各路將領很快帶着副手來到中軍帳,孫承宗給他們都細細的說明了汰兵細則,並進行抽籤,如若抽籤出的騎軍人數不夠監察步卒的,由祖大壽所部的騎軍補足。
很快的結果就出來了,根據各部騎軍和步卒數量,祖大壽把命令傳達給親兵,由親兵出去傳令,分出騎軍進行配合。
抽籤完畢後,各路將領的副手也馬上回去準備,約定,在辰時二刻(上午八點)就位,辰時三刻號角聲起開始汰兵。
各路主將則留下來陪同孫承宗和鍾進衛進行巡視,以免不公。
盧象升沒有來,他不放心自己的那個兵備副使處置汰下來的兵丁,親自在集合點忙着。
在宣府兵的集合點,兵丁都已到位,只是坐成隊列,在等待着汰兵的正式開始。
一個高個強壯,卻又穿着單薄的兵丁,在和他旁邊的同伴聊天:“魏三,你說咱們真能拿到那五錢銀子麼?這可是那班家丁一個月的餉銀啊。”
被稱爲魏三的同伴,原名魏阿福,因家裡排行老三,才被人稱爲魏三,年齡比剛纔說話的同伴大點,閱歷也豐富點,他對着這位相貌堂堂的同伴說道:“李老四,你也別太惦記着這賞銀。那羣當官的,給好處的話,有幾次能當真的。咱們被抓來的時候,還對咱們說有餉銀呢,你看,你有領到過麼?”
李老四搖搖頭,不過魏三比起他來,其實是更在乎這個餉銀的。因爲他是一人吃飽,全家不餓,而魏三家裡還有老婆孩子,出來幫僱主跑腿的路上,運氣不好被抓來的。魏三一直記掛着家裡,想着有錢的話,還能捎點回去用用。
魏三看着李老四搖頭,也不再說話,嘆了口氣,發起呆來。
李老四知道魏三的心思,安慰道:“魏三,別發愁了,就算沒有五錢賞銀,總不至於不給吧,少點也行。到時候,把我那份給你湊上,你捎回去得了。”
魏三擡頭看向李老四,看着那張真誠的臉,心裡一陣感動,道:“多的話,老哥也不說了,要有朝一日,能用到老哥的話,沒二話。”
李老四拍拍魏三的肩膀,說道:“別客氣,這些天,小弟性子直,多虧你幫了咱,要不,有咱受的,咱們兄弟,自不必多話。”
魏三也伸出自己的左手,拍住右肩膀上李老四的手,用力的按了按。道:“好,咱們先站好了,把別人比下去再說。”
就在這個時候,“嗚嗚嗚”的號角聲響起,汰兵開始了。
所有人在那些巡視騎兵的命令下,開始站隊,一動都不敢動。因爲他們的頭目告訴過他們,如果誰動了,被淘汰了,不但那賞銀拿不到,而且還會被趕走,餓死在寒冬臘月裡。
騎兵們騎在馬上,俯首看着這些人,特別是那些非關寧系的騎軍,更是眼睛都一眨不眨,盯着這些步卒,好像每個步卒都欠他銀兩,就怕他們跑了似的。
孫承宗和鍾進衛在號角聲響起後,就率領各部將領,上馬開始巡視。
時間一分一秒的在流逝,可那些步卒就覺得時間好像停止了一樣,感覺已經很久了,但就沒見到有人站不住,就好象剛開始站一樣。
終於,隨着時間的不斷流逝,有人先熬不住了,那些年老點的和年少點的,先站不住,動了起來,或想撓個癢,或想換個姿勢等等。
他們也怕被汰出去,所以這些動作的幅度非常小,但他們估計錯了那些騎軍的火眼金睛。步卒一有動作,那些騎軍中看到的人,立刻興奮地驅動胯下的戰馬,趕到步卒面前,用槍桿子指着那人出列。
在那人不情願的出列後,就驅使他走向汰兵集合點。
開始的時候,只是零星的人被押往集合點,基本就是一個騎兵押着一個步卒。
過了大概半個時辰的樣子,就能見到一個騎兵是押着兩個、三個、四個的步卒一起走向集合點。
