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天凌晨六點,彩早早地起來收拾書包。她將書本拿了出來,卻在無意間掉出了一張缺了一角的照片。
那是她兩年前在學校門口拍的,照片上的背影如此熟悉,他的每個腳步都能輕而易舉地走進她的心,但她卻習慣站在遠處看他,看着他笑,看着他打球。
學校季考榜單上,她也會注意到那個排在年段倒數的名字。每當看到那些名單,她總是笑着搖了搖頭,他們的距離就像這排名一樣,看似不過一張紙這麼近,其實卻相隔了南北兩極。
他的人緣很好,走到哪都能聽到他的名字。而她,僅僅是成績很好,卻是神龍見首不見尾的隱形人一般。學校裡,上課時間沒有她,只有在考試張榜的時候纔會聽到一陣唏噓:“傅玶彩究竟是誰?怎麼每次都拿第一?頒獎的時候也從未見過第一名……”
有時候擦肩而過,她亦將他當成陌生人一般,收起那一抹關注的眼神。因爲她的身份,讓她無法自由地追求自己想要的一切,她能做的只有這麼多,對她來說,這已足夠。
可如今,上天卻用如此殘酷的方式將他送到自己的身邊,她不知道該感激還是心疼。彩撿起照片嘆了口氣將書包收拾好揹着走了出去。她將門打開時發現門上貼着張紙條:
‘親愛的彩,知道你要去醫院,我已經幫你把便當熱好了,哥哥有事先走也! 狼牙裘留’
彩一把扯下紙條不禁一笑想着:他是怎麼知道的?瑞達告訴他的?彩四處看了看,卻沒有看到狼牙裘的人影,可她卻知道他就在附近。
彩俯身一瞧,昨夜她親手做的便當被裹得嚴嚴實實的放在門邊上。彩將盒子提起來斜瞟了一眼身後,卻又自言自語地笑道:“謝謝哥哥!”
她知道,狼牙裘一直在她身邊,但她終究還是沒有點破。
在她轉身離開時,角落裡狼牙裘的嘴角勾起了一抹笑,聽到她說謝謝,他很開心。
他很喜歡彩,很希望能爲她做些什麼,他寫過一封情書,想念給彩聽,卻發現她的心中似乎已經有了別人。即便如此,他還是願意對她好,以兄長的形式去照顧這個小姑娘。
只是不巧,情書被瑞達發現並藏了起來,狼牙裘的小辮子就這麼揪在他手上,一想到這,狼牙裘就咬牙切齒,不過,看在瑞達告訴他彩的行程的事,還有點良心的份上就不與他多計較了。
狼牙裘多次潛入瑞達的房間裡尋找着,卻依舊沒有找着那封情書。他疑惑,卻沒有作罷,只要有機會,有線索,他都會將情書找回來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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上午七點十五分鐘,醫院裡。
他靜靜地坐在病榻上,不發一言。因爲多次掙扎,他已耗得精疲力竭,因爲多次回憶,他已頭痛欲裂。如今,他只想靜靜地坐着,就像一座古老的報廢的鐘擺搖搖欲墜。身上的儀器線頭被他拆了幾次,就被醫生們接了幾次。就這樣來回折騰,他已累得無心再管它們,任由那些輸送的液體在身上流動穿梭罷。
過了一會,門打開了,昨日的那抹小身影走了進來,依舊是長髮垂肩,揹着書包,只是手上多了個袋子。
“好些了嗎?我給你帶吃的來了!”
彩看了看他,笑着走進房裡。她將保溫的便當盒放在他旁邊的桌子上,裡面正是她爲他熬的清粥。
他卻視若無睹一般,依舊目光呆滯,靜靜地坐在牀上,一言不發。
彩看了他一眼,依舊笑着說着,她的手卻不停地忙着,她將清粥盛到碗裡,遞到他面前道:“看你的狀態,比昨天好多了呢!生病了不能吃葷腥,我做了些粥來給你嚐嚐!”
他緩緩地轉過頭,對視上她的眼睛,那一雙澄澈如星的雙眼在現在看來卻如此刺眼。她越是笑着,他的心裡便越是煩躁。她是誰?爲什麼要對他這麼好?
他的腦子一片混沌,他想不起任何人,任何事,這讓他非常懊惱。清醒之後,他所看到的面孔,都無法在記憶裡面搜尋到他們的蹤影,對他而言,所有的人都是陌生人,他不知道自己的身上發生了什麼,也不知道這些關心他的人究竟是誰。
‘啪’的一聲,玻璃片四濺,彩手裡的清粥被他打翻在地上,他的手掌扇過她的手腕,抓住她流血的傷口狠狠道:“說!我是誰?你又是誰?”
一陣鑽心的疼痛襲來,彩來不急思考,深吸了口氣,強忍着看着他。
“你就是你,我就是我!”
他加重了手中的力度冷冷地看着她,聲音的溫度降至冰度,他已經漸漸失去耐心。
“說不說!”
空氣中漂浮着稀薄的血腥氣息,卻在寂靜之中如此奪人心魄。
“我……已經說了!”
彩的傷口不斷溢出猩紅,血色緩緩劃過他的手掌,顯得如此刺眼。以他現在的虛體,她完全可以反手製住他,也可以喊人,可她卻不這麼做。她驚訝於他力氣的恢復。
這時,彩的手忽然被另一隻纖細的手掌抓過:“羯,不要以爲你是病人我就會對你客氣!”
“啊,痛,死蠍子,輕點啊你!”
彩一臉痛苦地齜牙咧嘴道,蠍子什麼時候進來的,她竟一點察覺也沒有。
蠍子放開她的手一臉嫌棄道:“你還懂得痛呢?他抓你怎麼不叫?還不滾去找靛青包紮!”
“知道了!”
彩悻悻地看了她一眼,便走了出去,卻在房門外露出了一抹笑意:“羯?蠍子這是承認了是嗎?”
“你叫我什麼?”
病榻上,羯一臉驚訝異常地看着眼前的蛇蠍女人,右邊臉蛋被藏在鑲金雕花的面具之下。她的聲音總是這麼尖銳,這麼刺心。
蠍子並不回答他,只是一臉淡漠地看着他。對於她來說,只有她問別人的份,沒有別人質問她的地方,在這裡,一切都是她的。
“你是誰?”
羯望着眼前陌生的女人問道。在這兒,自從他醒來後從未有看見他熟悉的事物,一切都是陌生的,一切都是無知的,亦連他自己,他也忘記了。
“你的上司!!”
蠍子定了定眼神開口道,語畢便欲轉身離去,或許是看他可憐,或許也是爲了給某人一個交代,倆倆不相欠,也當是報了恩。
“等你養好傷了再來問我!”蠍子頭也不回地離開了。
羯望着那關上的房門喃喃道:“羯?我叫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