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個聲音從門後傳來, 她的手一抖,面具掉落在地上。
“所以……這些日子裡,我們看到的蠍子, 其實是你?”
瑞達的聲音有些嘶啞, 他早已按耐不住, 走到臥室門前, 目光中透露的疑問, 驚訝,複雜的思緒,充斥在他們之間的空氣中。
彩轉過身, 藍色的眼眸對上他的視線,艱難地點了點頭。
“是的, 你們看到的蠍子, 是我, 是我化作她的模樣,抱歉!”
她的雙手不禁揪緊了衣角, 難過的思緒快要將她淹沒。
“……那,那蠍子呢?她去哪了?”
從瑞達身後,走出的綠色裙子輕輕搖擺,她的聲音更多的是意外和困惑。究竟是怎麼樣的一盤棋局賭注竟下得這般大。這些日子還與她說笑的蠍子竟然是彩假扮的,她真的無法相信眼前的事實, 一切都是幻象嗎?如此逼真!讓她絲毫沒有察覺到。蠍子去哪了?爲何彩要扮作她?一股隱隱不安的思緒涌上心頭, 鳳仙的眼神停落在彩的身上, 似乎從彩的神情裡找到了真相。
“她, 去了很遠的地方……”
彩的目光似乎穿過她的身體一般, 空靈得讓人心頭悸動,一瞬間, 空氣靜止,牆上的指針走動的聲音如此清晰。
“彩不在的時候,就是蠍子不在的時候……”
彩目不轉睛地看着她,平靜地說出真相。就像投擲的石子飛入平靜的湖泊裡,濺起的水花,波動着每個人的神經。
“什麼意思?”
瑞達晃了晃腦袋,走到她面前,他的步伐有些不知所措。她被逼近,開始步步退後,直到他停下腳步,她才停了下來。這麼久不曾用彩的身份面對他們,她亦變得有些生疏。
僅剩一步距離,他將雙手緊緊鎖住她的雙臂,不讓她再退後,手勁竟有些衝動,彩忍着一絲疼痛,驚訝地看着他。
“瑞達……”
他搖搖頭,忽地笑了起來。
“你醒了就好。”
羯撿起面具站起身,視線正對着瑞達那張亦漸抽搐的臉蛋。
“我只是想知道,你說的是真的?”
瑞達認真地看向她。他多希望是自己喝醉了酒,或者只是一個夢境,這次玩笑開得有點過了,彩能再一次站在他們面前,他無疑是欣喜若狂。可倘若真如彩所說,蠍子早已殉職,星宿如同傾塌了半邊天。星宿無主,若是傳了出去,後果將不堪設想。這樣的消息,又有誰願意去接受,豈不正是中了藍血人的下懷。
“是的!”
彩堅定的眼神讓他的心,瞬間沉入谷底。這下好了,他該怎麼辦?他們該怎麼做?星宿又要怎麼辦?
“我只是,我沒別的意思,我只想說,你都能死而復生,那蠍子呢?蠍子呢?”
瑞達的眼裡迫切尋求一絲希望,他不可置信地搖了搖頭,手上的力度不禁加重,彩輕哼了一聲,眉頭緊鎖,卻不說話。
“所以,這也是她最後佈下的一個局,是嗎?”
鳳仙無力地靠在門邊,眼神掠過瑞達的肩膀,直擊她的心。兩行淚早已落下。
“是的!”
彩鼻子一酸,轉過頭不再看她。這就是真相,她費盡心思掩藏的最殘忍的事實。
“我想要……知道,所有的真相……”
瑞達忽如發瘋了一般,搖着她的肩膀,歇斯里地大吼起來,他不相信這樣的事實。一向如此強大的蠍子怎麼可能說沒就沒了?就算星宿都跨了,她也應該還站在那纔對,爲何會這樣?爲什麼會變成這樣?他無法接受這樣的事實,明明前幾天還在和他說話的蠍子,爲什麼?就變了……
“夠了,她需要休息!”
羯一把將他推開,將彩拉到自己身後,冷冷說道。如今再殘酷的現實,也不能再讓她受到傷害,她承受的已經夠多了。
“休息?現在外面亂成這樣了還怎麼休息?蠍子的事沒解決好大夥就等着被那些變態物種一鍋端了吧!死了這麼多弟兄,玫瑰還躺在醫院裡昏迷不醒,別忘了你家人也還在保護區裡,連星宿都無法保證安全,你認爲那就絕對安全了嗎?”
瑞達的腦子早就嗡嗡作響,一頓歇斯里地的大吼之後,他喘了口氣,楞楞地看着羯,眼淚早已落下卻不自知。
羯始終靜靜地站着,儘管瑞達說的觸動了他的心絃,儘管他的心早已翻江倒海,卻依舊一臉平靜,他知道瑞達說的厲害關係,他也知道彩的痛。
“我知道,可如今站在這的不是蠍子,是傅玶彩!”
羯淡淡地開口。聲音不大,卻平穩如泰山,字字鏗鏘有力,戳中他們的心。
“你……”
瑞達感到些許意外,站在他面前的這個男人似乎在不知不覺中早已褪去了青澀和衝動,眼裡和話語中透露着堅定。
“她承受的已經夠多了,她也做得很好,還有!”
