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景物跟昨晚睡覺之前的景物不一樣了?”我大概明白老貝說的意思:“就是說,他們一覺醒過來,已經不在昨天的露營地了?”
“沒錯。”老貝嘿嘿一笑:“當時他們也分辨不清楚自己在什麼地方,不過車子的里程錶顯示,一夜之間,他們的車至少開動了四十公里。”
這就是個很奇怪的事了,睡覺之間,連人帶車跑出去四十公里,那些人竟然沒有察覺。幾個南方人頓時覺得心裡沒底,把後面的行程全部取消,直接離開了這裡。
“這事最後查清楚了沒有?”
“怎麼查?反正從那次以後,我就沒讓人再接過這樣的活兒。”老貝道:“不差那倆錢。”
正說着話,有人過來找老貝,趁他離開的這段時間,我跟李富生商量了一下。我們肯定不會相信那幾個南方人是遇見鬼了,聯繫之前老貝說的,輪胎半途爆了,給養丟失,我就很懷疑,孔雀河那裡是不是暗中有一夥人,在阻止前往那邊的驢友?
按照我的想法,這可能是唯一合理的解釋。李富生也認同我的看法,那些驢友只是普通人而已,遇到真正有辦法的人,他們肯定應付不了,甚至根本察覺不出是有人在暗中搞鬼。
“你覺得,會是誰的人?”我問李富生。
“我還沒有去看,只瞭解到這麼一點情況,暫時不好說。”
“那你想一下,這些人阻止外人到孔雀河去,是什麼目的?”
“他們在那邊搞什麼事情,不想外人察覺,如果是這樣的話,他們的勢力應該很大,否則不可能把外來的人全都想辦法堵在目的地之外。”
“是賴叔的人?”我一想到賴叔,就非常的惱火,旁邊的鄺海閣也陰沉沉的吊着臉。
“有這個可能,但是不一定。”李富生道:“賴衛國現在翅膀硬了,但他具體要怎麼做,咱們也不知道。”
過了一會兒,老貝回來了,我們也不打算再找他要嚮導,只是拿錢讓他給僱輛車子,然後給一張具體的路線圖。老貝很爽快的答應下來,打了個電話,交代下面的人去辦。
我們跟着就做好準備,因爲有老貝的提醒,所以這一路上我們沒有撿着正常的路線走,而是遠遠的繞了一個圈子,過一段纔會拐到正路上觀察一下情況。我們是半下午出發的,到了入夜之後,把車子遠遠的停下,然後就湊合在裡面睡覺,李富生和鄺海閣輪流守了半夜,倒是沒什麼事情。
天亮以後接着走,大概有差不多一個小時,我們慢慢跑到那條正路附近。其實這地方也沒有什麼正路不正路的,只不過平時來這裡的人,基本都走的是這條線,道路兩旁時常可以看到一些被丟棄的廢輪胎之類的雜物,這也是一種路標,以這些東西爲參照物,不容易偏差的太遠。
當我們靠近了那條正路時,雖然一輛車子一個人都看不到,但還是發現了幾條比較清晰的輪胎印。這地方的風大,如果是早一點的輪胎印,可能吹的久了就看不到了,眼前的輪胎印很清晰,說明車子駛經這裡的時間還不算長。
我和李富生下了車,靠近了那些輪胎印,如果讓普通人去看,那麼只能看出幾排雜亂的痕跡,但李富生和鄺海閣就不一樣了,他們能根據這些不顯眼的線索分析出不少隱藏的信息。
“車子拉滿了東西,很沉重,所以輪胎印比較深,大概有八到十輛左右,估計是昨天夜裡我們睡覺的時候,從這裡經過的。”李富生道:“是一支車隊。”
“沒別的了嗎?”我問了句,但又覺得多餘,能憑輪胎印看出這些已經不容易了。
“我再看看。”李富生沿着那些印記一直走了十幾米遠,等他再回來的時候,就對我道:“我們可能到不了那邊了。”
“怎麼說?你發現什麼了?”
“還是些輪胎印,我仔細看了看,這些輪胎印,應該都是解放卡車的輪胎,軍用車。”李富生道:“要是我猜的不錯,守住孔雀河那邊的,不是某個私人團伙,而是,部隊。”
“被軍管了?”我立即就是一驚:“那不是沒有任何機會了?”
“確實沒有機會了。”李富生嘆了口氣,他不怕文哥,也不怕賴叔,畢竟那些都是見不得光的團伙,組織成員比較雜亂,但部隊開過來,性質完全就不同了。李富生和鄺海閣都在部隊呆過,他們知道輕重。
“那我們怎麼辦?原路退回去?”
