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根本看不清楚襲擊我的人是誰,匆忙中只能全力先躲過面前兇猛的一擊,我沒有那麼好的身手,面對突如其來的襲擊就有點不知所措,腦袋條件反射般的一歪,對方手裡的石頭貼着臉頰一下子砸在肩膀上。
我就感覺眼前一黑,痛的要死,但是又不敢繼續停留,藉着被砸倒的時機,朝後面翻滾出去。這個時候,金瓶梅已經不顧勸阻,從後面跟上來,襲擊我的人很果斷,轉身就鑽到了曲折的縫隙中。
“你怎麼樣?”金瓶梅也沒有馬上追擊,問我要緊不要緊。
“沒事。”我揉了揉肩膀,但是心裡卻有一種非常奇怪的感覺。
襲擊我的人有意的遮擋了自己的面孔,而且遇襲時很慌亂,我看不到他的樣子,但是看着他轉身鑽入巖縫時的背影,卻總覺得有一點熟悉,應該不是從來都沒有見過的陌生人。只不過這點熟悉不足以讓我回想起來他是誰,而且這是我的感覺,感覺不能作爲評判結論的主要依據。
不過更重要的一點,他好像並不想真的殺了我,只是在阻止我,能進入這裡的人,隨身基本都會攜帶武器,就算他手裡有把刀子,剛纔那樣突然捅過來,我也很難抵擋的住。
“那人是誰?”金瓶梅看我沒有大礙,終於放心了,隨即就問我,他想知道襲擊我的,是不是文哥的人,如果真的是文哥他們動手了,那麼後面再遭遇的時候,就不能留手。
“我不知道,不是文哥的人。”我搖了搖頭,站起身就朝縫隙入口那邊走去,我相信我的直覺,儘管遇到了危險,但是那種直覺更強烈,我相信之前看到的那條身影,就是陳雨。
我一直都覺得,八王嶺將會是我生命最後留存前所在的地方,所以我的信念比以往更加堅定,在我死去之前,我要盡力讓她知道,始終,我還是眷戀着她的。如果讓她知道了這一點,那麼即便我死去了,她在後半生中想起這些,心裡總會寬慰。
“不要再跟着我了
。”我在縫隙前站住,然後轉頭看了看金瓶梅,這也許不是一個交代遺言和告別的時候,但是我不知道自己進去之後還有沒有機會再出來,我笑着對金瓶梅擺擺手,道:“你走吧,去找別的路,如果可能的話,幫一下李富生。”
金瓶梅比我經歷的多,對於生死離別還有人性,比我認識的更加深刻,在我露出笑容的那一刻,他已經知道,我決定了。
“我只勸你一次。”
“不用勸了,走吧。”我吸了口氣,道:“說句心裡話吧,能認識你,真好。”
說完這些,我轉過頭,唯恐自己會有一丁點動搖。金瓶梅沒有阻攔我,但是在我將要鑽入巖縫的時候,他拍拍我的肩膀,遞過來一支已經上膛的手槍。
沒有什麼說的,因爲一切都在他的目光中。在我鑽進巖縫的時候,眼淚一個勁兒想往下掉,在捲入這個事件之後,我遇到太多的欺騙和人之間的爭鋒,殘酷,無情,背叛,但就因爲金瓶梅他們,讓我看到這個世界除了爾虞我詐,還有讓人可以珍視的友情。
我感謝他。
在我進入巖縫時,動作已經慢了很多,我不能快速的跟上已經離去的襲擊者,不過巖縫內的通道只有一條,如果沒有意外的話,只要加快速度全力跟下去,一定可以追上襲擊者。我一邊做着防備,一邊盡力追趕,朝曲折的巖縫裡縱深了大約有五六十米,通道一下子拓寬了,像一條深邃的地道,我不相信有人能和影子一樣不需要光線在黑暗中行動自如,所以我仔細的辨別着,周圍有沒有光閃的痕跡。
通道快要到頭了,這條巖縫和其它某些地方也是相連的,我犯難了,那意味着我要選擇正確的追擊路線,如果出現失誤,那麼不僅追不上前面的人,反而會把自己陷入新的危險中。不過我還沒有來得及真正走到盡頭時,就看到那邊有微弱的光一閃而過。
這一下子讓我立即躲藏起來,不敢再隨便妄動,對方掌握着主動,冒然追過去,吃虧的是我。我關掉手裡的手電,暫時跟對方對峙。光閃只是一晃而過,我什麼都沒看到,這樣僵持了有幾分鐘時間,我忍不住了,從藏身處鑽出來,沒用手電,就那麼一點點的摸着身邊的石壁,慢慢朝前走,想靠近一點再說。
就在我距離盡頭越來越近的時候,那邊突然亮起了兩道很強的光線,這種強光如果直接照射到人臉上,絕對會讓人睜不開眼睛