羯轉身看向彩,伸手緊緊握住她那冰涼的手,眼裡流露的支持讓她的心如注入暖流般。
“還有……現在只有蠍子,你看到的是蠍子,不是彩!”
鳳仙深吸了口氣,擦拭掉臉上的淚水,接過羯的話茬,走過去拍了拍瑞達的肩膀。眼裡的堅定亦不容置喙。她必須儘快面對現實,如今蠍子不在,他們更不能垮了。彩在這段時間扮演蠍子的角色幾乎是天衣無縫,如今看來蠍子選的接班人是不錯的,她有這個能力,也有這份魄力。
“嗯!”
羯放開手,轉頭看向鳳仙,點了點頭。這也正是他要說的。既然彩能將蠍子扮演得如此逼真,那就繼續演下去罷,如今這局勢,能瞞一時是一時,屆時再另做打算。
“彩,抱歉,是我失態,我不該這樣!”
漸漸平復心神,恢復理智的瑞達,看向面色蒼白的彩頓感心疼。確實,彩是無辜的,她爲星宿做出的犧牲已經太多了,在他心裡,一直是將彩當做自己的親妹妹看待。如今妹妹死而復生,對他來說當然是再好不過的消息,只是蠍子的消失,實在是難以接受,他需要時間。
“瑞達!不怪你,換作我也無法接受……”
彩搖搖頭,回想起那一日,一幕幕殘酷的場景,她永遠也不會忘記。
“舞會,樑小茹,藍血人,就是那一日,她……”
她的眼裡浮起的全是舞會的回憶,美麗的殘酷,破碎的記憶。
“KEY市已經陷入危機,星宿也不再安全,若是蠍子再出事,那就是垮了星宿的支柱,我不能,不能讓所有人,再陷入恐慌。”
彩說出了多日來,她所承受的理由。爲了星宿,爲了所有人,她必須做出犧牲。
“所以……”
瑞達頓時明白了過來。
“所以我必須扮成蠍子的模樣,繼續做她未完成的事情!”
她擡頭看向他。這就是她身上頂着的重擔,獨自一人承受,她也終於明白蠍子不是那麼好當的,想起了過去常與蠍子唱反調,彩知道蠍子所作一直都是爲了她好,只怪自己當時不懂事,如今連這唯一的親人都離她而去,想到這她不禁鼻頭一酸,強忍住即將滴落的眼淚。若是能夠重來,她一定不再惹蠍子生氣,一定好好學習本事……
“彩……”
羯的心不由得揪緊。眼神裡流露的是更多的心疼和憐惜。
“那你是藍血人的事……是假的?”
瑞達有些將信將疑,這事早已傳了開來,當然無風不起浪,他也想知道真相。
“不,是真的!”
彩看了他一眼,忽然拔下手上的藍色鑽石,用鑽石邊緣的利刃往手上扎去。
“彩!”
鳳仙大驚。
“不要!”
待羯明白過來已經來不及攔住她,一滴滴藍血從傷口處往外冒,鑽石上的血跡很快地融入戒指的表面,妖豔的血色讓他們不禁一個冷顫。
“不礙事!”
彩輕輕一抹,抹去手上的血跡,只是劃破表皮一點點。
“真的是藍血!”
鳳仙擡起她的手,看了看,忽然開口責備彩。
“你說就是,我們都信,以後不要再這樣了,身體還虛弱着呢,哪禁得起這樣折騰!”
說着她急忙往彩的衣櫃裡摸索着,瞅見一條絲巾便往她傷口處仔細包紮着,緊張的神情像姐姐一般,彩怔了怔回過神來,眼神透露了一絲歉意。
“知道了!以後不再這樣。”
“對了,我記得上次那個孩子喊了個羅……少?是喊你嗎?什麼意思?”
瑞達想起那一日,古塔上,那個藍血孩子的喊聲便詫異道。他記得孩子是在看到彩才呼叫的,應該不會錯。羯與歐文可是也聽到了呢。瑞達看了看羯,卻見他默不作聲,目不轉睛地盯着彩的傷口,心思都放在彩的身上,瑞達輕嘆了聲。
“是蘿韶,姬蘿韶,就像是以前對公主的稱號!是他們的叫法。”
鳳仙將她的手包紮好,彩點了點頭,輕輕地搖晃了下手,遂而擡起頭回應道。
“姬蘿韶?你怎麼知道?”
瑞達站直了身子,眼裡露出了光芒。
“蠍子告訴過我的!”
彩的眼神穿過鳳仙的髮梢邊緣,看向瑞達。蠍子曾經說過,在一個很遠的地方,有位姬蘿韶,遠離家鄉的故事。在當時,她只當是個故事傳說罷,直到藍血人出現,直到蠍子離去,直到那個孩子的呼救,她纔想起蠍子說過的話,她才明白姬蘿韶原來是真實的故事。
“瑞達,你可還記得,樑小茹說的,耶麗的故事嗎?”彩問道。
瑞達想起樑小茹那張厭惡的嘴臉便別過頭去點了點頭。殘忍的女人,害慘了KEY市的罪魁禍首,他連想起她都覺得浪費自己思考的時間。
“耶麗,正是我的生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