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趕緊就小聲喊了喊他,一秒鐘前還很正常的陳曉寧,現在彷彿變的呆滯而且麻木,他沒有理會我,慢慢站起身,我心裡開始發虛,又不明情況,不敢拉他。
他好像看見了什麼東西,或者說,有什麼東西吸引了他的目光和所有的注意力,那種感覺就如同一個人深深沉醉在一件事物裡。我和他的距離不算遠,但我根本看不到任何東西。我並不是非常的害怕,卻慌亂,因爲過去的生活裡沒有來過這種地方,也沒有遇見過這種事。我馬上扭頭,想把正在不遠處撿東西的張橋喊過來。
在我扭頭的一瞬間,驟然覺得手腕被一隻冰冷的手給抓住了,在那種情況下,大腦來不及做複雜的運轉,也就是說,神經有點反應不過來,但我還是條件反射一般的重新回過頭。
這一回頭,我忍不住就大叫了一聲,兩條腿刨土一般的朝後使勁蹬,站起來就想跑。我看見趴在地面上的那具乾屍的手,緊緊的抓着我的腕子。
這絕對不是幻覺。
我的叫喊聲驚動了張橋,他在那邊楞了楞,然後就問。但我已經來不及回答了,平趴在地上的乾屍猛然一動,立身而起,拖着我就跑。我這樣一個大活人肯定不會跟着他一起跑,馬上開始反抗掙扎,可是這具乾屍的反應比我快得多,他伸出另一隻手,在我脖子上某個部位用力按下去,我就覺得渾身一軟。
雖然沒有掙扎的力量了,手裡的手電也脫手而飛,但我的腦子還是清醒的,我能感覺出來,這肯定不是一具乾屍,他的手雖然冰冷,肌肉卻是軟的,而且每個關節都靈活自如,應該是個活人。
我懵了,如果這真是個活人,他會是什麼人?專門趴在這樣一個地方裝屍體?
“乾屍”拖着我朝牆壁那邊跑,張橋分辨不出具體情況,不過已經急追過來。牆壁經過那麼長時間的高溫灼燒,一直到現在還帶着微微的溫度。牆角下面全部都是沙子,這是一堵不算特別寬的牆,“乾屍”拖着我朝左邊跑了不到十米之後,伸手在牆根飛快的刨了幾下,把鬆散的沙子刨開,低頭就鑽了進去。此刻,我感覺脖子上的壓力驟然一鬆,剛想奮力反抗,但身體順着沙子就被拖到了牆角的洞裡。
“乾屍”的動作很快,不過這些舉動多少都要耽擱時間,我的腿還沒有完全被拖過去的時候,張橋跌跌撞撞的就跑了過來,按正常速度,他肯定是抓不住我了。張橋急眼了,猛的朝前一撲,落地的時候兩隻手抓住了我的腳踝。
張橋抓的相當緊,而“乾屍”的力氣大得超乎想象,猛然一拉,把張橋也拉進來小半個身子。我跟張橋的經驗太欠缺了,張橋被拉進來的同時,“乾屍”一伸腿,直接踹到張橋的正頭頂,這一下就把他踹暈過去。
所有的阻滯都被清除了,“乾屍”的動作放慢了一些,不過仍然在跑。他拿起了張橋失落的手電,我大概能看到幾個片面的角落,現在身處的地方,可能是這個地下空洞真正的界內。張橋之前請教的那個人沒有瞎掰,猜測的還是很準的,這就是一座被時間遺忘的古墓葬,我對這個瞭解的不多,根據就是旁邊一口樣子有點奇怪的棺材。
顯然,這個古墓並不是第一次進人,它的面積不大,被破壞得相當嚴重,連墓室裡的棺材都讓掀了。而我所在意的,其實不是這個,我對古玩什麼的不敢興趣,只是心裡的一個念頭瞬間閃過。
這個距今非常遙遠的古墓或許對考古學家來說極有價值,說不定能從裡面挖掘出令人意想不到的收穫。但它面積有限,大步跨過去,幾步就到頭了,這樣一個地方,能承載乾坤?我本以爲這一定會是個很恢宏又很神秘的所在,事實卻不是這樣。
“乾屍”對這裡似乎比較熟,他沒有在墓室內停留一步,而是直接奔向另一端,一些已經破碎了的陪葬品在腳底發出咯咯吱吱的聲音,還有一些從淺地層帶下來的叫做“文化層”的東西。所謂的文化層,其實就是古樓蘭人在修建建築以及墓地時,就地取材選用的胡楊木之類的植物。這個東西如果放到有經驗的人手裡,會是對墓葬的一個重要參考。事實上,在大漠中,也不乏盜墓賊的影子。
當我被硬拖着經過那口樣子有點奇怪的棺材的時候,眼睛無意中掃到,這個墓室中的大部分陪葬品並沒有被帶走,包括棺材,它們全部是被人以粗暴的手段給破壞掉的,棺材幾乎翻了個兒,墓主的遺體露出半截,那是一具真正的乾屍。
這說明什麼?只要稍稍一想就明白,這個被時間遺忘的樓蘭古墓本身,好像沒有太大的價值,裡面的東西隨手就被人破壞了。
現場的情況就是這樣,但矛盾也隨之出現了,既然古墓沒有價值,那爲什麼外面會砌一道帶有防護性的鬼影牆?
