解夏沒想到自己會醒來,以爲那一眼道別就是永遠。誰知道竟然在黑暗過去不知多久,突然神志回籠,感覺到身上有說不出的舒服。明明的冬天的,卻溫暖如春,身上軟軟的發着熱,舒服得讓人想嘆息。
終於,慢慢睜開眼睛。看到頭頂是熟悉的高高的破廟的樑。自己竟然……不是在天堂嗎?解夏眨了眨眼,感受了一下,果然,身下還是草堆,身邊偶爾發出噼叭聲音的還是火堆。咦,飛飛怎麼會沒有聲音?而且記得自己並沒有倒在草堆上,而是地上的。是誰把自己移到這裡來的?
慢慢側過頭,解夏一僵,竟然有個人!一個男人!正端端正正地隔着火堆坐在自己的對面。緊張了一下,才反應過來。這是女尊世界,不怕不怕。只有自己□□他的份,他絕不敢上前對自己無禮的。解夏給自己做足了心理建設,纔開始仔細端詳這個突然出現的男人。
解夏這兩年在酒樓當小二,見過的人,絕非少數。但象眼前人一樣出彩的,幾乎沒有。說不清楚他的歸類。按這裡的審美,他顯得有些粗獷了,按現代的審美,他又顯得過於中性。不是不好看,可以說是好看得過了頭。尤其是眼睛,雖然只是呆呆地看着火,卻在火光下更顯流光溢彩,帶着淡淡憂鬱的美麗。
忽略皮相的美麗,這人也是非常出色的。雖然衣着樸實簡單,但氣質沉靜,從容淡定,只是坐在這破廟裡,也跟坐在華堂一樣的態度。好象無論在哪兒,都彷彿世上只有他一人,也許,遺世獨立,就是說的眼前這個男人。
但是……這樣一個天仙一樣的人物,在這個世界上怎麼說也是個男人,在這樣大雪紛飛的夜裡,難道不應該在家裡烤着薰香爐,披着裘皮衣,讀詩作畫?彈琴下棋?怎麼會在自己暈過去之後,突然孤身一人出現在自己的破廟裡,還嘴角噙笑,一付溫柔做派,解夏完全不能理解。
“請問……公子……怎麼稱呼?怎麼會在這裡?”解夏不知該怎麼問。
“哦,姑娘你醒了?”男人象是突然被驚醒,擡起頭來,似乎在看着解夏,笑盈盈地道:“在下姓林。趕路錯過了宿頭,纔到這廟裡來略作安頓,打擾到姑娘休息,見諒。”
錯過宿頭?鬼才信!解夏眼光瞟過林姓男子的鞋子,這麼大的雪,竟然一點都沒溼。不過,這些都不關自己的事。解夏四處張望了一番,錦狸還在,飛飛卻不知蹤影。今晚的事……真是太詭異了。
解夏眯了眯眼睛,錦狸算是珍寶了吧?這人並不貪圖,要不就是真的心胸磊落,要不就是不放在眼裡,再或者……就是有更大的圖謀在後面。可是……自己簡直堪比乞丐,小二當了一年多,才賺了幾吊錢。有什麼他可圖的?想來,應該是不關自己的事。
解夏在心裡迅速地想了個一遍,鬆了口氣。道:“林公子,你來的時候,有沒有看見一隻小鳥?”
“實在對不起。姑娘,我看不見,沒辦法知道。”林姓男子聲音輕柔,如同說家常。
“啊!”解夏吃了一驚,那麼漂亮的眼睛竟然……定定地看了林姓男子一會兒,解夏騰地臉一紅,連忙道歉,道:“對,對不起。我沒發現。”
“沒關係。”林姓男子輕輕一笑:“倒是我沒幫到姑娘,有些遺憾。不知姑娘找的是隻什麼樣的鳥?可是姑娘自己養的?”
解夏嘿嘿一笑,道:“是隻紅色的小鳥,只有雀兒那麼大。不算我養的,就是它跑來沒走,天天與我爲伴,算是我的朋友吧。”
“鮮紅色嗎?”
解夏此時才反應過來,不知道自己在盲人朋友面前說這些顏色的事,算不算是種忌諱呢?有些尷尬,幸好林姓男子看不到。解夏含混地說道:“嗯,沒看到就算了。它皮得很,肯定出去玩,忘了回來。”
“哦?是這樣……”林姓男子隨口說了這麼一句,不再答話,低着頭似是陷入深思。
解夏以爲是自己冒犯了人家,想岔開話題,貓眼一看,地上那隻山雞還在,連忙提起來,在傷口看了看,並不是黑的,應該不是被錦狸咬死的。那……自己呢?解夏看到傷口,突然想到自己最後昏迷時,是被錦狸咬傷的。擡起手一看,愣了一下,確實有個疤,但是……是完全好了以後的疤,小小圓圓的,淺白色。
把自己的手來回翻看了好幾遍,什麼問題都沒發現。解夏看了看窗外,果然還是大雪飄零,自己應該不是睡過去幾個月了纔對。今晚的事……有太多蹊巧了。解夏皺了皺眉,不知道飛飛是不是真如自己所說,只是出去玩了。
有些不敢面對事實了。唉……解夏嘆口氣,飛飛怎麼可能突然跑得不見蹤影,自己又怎麼會突然毒解?這個男人,天仙一樣,怎麼會突然降臨破廟?百思不得其解。
撇撇嘴,看看手上的山雞,突然感覺肚子餓得咚咚響。奇怪,晚上吃得很飽啊。趕緊擡起頭來,笑着道:“林公子錯過宿頭,可吃過麼?若不嫌棄,我這兒獵得一隻山雞,烤與公子分食。”這種腔調說話,解夏也練過很久,纔算能不得罪人地說出口。
林姓男子聞言,一笑,並不推辭,道:“也好,麻煩姑娘了。”
解夏萬沒想到這男人如此爽直,一點也沒有這個世界的男人的嬌作。心裡喜歡了幾分,笑盈盈地道:“那公子坐等片刻。”
出去走到門前的小河處,用石頭砸破冰。開始洗。因爲冷,拔毛的時候,雞皮全被一起拔了下來,解夏大嘆可惜,皮……也是肉啊。動作利落地用凍得徹骨的河水把雞洗個乾淨,縮着通紅的手蹦回廟裡。
“好了,可以烤了。”解夏的聲音快活雀躍。
林姓男子還是一動不動地坐在原地,聽到解夏的聲音,揚起笑臉,道:“姑娘辛苦了。”
解夏擡眼看了一圈四周。暗自嘆口氣,果然,自己出去這一會兒,這廟裡,連樑上都被搜過了。雖然他很小心,但解夏從小在老媽的培養下,對整潔有嚴重的癖好,擺東西一向有自己的規矩,從來不讓人動自己的東西。從前,爲這事與人吵過無數架。
此時,一眼掃過去,最少有五處不同。可是……除了嘆氣,解夏毫無辦法。因爲樑上飛飛的窩也被輕輕移過,那麼高……這林姓男子,自己可惹不起。
“一會兒就可以吃了哦。”解夏笑着拿起長年燒烤留下的一根鐵條,把雞串起來,在火來翻烤起來。
一會兒功夫,滿室都是肉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