帛畫和眼前的石雕明顯是一樣的,這說明了什麼?說明它們刻錄的是同一個人。我清楚的記得,當時在韓家集地下湖孔洞裡面,趙英俊找出那張帛畫時,我們兩個都很吃驚,而且李富生那時候雖然什麼都不肯說,但一些細節已經表明,他其實默認了那張帛畫上畫的就是自己。
石壁上的那兩行字,尤其是那行小字,其實已經把人像的身份表述的清清楚楚。
我轉頭望着李富生,是想看看他會說什麼,他一直在否認自己的身份,這種否認很不正常。李富生看着石壁上的字跡和人像,好像還是沒有太多的反應,鎮定的很,他接着也轉頭望向我,笑了笑,道:“刻的很逼真。”
“你不打算說點什麼嗎?”
“賈蘇這個人最早的時候,收了很多徒弟,每個徒弟的資質天性不一樣,而且他又很忙,所以只能區別對待,對一些堅毅而且有恆心的弟子,他可能比較偏愛,也透露了部分隱秘。你想想,他做那麼大的事,僅憑自己東奔西走肯定是不行的,他需要助手。”李富生道:“賈蘇之後,或許他的某個弟子念念不忘師傅當時的教導和理想,一直都在爲此而奮鬥,這麼說起來,老村最早的始祖,是賈蘇的一個徒弟了?”
“我想問的不是這些。”我感覺有點頭痛,李富生明明知道我要問什麼,卻總是在迴避這個話題。我想,無論他是什麼身份來歷,可能對我來說不是絕對的重要,然而這個問題一直都在困擾我。尤其是又看到了這些事實之後,我就無法忍耐了。
“那你想問什麼?”
“能告訴我,你是誰嗎?”我嘆了口氣,從我現在的角度來講,其實已經把李富生當成一個很好很好的患難朋友,而且他在無形中教會了我一些東西,正因爲這樣,我才愈發想知道他爲什麼一直在迴避自己是賈蘇。
“你認爲,我是賈蘇,對嗎?”
“難道不是嗎?不是我認爲,很多事實都可以證明,只是你自己不肯承認罷了,我知道,你可能有苦衷,但是你也要知道,這個問題讓我很不安。”
李富生想了想,繼而又拍拍我,我們兩個面對面的蹲了下來,他朝我要了支菸,慢慢的抽着,我發現他的目光有一點飄忽的感覺,沒有往日那種如水般的沉靜。
“我想問你個問題。”李富生抽着煙,道:“你知道生命產生的幾大要素嗎?”
“你說什麼?”我頓時就懵了,這跟我問的問題有關係嗎?李富生這種過山車一樣的跳躍思維一下子把我給遠遠的甩開了。
“液態水,炭有機化合物,氧氣。”李富生慢慢道:“缺一不可,沒有炭有機化合物和液態水作爲基礎溫牀,一些化學反應就無法產生,最簡單的生命也就無法產生,生命產生之後,同樣需要液態水與氧氣。當然,某些厭氧菌除外,但是那種簡單生命體不可能對這個世界造成影響,所以就忽略不計了。”
我越發糊塗了,這都扯到哪兒去了?但是李富生這樣的人不可能信口胡謅的,他怎麼突然在這個時候說起這些亂七八糟的事?
“實話實說,你能表達的更簡單直白一點嗎?”
“我們對這個世界的瞭解,究竟有多少?百分之十?還是百分之一?從上個世紀開始,人類製造太空飛行器登月,把目光投向了太空,事實上,我們連自己現在所居住的這個星球都沒有研究透。如今,很多解釋不了的事情,都被人爲的屏蔽了,出於某些考慮,有的人不願意老百姓瞭解這些,他們給很多超自然現象扣上無稽或者造假的帽子,我想說的是,我們不懂,只是因爲科技還不夠發達。比如說,前幾天你在鄭石頭院子外那棵樹上看到的白衣服小孩,你能理解嗎?”
