解夏此舉不但讓羅舒驚住, 連正在打鬥的梅篤良與四位黑衣人也俱是一驚,停下下看住解夏。
象是呼應一般,解夏的煙花還沒謝, 驀然從四面八方轟然升起各色煙花, 夜空被映得五彩繽紛, 比白晝還要亮上幾分, 照着解夏甜蜜的笑臉。
看着這一片絢爛, 羅舒皺起眉,眼中全是陰鬱,拿着龍黃石的手慢慢收緊, 只說了一句:“玥兒!”
應聲而來的正是快如閃電的銀箭。解夏從發出煙花的時候就已等着了,窗外全是風樓的人, 無處可逃, 見到表明林默然的安全的煙花, 解夏已然安心。不慌不忙,手一擋, “噗”的一聲,銀箭穩穩地紮在解夏手腕,解夏依舊笑着,不以爲意,側身滑步到一邊, 輕鬆躲過隨之而來的另一隻。
如此做只是爭取時間罷了, 解夏笑了笑, 自己是個木匠, 怎麼可能忘了呢?沒有工具又受人監視做不了機關, 總可以用木頭做個簡單的護腕吧?這根本不需要什麼技巧,只要有力氣就成。再加上上次爲這個銀箭出生入死, 記憶太深,當然也想出許多對策,如今……哼,弩?!見鬼去吧!
於玥的功夫解夏並不清楚,但也知道她肯定是以輕巧取勝,自己跟他比輕巧肯定不行。見四個黑衣人已在羅舒的示意下圍了過來,心下大急,那人怎麼還不來啊?
古人云,先下手爲強!解夏猛地退了一步,往脖子上一拽,伸手一揮,只見一道綠光上揚,嘴上大喊一聲:“清墨在此!”
果然寶物一出,無人能與之爭鋒。剛纔還鬥成一團的人,全都改變攻勢,向綠光衝過去。連寧辛與梅篤良都一愣之下加入戰團。只有凌意雲與万俟焯如同一團肉蟲對外界全然無知無覺窩在地上瑟瑟發抖。解夏嘴角含笑一轉身來到羅舒身邊。
刀架在羅舒脖子上,解夏在笑,羅舒竟也面不改色,淡然看了解夏一眼,無語。
“別爭了,清墨肯定是假的!”是於玥的聲音,她此時正惡狠狠地提着弩對準解夏。此言一出,六人俱停手,而梅篤良手緊握,果然,武林前十不是白當的。
解夏讚賞地看了眼梅篤良,對衆人道:“是真的,如若不信,可以找盆清水來辯真假。”此話說出來只不過讓人相信,其實清墨此時在梅篤良手中怎麼可能在衆人面前再鬆手?
“放開師父!”於玥不管這些,對着解夏大喊。
四個黑衣人雖然看着梅篤良有些不甘,但看到羅舒爲解夏所挾,也俱舉劍指向解夏,道:“放開樓主。”
羅舒突然一笑,溫柔和藹,加上俊逸不凡的外表,如果忽略頸間的劍,羅舒此時甚似閒庭信步的翩翩佳公子,道:“小夏想要什麼爲什麼跟爲師說呢?明日之後我們就是父女了,何必弄到刀劍相向的地步?”
