解夏再次有了神志的時候,還沒有睜開眼睛,就聞到撲鼻而來的乾草混雜着一股牲畜的臭味。身下搖搖晃晃,不知是在馬車上還是在船上。解夏凝神聽了聽,確實是在馬車上,能聽到軲轆的轉動聲,能聽到馬打響鼻的聲音,還能聽到有一個人,無聲無息,但是有偶爾一下的抽動鞭子的聲音。
慢慢睜開眼,一片灰暗的天空,雪停了,但還是陰沉沉的,壓得很低。路應該很偏,旁邊都是荒山,被積雪蓋成了斑斑駁駁的白色。馬車不快,解夏躺在草料堆裡,手腳無力,想轉個頭都很難。
“醒了?”聲音很輕,很沙啞,分不出男聲女聲。在解夏的頭頂響起。
“你是誰?這是往哪兒去?”解夏把一句話說完,很是費了番勁,喉嚨乾澀,聲音出來象破布條,嘶嘶拉拉的。
“俺是趕車的車把式。”趕車人嘿嘿笑了兩聲,道:“你是俺閨女,咱這是要回老家。”
一聽到這話,解夏登時就懵了。咬着牙,使盡了力氣,翻了個身,一擡頭,就看到車前坐着一個穿着破舊黑棉襖,帶着棉氈帽的背景。
這個打扮,解夏熟悉。在遇到林默然之前的冬天,解夏都是這麼打扮的。解夏第一個反應就是,自己是不是又穿了?趕緊垂眼看了看自己的手,暗鬆了口氣,還是那雙手,手心有繭,手背是小麥色,最重要的是左手手背上有一個圓圓的白白的傷疤,是錦狸咬了之後留下的傷疤。
還是這個身體,那麼……解夏皺皺眉,自己還記得臨昏倒前,自己曾向種萱求救,難道,這人……解夏再看了看黑色的髒兮兮的背影,算是肯定了自己的想法。這人果然不是一般的車把式,雖然穿的破舊,但,背挺得筆直,路上顛簸也不會東倒西歪。說明白點,就是這人有功夫在身。
“家,在哪兒?”解夏換了個方式問。
車把式聽了解夏的問題,突然桀桀笑了起來,沙啞的聲音配着陰沉的語調,非常詭異。他連頭都沒轉,笑完了慢慢道:“咱這是往谷陽去。你躺着吧,清源老和尚的藥可是霸道得很呢。”
谷陽?樑國第二大城。解夏唯一能想一的就是,那個被杜二公子毀婚的武林四傑王文謨王小姐,家正是在谷陽。不知道和自己這趟前去有沒有關係。
“請問,您知道林……良露公子的消息麼?”解夏還是沒忍住,問了出來。可車把式這回根本不理,只是冷冷地哼了一聲,手一揚,空氣中傳來輕脆的鞭響,馬突然加速起來。不聲不響,解夏挺了半天背,還是沒等到回答,知也是問不出什麼來,而且這樣擡頭看着,也太費氣力。一鬆勁,重新跌到了草堆上,趴好,一會兒功夫,眼前漸漸黑沉下來,在軲轆規律的轉動聲中,再次睡去。
“乖閨女,快醒來,吃飯了!”沙啞矯作的聲音,配着腰間一陣刺痛,把解夏驚醒。
睜眼就看到車把式一手端着碗,一手點在自己的腰上,笑得甜蜜蜜地正對自己說話。愣了一下,看看四周鬧哄哄的,全是吃飯的人,看衣着,應該是和車把式打扮得差不多的身份的人,聲音特別大,說起悄悄話跟吵架式的。解夏不用豎耳朵,就聽到有人在議論,說什麼可憐天下父母心的話,才反應過來,眼前這個車把式在演父慈女殘的戲碼。
聽口音,已經離汀盛城很遠了。解夏在酒樓幹過將近兩年的時間,對這個世界的各方口音都略有了解。這些人說話比汀盛城的人說話要快上許多,重音很多,聽起來,好象個個都性子很衝的樣子。這個,確實應該是往谷陽方向走會遇到的口音。
解夏乖乖地張嘴,仔細地看着眼前人。一臉老折兒,粗黑粗黑,風塵遍佈,確實象個樸實憨厚的老車把式。可是,再看那雙眼,清亮有神,完全是年輕人的眼睛。看向自己的時候,不屑,憤恨,煩膩等等全是負面的情緒。一勺一勺喂自己的飯,也是粗魯得可以,差點把解夏的牙碰掉。
飯很粗糲,味道也被調得很怪,解夏每咽一口都費很大勁纔不至於吐出來。這人是誰?解夏一方面跟飯做鬥爭,一邊在腦子裡搜索。只覺得這眼睛真是熟悉。自己一定見過的。特別是這種眼神,很熟悉。
一頓飯,吃一半灑一半,解夏的胸前全滴的是湯湯水水。幸好衣服也是換過的,黑色粗布襖。
“啊~”想說話,解夏才發現,自己竟然只能發出啊啊唔唔的聲音。大驚,睜大眼睛看向車把式,車把式揹着衆人,向解夏露出一個冷笑。收拾收拾,上前抱住她,一路把她抱回了草堆。
“閨女,乖一點啊,到了家就好了。”說着,爬上車,一揚鞭,車又開始慢悠悠地前行。
躺在草堆上,解夏試着用內力衝穴,卻發現內力只能在丹田裡轉,一絲一毫也移不出來。不知是被什麼封住了。解夏皺了皺眉,不知道是清源的藥力,還是眼前這個車把式的別的功夫。無奈之下,又開始重新按林默然給的方法練起。過了一個時辰的樣子,手腳都暖了起來,力氣有了些微的恢復,只是丹田還是那付怪樣子,與身體隔了層膜,使不上勁。
“喂,你到底是誰?是種萱把我交給你的嗎?”終於問出來了,能慢慢活動之後,竟然自動能說出話來了。解夏不知自己一定能說出話,這麼喊只是想發泄,誰料到真的喊出了口,於是,這口氣怎麼聽怎麼衝,想改已經來不及了。
“哦?小姑娘本事不錯嘛,難怪……”車把式一聲“駕~”任馬往前奔,轉過頭來,要笑不笑地看着解夏道:“種萱?呵,也可是說是她把你交給我的,怎麼?想謝她還是想恨她?”
“你把我拉到谷陽去想做什麼?我自認沒有任何利用價值。不如把我送回汀盛城,我想,林良露公子會願意付出代價來贖我的。”解夏放低身段,尋求最安全的解決之道。且不論爲什麼自己出來的時候,說等待自己的林默然會不在,就自己對林默然的療傷意義,林默然也絕不會不管。
“有人比林公子付更高的代價呢,你不知道嗎?全江湖都在找你。你現在是個寶呢。”車把式笑得很陰森。
“林公子也付不出的代價?!”解夏這回有些迷惑了,自己到底值什麼?
“我猜,”車把式頓了頓,笑道:“就算是林公子,如果對方以那樣的代價來換你,林公子也會交出你來的。”
“唔……”解夏可以理解,如果代價足夠合適的話,交出自己是必然的選擇。只是……到底是爲什麼,解夏就完全不解了。
“當然,如果你在林公子那裡,那就一點用都沒有了。”車把式嘿嘿一笑,慢慢丟出一句讓解夏一頭霧水的話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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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寫得越來越象解謎團遊戲了。。。武俠涅?我的武俠涅?。。。寫飛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