“那……那應該是鬼?”我搖了搖頭,因爲連我自己也不知道,從小接受的教育一直都在努力讓我相信,鬼是很不靠譜的東西,但我的眼睛所看到的,跟教科書上的某些環節發生了衝突。
“如果你現在把你所見到的說出去,態度好點的人,會半信半疑,但假若你想通過權威的機構或者官方去尋找一個答案,他們會斥責你在做夢,在造謠,在危言聳聽。”李富生又要了支菸,點了之後道:“耐心一點,我不能保證在你有生之年是否可以看到科技爆炸給人類帶來的新曙光和新世界,但我相信,如果有一天科技發達到了某種地步,就能夠合理的解釋這些現象。”
“我有點暈。”
“地球誕生了四十六億年,而現代人類的歷史,往遠裡說,至多二十萬年。你懂得這個比例嗎?如果地球誕生了一天,那麼人類只誕生了二十秒。工業革命之後至今,是人類科技迅猛發展的階段,但就是那麼短短几百年的時間,想用幾百年時間去洞悉四十六億年的所有秘密,這顯然不可能。”
我忍不住想要伸手去抓自己的頭髮了,如果不是跟李富生接觸了這麼長時間,我一定會認爲他是個神經有間歇性問題的人,但是他肯定沒問題,而且是個比大多數人都要冷靜和睿智的人。
“一顆灰塵的存在,都有它存在的理由。”李富生舉了舉手裡的煙,道:“我喜歡菸草,而且我身上不裝煙,想抽的時候,就找你要。”
“我真的不懂你在說什麼,我只是問你個問題,但你說的話,我一點都不明白。”
“你在問我問題,我在回答你問題,我們的交談不可能像一加一等於二那麼淺顯的對嗎,那樣顯得太沒內涵和深度。”李富生笑了起來,碾滅了菸頭,道:“記住我的話,你現在不明白,總有一天會明白的。關於這個問題,就到此爲止好嗎?”
我望着李富生,突然感覺他的大腦是不是跟我的不一樣,或者說思維方式不一樣,我完全像是在跟一個天外來客交談。
“我們再到別處看看。”李富生不再說什麼,好像真的把這個問題徹底翻過去了。
到現在爲止,關於老村的問題,基本上已經明瞭,老村的始祖是賈蘇的一個弟子的後裔,他們世代相傳某些圍繞這個事件的秘密,可能無意中發現了這個天坑,也可能是刻意尋找之後的結果,老村的建立,肯定跟守護天坑有關。
我們兩個從石洞裡走了出來,放眼望去,四周的坑壁上,一共有五條非常巨大的裂痕,通向了別的地方。我不知道別的地方還有沒有什麼暫未發現的秘密,但是李富生的興趣明顯很濃厚,反正老村荒僻的緊,也不怕留在上面的鄭石頭跑出去泄露風聲。
“咱們就三個人,也沒有辦法做全面的大規模勘察,每個地方走一走,如果真沒什麼發現就算了。”李富生道:“安全第一。”
我們選擇了距離這裡最近的一條巨大的裂縫,那裂縫就好像一個沒有完工的過山隧道,三米多高,六七米寬。在將要跨入裂縫的時候,走在最前面的李富生停住腳步,在坑窪的石壁上看了一會兒。
“這裡肯定有不少影子生物出沒。”李富生指着石壁,我看到在岩石中,夾雜着斑駁的石英,有大有小,但李富生所看的並不是這個,而且石壁上一個個食指粗細的小洞:“這種小洞裡有蟲子,影子生物喜歡這種蟲子。”
“韓家集地下湖孔洞裡的那種蟲子?”我道:“影子生物找這種蟲子還有蟲卵,有什麼用?”
“食用。”李富生道:“它們一直生活在深邃的地底,食物來源比較匱乏,對這種高蛋白的蟲子,特別是蟲卵,有強烈的渴望。總而言之,我們要小心了。”
李富生走在最前面,其次是鄺海閣,然後是我,未知的危險肯定是來自前方的。走入巨大的裂縫之後,前面的路一眼望不到頭,裂縫很深,而且曲折,擋住了視線。周圍一片寂靜,石壁上有些地方佈滿了很小的裂痕,在不斷的滲水,附近長滿了青苔樣的真菌。我們不打算走的太遠,如果沒發現就返回。
就這樣走了大概有三四十米的樣子,周圍如同陷入了一片沉寂的天籟中,只能聽見我們三個人輕微的腳步聲。我一邊走一邊用手電左右照着,驟然間,我感覺好像在左邊的石壁上,看到了什麼。
黑暗把很多東西悄然的融合到了一起,石壁上有一道大概半米寬的縫,就在我身後左側的位置上。光線從那邊一晃而過,就是這一晃之間,我看到了一雙眼睛。深邃如同宇宙的眼睛。
之前逃走的那隻靈童,就站在這道很狹窄的縫隙裡面,露出了上半身,它定定的望着我,當我看到它那雙眼睛時,一種共鳴般的奇異感覺,再次從心頭萌生出來。那一刻,我甚至忘記了呼喊,不由自主的停下腳步,跟它對望起來。
半分鐘之後,縫隙裡的靈童慢慢伸出了一隻爪子,指了指自己的眼睛,又指了指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