看到這樣的羅舒,連解夏都不禁佩服起自己這個師父了。回他一笑,道:“師父,我雖然很喜歡你,但實在是對於姓羅沒什麼興趣呢,對不起了。”
“這件事也是可以商量的。”羅舒看着解夏,兩眼熠熠有光,道:“當時爲師提出來的時候,小夏不願意就可以提嘛,何必如此?”說着看了眼拿着清墨的梅篤良,道:“讓外人看了笑話。”
“師父,如果當時我不應你,你可會因爲我練過玄天決而殺我?”解夏也笑顏燦燦,道:“師父到現在可以據實回答我。”
羅舒眼睛眨了眨,看着解夏突然笑得更燦爛了,道:“小夏,這天下知我心者非你莫屬,難得我們師徒同心,可惜,可惜。”
解夏忍不住在心裡感嘆,離得這麼近,她完全看得出羅舒的笑時眼中的欣喜有多真實,這人……真是不可救藥的變態。到了這個份上了關心的竟不是生死,而是自己背叛的徒弟有多知心。
“可惜什麼?”解夏還在拖延時間。
“報~~~~”從門外遠遠地就傳來一聲呼,一個狼狽的身影應聲一頭撞了進來,跌在地上就開始報:“樓主,山莊着火啦,到處是火,馬上就燒到東廂房來了!”報完,一擡頭才發現自己家樓主被解夏挾持着,不由愣住,傻傻地看了看於玥與衆人,不敢再說話。
衆人聞言,俱看向門外,果然見夜色中火光沖天,還有噼噼叭叭的樹木燒裂的聲音,連屋外的風樓樓衆也開始騷動不安起來。
“誰放得火?!”於玥厲聲問道。
地上跪着的人顯然在風樓也有些地位,知道的信息挺多,連忙道:“剛纔,屬下還在巡邏,突然聞到一陣香,就聽到身後的姐妹們全都咚咚咚倒在了地上,天暮宮的萬護法與英護法帶着林默然不知道從哪裡冒出來,往大門衝,屬下趕緊上前阻攔,正打着,誰料到,突然莊門口一陣混亂聲,然後莊門被打破,衝進來一羣人,有上千個,雖然功夫不行,但架不住人多,屬下擋不住,就讓天暮宮那三人跑了。後來,後來……”來人戰戰兢兢看了眼臉色鐵青的於玥,接着結結巴巴說道:“後來東廂房這邊突然冒出煙花,緊接着四周全是煙花,就着起火來,屬下,屬下就趕緊過來報告了……”
“縱火的是誰?!看清了嗎?!”於玥對於來人的羅嗦很是不耐。
“其,其中領頭一人屬下在京城查探時見過,卻是天下第一大商武家的武南!”
“武南?!那個智虛,他,他不是我們風樓的人嗎?!” 於玥急了,本能地欲撲向羅舒,但看到解夏手中劍又近了幾分,才猛地停住,急急叫道:“師父!”
羅舒眯着眼睛看了看大火,垂下眼瞼,道:“看來虞淺允也被小夏收買了?!只可惜,武南的人雖多,卻根本進不了風樓各位的身,哪怕把曉藥山莊燒禿,也救不了小夏你出去。現在……想來小夏是打算與爲師同歸於盡?”見解夏面無表情,羅舒又道:“爲師倒沒什麼,活到現在,也確實有些膩了,有小夏作陪,全當燒了玄天決祭在天的羅家祖宗,我很歡喜。只是可惜了……可惜了林默然,如此聰明的一個人,還懷着孩子,卻也命不久矣,實在可惜。”
解夏眼神驟冷,死死盯住羅舒道:“我一直不想殺人,尤其是殺師父你。師父你不要再提起讓我會生出殺機的事情!不多說什麼,火馬上就到了,我給你兩個選擇:一,我走,你們愛怎麼怎麼我懶得管。二是,就如同你所說的,我們到陰曹地府去做一對好師徒吧!”
“好啊,那我們就到陰曹地府去做一對好師徒吧。”羅舒擡頭一笑,突然轉身一把抱住解夏的腰,解夏手中的劍一時不備劃破了他脖中的皮膚,殷紅的血順着脖子流了下來,他竟然不以爲意,還在笑。
羅舒沒有功夫,但他這一抱完全出乎解夏的意料,沒有任何防備。他本來就比解夏高,如此一抱登時讓解夏變成了瞎子,頭被埋在了他的胸口。他這樣做完全是找死,解夏看不到,第一個本能地反應就是要殺了他,畢竟劍還指在脖子上,更何況還有另一隻手就抵在他的胸口。
解夏一掌過去,直接把他打倒在地,撲地吐出一口血,他竟然還在笑。“你!你個瘋子!”解夏怒啐了一句。
“師父~~”於玥衝過去,扶住羅舒,另外四人直接上前圍住解夏打了起來。解夏此時有玄天決在身,與四人鬥雖不佔上風,卻也一時不會落敗,只是旁邊有敵在伺多少讓解夏有些擔心,更何況……莫名的,解夏對於這個瘋子師父還是有些關心,這個世界上除了林默然就只有他給過自己象家一樣的溫暖,哪怕是到了現在,知曉他的變態與瘋狂,也不得不承認,自己不忍心他死。
正在猶豫間,在牆角一直沒說話的寧辛突然欺身過來,加入戰團,與解夏並肩作戰,道:“喂,你要打到什麼時候?!知不知道宮主在外面等你很心焦?!趕緊離開!”
