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秒記住,
此時此刻,母親的話語裡全都是讓我預感到非常不祥的氣息,我頓時清醒。母親之所以可以打電話來,絕對是文哥他們提供的號碼,甚至是文哥和玉姨安排的,因爲我已經直接拒絕了跟他們的合作。
這必然是一種脅迫,對於我的性格,文哥他們已經瞭解的差不多了,他們知道我有放不下的人,除了陳雨,還有母親
。
“童童,媽媽很高興的。”母親的語氣一下子就平靜了下來,如同她在這二十多年生活中承受煎熬之後形成的那種平靜:“媽媽聽到你的聲音,知道你很好,媽媽放心了。”
我握着電話的手突然就很劇烈的顫動起來,這種顫動迅速傳遍了全身,心中的不祥一瞬間達到頂點。以母親的性格,她絕對不會接受任何人的任何脅迫而對我造成任何不利,哪怕就是一丁點的傷害,她也不會讓我去面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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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一生,我從來沒有和現在這樣緊張過,哪怕就算自己在面對死亡威脅的時候,也沒有過。這種緊張讓我徹底失去了思考的能力,我真的連一句話都說不出來了,我不敢想象,如果事實真的和我預料的一樣的話,我該如何?
“童童,記得媽媽的話,好好的,照顧自己,生活下去。”母親輕輕的對我說着,我看不到她的表情,但我彷彿能想象的出,母親帶着眼淚,帶着微笑:“以後,好好成家,做一個有擔當的男子漢,媽媽不論在哪裡,只要知道你很好,媽媽就滿足了,會很高興。”
“媽!”我所有的話全都聚集成了這一個字,雖然只是一個字,卻涵蓋了很多很多。
“童童,一定記住媽媽的話。”母親的聲音漸漸又輕了一些,她好像在用全身上下的力氣對我道:“所有的一切,媽媽來承擔……”
這句話剛剛說完,我聽到那邊傳來一陣不太響的動靜,緊接着,電話被掛斷了,我匆忙的回撥過去,但是始終沒人接聽。
母親怎麼了?她怎麼了?沒有任何人能理解我現在的心情。我不斷的一遍又一遍回撥電話,卻一遍又一遍收到無人接聽的提示音。我不顧一切,又開始撥打文哥和小地痞的電話,但是還是沒有人接。
不知道我來回撥打了多少次電話,終於被可能發生的事實說服了。我一下子靠在身後的牆壁上,感覺天塌地陷。
對於二十多年都沒有見過面的母親,我卻有一種深刻的瞭解,我不懷疑她有面對一切的勇氣,當她知道自己已經成爲逼迫我就範的籌碼時,她不會讓文哥他們如願的。她很愛我,就和她所說的一樣,她不會讓我受到任何傷害。
所有的一切,都由母親去承擔了
。
我覺得我會哭的昏天暗地,哭的撕心裂肺,但是當我想明白了這些的時候,我沒有再流一滴眼淚。所有的經歷教會我了一個道理,當不幸來臨時,哭泣解決不了任何問題,我要做的,只有一點,讓那些令我失去了所有的人,付出代價,就這麼簡單。
我在這個無人的角落裡擦乾了所有的淚跡,盡力讓別人看不出我曾經痛哭過,一直等我到覺得情緒平穩了,才慢慢的走回去。在路上,我還是忍不住撥打文哥他們的電話,我覺得肯定出事了,文哥始終不接我的電話。
當我快要走到病房門外的時候,我撥打了最後一次電話,我決定了,打完這個電話,如果還是沒有人接聽,那麼我只能把最壞的想法想成事實。
出乎意料的是,這一次,文哥竟然接了。這是條老狐狸,從他的語氣中我根本聽不出有什麼波動,到了這個地步,已經無需有任何隱晦,我直接就問他,母親現在在哪裡。
“出了點意外。”文哥在那邊帶着遺憾的口吻道:“不過你放心,沒有什麼的,你放心好了。”
我追問,但是文哥不肯說,我沒有想過去那樣三番五次的問,事實上,他的態度已經說明了一切問題。
那一刻,我就覺得眼前一黑,周圍的世界頓時變的昏暗無光,我頭頂的天空,彷彿籠罩了一層無法穿透的陰霾。
“我們之間,是存在一些誤會的,這些誤會完全不能成爲影響我們關係的阻礙,下一步……”
不等文哥的話說完,我掛掉了電話。然後徑直朝病房內走了進去。
我裝作什麼事情都沒有發生過,然後去看了多吉,母親的事情,讓我更覺得要珍視每一個關心自己的人。多吉脫離了生命危險,我不知道他是否還能站的起來,但是如果可以,我會盡自己的所有努力。
我在病牀前和多吉聊了一會兒,我告訴他,醫生說他的狀態很不錯,配合治療的話,用不了多久就可以健步如飛,像過去一樣天馬行空。多吉相信我的話,那張帶着些許憂鬱的黑瘦的臉龐上立即洋溢出一片燦爛的笑容。
“多吉老鬼,我打賭,最多三個月,你就能比我跑的還快,你信不信?”我笑着對他道:“敢不敢打賭?”