就好象有水滴慢慢的變成了水珠簾子,最後變成了一條條的細流。
孫承宗和鍾進衛面無表情,也不說話,帶頭巡視着各個營地的汰兵情況。
後面跟着一堆高級將領,表情就豐富了。有垂頭喪氣的,也有幸災樂禍的。
垂頭喪氣的那些將領,往往是剛看到自己營地的步卒被汰出來好多。而那些幸災樂禍的,自然就是還未巡視到自家營地的將領了。看到別人營地汰掉的兵多,名額自然會佔的多,心裡還爲自己叮囑騎軍的英明決定而得意。
可是,很快,他們也笑不出來了,因爲他們發現自己的營地,被汰掉的兵丁也不少。
隨着巡視過的營地越來越多,孫承宗和鍾進衛後面的這羣高級將領個個都哭喪着臉,用一種哀怨的眼神盯着孫承宗和鍾進衛的背影,也不知道他們心裡在想些什麼。
魏三和李老四一直在努力堅持着,看到不斷有步卒被清理出場,心裡暗暗的給自己打氣,一定要堅持到最後。
忽然,一陣寒風吹過來,吹得魏三的鼻子癢的受不了,一個噴嚏就打了出來。
剛好有個巡視到附近的騎兵看到了,立馬過來,用槍桿指着魏三道:“出列。”
魏三露出懇求的臉色道:“兄弟,咱只是打了個噴嚏,咱並沒有動的。”
騎兵不耐煩的說道:“頭動了也是動了,快點出列。”
魏三哀求道:“兄弟,咱家裡還有老婆孩子等着咱捎餉銀回家的,行行好,幫個忙吧。”
那騎兵不耐煩了,用槍桿子一下抽到魏三的肩膀上,把魏三抽出了隊列。嘴上還罵道:“給你臉不要臉,要咱動手。”
這事情一開始的時候,李老四就拿眼瞄着了。見這個騎兵如此不講人情,火了,張嘴道:“你這鳥人是不是媽生爹養的,人家又不是故意動的,難道打個噴嚏就犯法啊。”
那個騎兵本來就被魏三的墨跡給搞的惱火了,現在一聽還有人敢罵他。當下轉頭看向李老四:“剛纔是你說的話?”
沒等李老四回答,一槍桿朝他打了下去。
李老四剛纔就看不慣這個騎兵的作爲了,加上性子直,又不是一個肯吃虧的主,當下也不管還站不站的問題了,直接伸手抄住了槍桿子。
那騎兵沒想到他還敢還手,愣了一下,馬上怒火就燒了起來,一邊罵一邊往回奪槍。
不料李老四的力氣比他大多了,奪了幾下都奪不回來,反而被性起的李老四往回一拉,把他從馬上拉了下來。
這下,驚動了周圍的騎兵,紛紛圍了過來。步卒倒是不敢動,只是拿眼睛關注着這邊的事態。
那些騎兵圍過來後,也不問事情的緣由,一看有兄弟被欺負了,直接就動手了。紛紛拿着槍桿子抽起李老四來。
李老四手中有了杆槍,但也不敢直接跟這羣騎兵放對,就棄了槍護着頭,蹲了下來,儘量減少被抽打的面積。
魏三一見李老四爲了他,被一羣人圍着打,急了,擠了進去,一邊喊不要打了,一邊撲到李老四的身上,替他擋着。
這羣騎兵那肯聽魏三的話,見他撲過來,就兩個一起打。
正打得起勁的時候,一個蒼老的嗓子吼了過來:“住手,鬧什麼鬧!”
這羣騎兵正打的起勁,不是說住手就能住手的,有幾個打人的騎兵嫌又有人管閒事,轉過來準備連着一塊打。然後就呆住了,趕緊抽身到一邊下馬,低着頭,不敢再有動靜。
其他人馬上發現不對了,也紛紛看向說話的方向。
孫承宗正一臉怒容的看着他們。旁邊還有監軍和一大羣將領。
連忙都閃到一邊去下馬,靜待領導發話。
李老四和魏三也馬上發現情況有變,擡頭一看,是一大羣高官,不由自主的跪在了地上,等待大人物發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