哽咽說道:“你快登機吧,等到了地方再給我打電話,跟我說說進展怎麼樣。還有傑森,你代我向他問個好。”
楊阿姨點頭,一步三回頭地走了。林七依依不捨地望着她的背影,腦海裡是她睜眼甦醒以來女管家對她無微不至的照顧和維護,直到看不見了,她才慢慢放下揮舞的手臂。如果不是身後還有兩個人,她又沒有護照,她真想跟着楊阿姨一起走算了。
林七無法想象自己在經歷些什麼,無法想象自己在面對什麼,這些都是她在答應和吳珂成之間的婚事時完全沒有想到的,自己家裡的事情她都無法顧及,爲什麼要捲入別人的故事,還是這麼荒謬的故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