“大概還有六七十公里的路?”李富生琢磨了一下,道:“再靠近一點,讓我遠遠的觀察觀察。我們只要不擅自闖入軍管禁區,只在附近晃悠,被發現了也是先警告。”
重新坐上車子,我們就遠離了大路,朝前開了大概二三十公里,就把速度降下來,盡力觀察有沒有什麼蛛絲馬跡。在這個距離上,還看不到管制孔雀河古墓的那些人,但是我突然就想起了金瓶梅之前對我的忠告。他一定是從某個渠道得知了事情估計要變,所以才提醒我,這段時間絕對不能亂來。
想着我就有點發虛,不過李富生面不改色,又讓鄺海閣把車子開出去了十公里左右,距離目的地已經不遠了,接着,車子就朝正路那邊繞,還沒有繞過去,我們就遠遠的看到了前方設置着路障。
鄺海閣馬上把車子開到了正路的另一邊,然後加足馬力跑出去四五百米,想避開路障繼續朝前。我們開的很慢,時刻都關注着周圍的情況,大概幾分鐘之後,副駕駛位置上的李富生突然就示意停車。
等我跳下車子的時候,才知道是什麼吸引了李富生。地面上有一道血跡,血還沒有徹底乾透,而且血跡非常寬,就好像一個渾身是血的人從這裡一路爬向遠方,沙礫和石子上的血不是鮮豔的紅色,而是幾乎已經發黑的暗紅色。李富生撿起一塊帶血的石子,放在鼻子下面聞了聞,跟着眉頭就皺起來了。
“你聞一下。”他說着就把手裡的石子遞給我。
石頭上的血還有一點點粘性,我放在鼻子下仔細一聞,一股淡淡的但讓我感覺熟悉的味道就鑽入鼻孔。石子很臭,確切說是上面的血跡很臭,被風吹了這麼久,味道還沒有散掉。那是中了詛咒之後嚴重潰爛的人身上的膿血。
“這是誰?”我立即放眼望過去,血跡在前方越來越淡了。
“找一下。”
我們把鄺海閣也叫了下來,然後順着血跡就去找,血跡斷絕之後,再朝前幾十米,就是一道土坡,留下血跡的人顯然是走不動了,纔開始慢慢的爬,他應該爬不遠,如果還在地平線上,我們能看得到,所以那人很可能順着土坡下去了。我們走到土坡跟前,立即看到又有幾片血跡。
三個人立即就朝土坡下面走,坡底是大大小小的沙礫堆,有的和樓房一樣高,有的則像個小墳頭,暫時還沒有找到那個留下血跡的人,但這時候一陣風吹過來,裡面夾雜着令人作嘔的惡臭。這一下目標就明顯了,我們順着臭味的來源,很快就找到一個三四米高的沙礫堆,李富生和鄺海閣從兩邊悄悄的繞過去,在沙礫堆後面找到了那個人。
我等到他們控制了局面後才跑過去,臭味非常濃,一個爛的像是被剝了皮的人窩在沙礫堆後面,他可能沒有一點點力氣了,身上的潰爛又很嚴重,連動彈都動彈不了,只是用那雙還隱約能看到東西的眼睛,慢慢注視着我們。
“是你?”
我們三個人幾乎同時就說了一句,這個藏在沙礫堆後面的人對我們來說,都不陌生,他中詛咒的狀況已經非常不妙了,不過一直在用藥物遮掩,臉部比身上的情況好一點,我能認得出,他是劉一山,就是之前在孔雀河古墓中裝乾屍把我抓到深處的那個爛臉。
對於劉一山這個人,我的印象先壞後好,因爲我一直都覺得,在石堰川那裡幫我殺掉了複製品的人,就是他。我熟悉那種身體潰爛之後的味道,雖然當時沒有看到劉一山的臉,但我還是從他身上的氣味分辨出是他。
劉一山顯然沒有什麼反抗能力了,他隨身帶着一個包,上面沾滿了腥臭的血,鄺海閣把他的包挑到一旁,又在他身上搜了一下,才慢慢放下了槍。
劉一山也認得我們,當他看到李富生的時候,眼睛動了動,估計是對李富生的突然出現感覺非常訝異,在他印象裡,李富生同樣是個神秘兮兮的人,消失了那麼多年,卻一下子從這片戈壁裡冒了出來。
“劉一山。”李富生朝他揮了揮手,道:“很久不見了。”
“是……很久……不見了……”劉一山可能到了這地步還不想在李富生和鄺海閣面前示弱,掙扎着要站起來,不過他連站起來的力氣都沒有。
“你怎麼了?”我念着他救過我的情分,馬上蹲到他身邊問,他沒有用藥,所以身上的氣味掩飾不住,難聞的要死。
“快……”劉一山看見我蹲在旁邊,立即望着我,艱難的道:“幫忙……幫忙殺了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