多吉咧着嘴巴,笑的很開心,對我伸出手,做了個ok的手勢
。
在我轉身離開病房背對着多吉的時候,我臉上的笑容消失了,只在心裡不斷的唸叨着:多吉老鬼,你一定會好起來的。
接着,我找到金瓶梅他們,鄺海閣還有和尚都帶着傷,這段日子裡肯定是做不了什麼具體的事情,基本都在計劃和籌備階段。我覺得,這個事情,可能已經到了圖窮匕見的時刻了。金瓶梅肯定跟他的那個朋友有過私下的不斷接觸,而且收到了一些消息。
已經被叫停擱淺甚至淡出官方視線多年的天機計劃,因爲民間組織的逐漸深入和觸碰,重新浮出水面,並且被官方注意。塵封的檔案全部被調了出來,官方的行動其實早已開始,只不過我們不能完全瞭解。金瓶梅說,從石堰川那些事情發生之後,官方不斷的加大力度,現在可能部隊也會參與進來。他們會把所有已知的地點全部封鎖,而且還會尋找未知的地點。
所以說,時間確實不多了。金瓶梅的朋友可以幫我們,但是他不可能操控全局,有些時候,他也是無能爲力的。
“你們都知道,俄國人,還有那幾個朝鮮人,他們不是一般的公民,他們雖然是在中國,但是都有自己的秘密信息渠道,有時候他們消息的靈通程度不會比我們低多少,我們的時間不多,他們的時間同樣也不多,被逼的急了,他們肯定要拼。”金瓶梅抽着煙,道:“朋友答應我了,給我們提供一個行動地點。”
金瓶梅的朋友所在的部門是這次官方行動的先遣隊,他們負責調閱有關的檔案,然後分頭行動,把相關的地點上報,接着會有部隊方面的力量過去封鎖。現在,基本上所有可以找到的地方都已經進入了他們的視線,金瓶梅的朋友能做的,就是盡力拖延一點時間,把上報推後。
所以,儘管現在多吉重傷,趙英俊音訊全無,我們的力量削減的很嚴重,卻還是不能不硬着頭皮去做準備,準備跟不止一股強敵進行最後的廝殺。
“俄國人,還有朝鮮人,這些就不提了,我擔心的,是王炳文手下的槍手。”李富生看着我們兩個,道:“射擊這東西,一學就會,可是想要彈無虛發,那就得花很多時間和精力,你們也看到了,那個槍手,的確很要命。”
聽着李富生的話,我心裡壓抑的情緒就被撥動了
。跟文哥和玉姨,已經完全走到了敵對的兩個陣營中,遲早都要火拼的。而且,我已經做好了打算,和他們,不死不休。
那個槍手,是巨大的威脅,他只要隱藏在某個未知地點,隨時都有可能要任何人的命。玉姨那種性格,如果覺得自己活不下去了,她肯定會拉一大幫人墊背。
“槍手是很致命。”金瓶梅想了想,慢慢擡眼道:“但是,這個世界上並非他一個神槍手,沒有誰可以隻手遮天的。”
“你有什麼打算?”
“曾經,有一個人勸告過我,他說人活着,多想想自己,少想想別人,可以活的更輕鬆一些。可是,這個東西,不是誰都能學得會的。”金瓶梅站起身,苦笑了一下,道:“我不知道發誓了多少次,不再麻煩別人,但還是做不到。”
說着,金瓶梅走到窗邊,拿出自己的電話,從電話本里翻出了一個號碼,這個號碼他可能很久很久都沒有打過了,以至於一點點印象都沒有,必須得照着電話本撥打過去。我和李富生在他身後聽着,電話很快就有人接了。
“很久不見了,還好嗎?”金瓶梅伸手抹去玻璃上的一層霧氣,對着電話道:“有點事情,需要你幫忙。”
我不知道他在給誰打電話,但是屋子裡很靜,話筒裡的聲音我能聽得到。那是個男人,他說話很簡練,甚至根本就沒問金瓶梅有什麼事情,聽完金瓶梅的話之後,立即就道:“你在什麼地方?”
金瓶梅報出我們的地址,對方只回答了四個字:很快就到。
通話過程就這麼簡單,金瓶梅是請人過來幫着拼命的,卻說的雲淡風輕,如同找朋友吃飯那麼輕鬆。
“你在找幫手?”
“是個幫手,而且是好幫手。”金瓶梅裝好電話,轉身對我們笑了笑,道:“槍手,在他面前,只是浮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