不過我的處境太被動了,沒心思再往深裡想,挾持我的“乾屍”手上的功夫很好,一隻手就把我弄的手足無措,我想喊,但話沒出口就被掐着脖子給嚥了回去。“乾屍”可能不想在這裡耽誤任何時間,一口氣拖着我跑到了墓室的另一端。本來我以爲這已經是整個墓室的盡頭了,可是乾屍跑過來的同時就飛起一腳,力道十足,牆壁上是一片虛搭起來的磚,這一腳就給踹出個窟窿。
“放開我!”
“乾屍”彎腰朝這裡鑽的時候,手上的力道就鬆了些,我抓住機會全力喊了一聲,對方沒有說話,只是回頭用手裡的手電照了照我,看到他臉龐的一瞬間,我就有種正在做噩夢的感覺。
這張臉,恐怖到我不知該如何形容和描述,尤其是在這種環境下,面對面的和這張臉對視,還不如直接昏過去來的痛快。
“乾屍”恐怖的臉讓我的思維出現很短暫的停滯,等我迅速恢復過來,卻已經沒有說話的機會了,乾屍繼續拖着我跑。墓室盡頭的牆壁後,仍然是一條六十度傾斜向下的通道,通道挖的非常粗糙,要麼就是挖洞的人趕時間,要麼就是專業技術不過硬。“乾屍”在這裡通行了不止一次,很老練,直接就拉着我坐在通道上,像滑滑梯一樣朝下面滑。通道大概十四五米長,等快要到盡頭的時候,“乾屍”放慢了速度,接着把我朝下一推,我的身體頓時懸空了,急速下落,砰的摔倒在一個兩三米的落差下。
我覺得我是個脾氣還不錯的人,但這時卻真忍不住要罵街了,可“乾屍”還是不給我任何機會,他跟着就跳下來,一把拖起我,我使勁掙了一下,沒用。
現在的位置,仍然是一條傾斜向下的通道,但和剛纔坐滑梯的那條通道不一樣。這條通道寬且工整,顯然是刻意並且精心挖出來的,頭頂是石頭搭起來的拱頂,地面砸的和鐵一樣硬,每隔十米左右,通道兩壁就會出現一個用來放燈的小格子。
“跟着我走,我不要你的命。”乾屍終於說了一句話,同時還把按着我脖子的手鬆了鬆。他的聲音非常難聽,比聲帶最殘次的烏鴉還差一截,嘶啞之極,就好像好端端的一個人吞下去火紅的炭塊把嗓子給燒燬了一樣。
“你他媽是誰?!”我一路上被制的相當難受,脖子一輕鬆,憋在心裡很久的罵街話忍不住就脫口而出。
“污言穢語對我來說沒有用,我只關心我該關心的事。”乾屍的語氣波瀾不驚,確實沒有一絲一毫的波動。
“我跟你有半毛錢關係?”
“來吧,你既然來到這兒,必然是想看看,我帶你看。”乾屍徹底放開了手,他不怕我逃跑或者耍什麼貓膩,我自己也承認,就算光着膀子也幹不過一個忍辱負重裝屍體的狠人。
我還沒有說話,乾屍就補充道:“作爲交換條件,你也要告訴我一些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