。光線亮起的同時,我聽到了槍聲,距離非常近,接着又是人影晃動撲閃。
我馬上就順勢躲在石壁一個凸起處的後面,肩膀一蹭,一塊很小的碎石頭掉落到地上,發出啪嗒一聲輕響。在那邊搏鬥的人感應相當強,一道光柱隨即朝我這邊照射,然後一串子彈就甩了過來。
我緊緊貼着石壁,一動都不敢動,幾顆子彈幾乎是貼着鼻子尖飛過去的。之後,我感覺有人朝這邊移動,但是我還是不敢動,過了那麼兩分鐘,一道光線正正的朝我身上照射過來,那種強光刺的我睜不開眼睛,下意識的就用手去遮眼。
當我反應過來的時候,面前已經多了一支黑洞洞的槍口,一個身材很矯健的老毛子盯着我,我從來都沒有見過他,但是他注視我的眼神好像不那麼陌生。這些人應該知道我是鄭立夫的兒子,賴叔一定給他們提供過我的照片以及資料。
“舉起手。”那個老毛子的漢語說的很生硬,他微微晃動了一下光線,示意我老實一點。同時,他在觀察我周圍的情況,確信再沒有別人之後,他的表情輕鬆了一點,轉頭看看通道盡頭那邊的情況。
過來的老毛子至少有兩個,他們最開始可能是和襲擊我的人遭遇發生了衝突。通道的搏鬥聲遠去了,我對面的老毛子很謹慎,他把光線放低了一些,暫時沒有靠近我。
“交出你的武器。”他握槍的手非常穩健,一看就是受過專業的訓練,他站在原地對我命令道:“配合的話,你可以不受到傷害。”
本來,我是絕對不會坐以待斃的,但是此刻,我很老實的慢慢拿着手裡的槍,彎腰放到地上,然後又從另一邊掏出匕首,也放到地上。
之所以配合,是因爲我突然隱約的看到,在那個老毛子站立處的上方,慢慢的垂下來一個細繩子結的繩套。
我不知道是誰垂下的繩套,垂繩套的人完全隱沒在石壁上方的黑暗中,但是可以看出,他的經驗很豐富,而且行動謹慎有序,他不肯開槍擊殺老毛子,那樣可能會引來更多的人。不過我知道,他一定是站在老毛子對立面上的人,所以我很老實,動作放的很慢,藉以完全吸引老毛子的注意力。
“很好。”老毛子點點頭,道:“慢慢的,走過來……”
我舉着雙手,幾乎是以釐米爲單位朝他那邊走過去,這一刻我有些緊張,因爲那個細繩子結出的繩套已經垂到了老毛子的頭頂
。
驟然間,軟綿綿的繩套被操控它的人無聲無息的一抖,繩套像是擁有了靈性一般,精準的套住了老毛子的脖子。繩套頓時被收緊了,任何人遇到這種情況都不可能及時反應過來,老毛子一下子失去了反抗的能力,雙手條件反射般的就去抓脖子上的繩套。
我立即抓起地上的匕首,兩步躥了過去,一刀捅進老毛子的胸口,但是這傢伙明顯穿着避彈衣之類的東西,鋒利的刀子捅不進去。我有點急躁,擡手把匕首舉高,從他脖子上一劃而過。
滾熱的鮮血噴了我一臉,頸動脈的損傷絕對是致命的,生機全部對着狂噴的鮮血而流逝。我後退了兩步,拉着繩套的人慢慢鬆手,老毛子倒在地上不斷抽搐,但是已經不能活了。
接着我就擡起頭,想看看這個躲在上面救我的人是誰。
一個人從上面輕輕跳了下來,當我看到他的一刻,腦子頓時有點恍惚,我覺得他是金瓶梅。但是這個念頭隨即就被打消了,金瓶梅沒有這麼好的身手。
“我什麼都沒有看見。”這個人酷似金瓶梅,只不過如此之近的距離下,可以看出他比金瓶梅的膚色黑了一點,而且吐字發音不像是內地人。他低頭看看幾乎被鮮血浸透的老毛子,又看看我。
我一下子想起來自己曾經見過的很像金瓶梅的人,我告訴過金瓶梅。
“我知道你有話想問,節省時間,我直接回答你。”他道:“你可以叫我貢覺。”
說着,貢覺麻利的開始收拾老毛子的屍體。我心裡恍然,難怪當初告訴金瓶梅的時候,他並沒有太多的訝異,因爲他早就知道,這個世界上有一個和自己非常相像的人。這個人就是貢覺,是金瓶梅的朋友。
我終於明白,在我要金瓶梅離開的時候,他爲什麼會痛快的離開,金瓶梅不是那種丟下朋友不管不問的人,他之所以走,是因爲知道貢覺會在暗中保護我。
在我思索中,貢覺已經掩飾好屍體,他擦擦手上的血跡,對我道:“這次的麻煩很大,我不知道能不能兜得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