解夏一愣,自己確實優柔寡斷了。陡然提氣,大殺四方的一招,躍至空中,直殺而下,四人了驚齊齊擡劍格擋,只聽得叮叮叮叮四聲響,四人發現除了手中劍全部斷成兩半,腳下一痛,下盤登時不穩,轟地一聲全部倒地,解夏看也不看四人,衝到羅舒跟前。
於玥見解夏過來,提刀就要砍她,解夏只是一揮手,她就僵在原地,恨恨地盯着她。解夏也不理,有師父重傷在地,她的輕身功夫沒有用武之地,別的不必在意她。
“師父。”解夏遞過一丸藥,見羅舒一胸口都是血,有氣無力卻不顧於玥反對,笑着吞下,才道:“那龍黃石沒用,雖然笑藍可以以毒攻毒,但毒素積在體內卻也是速死一途,不然,曉茶也不會最後找死說那些話。你別再爲它想太多事了。我走了。後會無期。”
羅舒淡然一笑,什麼話都沒說,就昏死過去。
解夏鞠了一躬,算是盡了師徒之禮,提着寧辛的胳膊就往莊外飛奔而去。
兩天後,解府中。
林默然被五花大綁在牀上,嘴中也塞着布。他不停地扭動,頭髮也散了,臉色漲得通紅,一身的汗,嘴裡發出嗚嗚的聲音,似是無盡痛苦。
屋外解夏緊緊絞着手,臉上的痛苦似比林默然還多,咬着脣,死死地僵在原地。
“姑,姑娘。”萬輕聽着房內沉悶的牀板咚咚聲,實在忍不住,終於開口,道:“要不……就讓主子吃一顆吧……”
“不行!”解夏猛地轉頭,惡狠狠地盯着萬輕,道:“第一次就頂不住,以後還有好幾個月,怎麼過?!”
“正是如此。這個坎過去就好了。”虞淺允在一旁道:“小夏這個方法確是唯一的辦法。”
“你還好意思說!”是英洛,皺着臉,道:“什麼還靈丹?!我看整個就是惡魔丹!”
看着自己的女兒,虞淺允並沒有反駁,似乎覺得這罵還挺舒心似地笑了笑,拉着已換下鐵皮服,但還包着臉的佟風兒,道:“下次我犯了癮,你也千萬要狠下心,別管我怎麼求你啊。”
佟風了瞟了她一眼,道:“我是大夫,當然會狠得下心,不用交待。”
虞淺允臉黑了黑,終還是沒說什麼。
一個時辰之後,屋內的聲音漸漸平息。解夏纔打開門,衝了進去。
“默然……”解夏看着狼狽憔悴的林默然,突然很想哭,自己實在太沒用了,到頭來還是要讓他受苦:“對不起……”
林默然面色慘白地笑了笑,道:“好了,我沒事了。我想喝點粥。”
“好,我這就去端。”解夏又急匆匆地衝了出去。
虞淺允上前診脈。
“如何?”
“尚可。”虞淺允嘆了口氣,道:“身子有些虛,再這樣折騰幾次怕是危險,要好好地補!”
“嗯!一定補!虞前輩開個方子,我去買藥。”是端粥進來的解夏,坐到牀邊用勺喂着林默然,見他吞下又喂另一口,小心翼翼,好象林默然是個易醉的琉璃娃娃。
“小夏。”
“嗯?”解夏趁着說話的空檔又餵了一口。
“我想離開京城。”林默然微笑着說道,眼中卻非常嚴肅。
解夏愣了愣,看了眼虞淺允,虞淺允沒有反對,才轉頭看着林默然道:“好,我們離開。默然想去哪兒?”
林默然忽然一笑,燦若春花,滿眼全是溫柔,道:“我們去那個小夏發現的無人島,好不好?”
“好,我們就去無人島。明天就出發。”解夏又餵了林默然一口,笑着答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