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八回 高人授教藝漸長(六)

柳靖陽反覆練了兩個多時辰,雖然還不能將整套拳法運用熟練,但所有招式卻已然牢記於心。他又練了一陣,忽然間竟發覺有些不對,心道:“怎麼這套拳法全部都是防守的招式,進攻的招式都半招都沒有啊。”想到這裡,頓時便停了下來,向石泰問道:“石老前輩,怎麼這套拳法是專門用來防守的麼。”石泰道:“這套拳法的確是只守不攻。”柳靖陽心中頓時一愕,心道:“只守不攻的拳法我學來做什麼,就算學會了還不是一樣只有捱打的份兒。”正思索間,卻聽得石泰的聲音說道:“你可不要小瞧了這套拳法,它雖然沒有進攻的招式,但只要你學會了之後,別人就不可能攻擊到你,你現在已經練成了金丹大法,如果再加上這套風林火山拳,今後縱然是遇到了武林中的絕頂高手,他也是奈何你不得的。”

柳靖陽聽他這麼一說,立時又高興了起來,心道:“如果學會了這套拳法,別人就欺負不到我,那也好得很啊。”說道:“老前輩,你剛纔說什麼風林火山拳,難道這套拳法的名字就叫風林火山拳麼。”石泰點了下頭,道:“正是。”柳靖陽道:“這個名字念起來好生彆扭,怎麼如此神奇的一套拳法,竟取了這樣的一個名字。”石泰道:“這套拳法的名字可是大有來歷的,你個小娃娃哪裡知道其中的奧妙。”柳靖陽道:“什麼來歷,老前輩不妨說來聽聽。”石泰道:“孫子兵法你可曾看過。”柳靖陽道:“小時候先生倒是曾經給我講過孫子兵法,不過現在我都忘得差不多了。”

石泰道:“孫子兵法軍爭篇中有四句話:其疾如風,其徐如林,侵掠如火,不動如山,說的是行軍打仗的四種態勢,這套拳法的名字就是根據這四句話得來的。”柳靖陽道:“這幾句話我倒是還記得,其疾如風說的是軍隊行動快速如風;其徐如林,說的是軍隊行動緩慢時,猶如嚴整的森林,肅穆寧靜;侵掠如火說的是進攻敵人時,像燎原烈火,猛不可當;不動如山說的是部隊駐守時,像山嶽一樣,不可動搖。”石泰點了點頭,道:“好小子,看來你知道的東西還不少啊。”

柳靖陽聽他出口誇讚自己,正想又繼續說話,石泰卻忽然臉色一變,說道:“小子,如今天就要亮了,你還在這裡磨蹭些什麼,趕緊的再練一遍給我看看吧。”柳靖陽見說,當即便又將整套拳法給打了一遍,石泰這次看完之後,眉頭沒有再行皺起,反倒是露出了一絲笑容。柳靖陽見他面帶微笑,問道:“老前輩,是不是我這套拳法已經練得不錯了。”石泰卻又搖了搖頭,道:“練習內功你可能已經算得上是個行家了,但學習這些武功招式,你卻完全是個門外漢啊。”柳靖陽聽他這話的意思,竟還是說自己練得不對,心中不禁有些氣餒,道:“如今天就要亮了,我若還無法將這套拳法練好,一會玉真四子下到洞裡來,卻該如何是好。”

石泰卻又擺了擺手,說道:“這套拳法你雖然練得很是笨拙,但也並非一無是處,現在若要你去對付武林中的一流高手自然是萬萬不成的,但要對付玉真四子,卻也勉強可以應付了。”柳靖陽聽他自己可以勉強去對付玉真四子了,心頭立時一喜,道:“那我現在就上去將玉真四子全部給你擒來。”石泰卻一下阻住了他,說道:“那玉真四子雖然居心不良,但此事到底是因爲我起,你萬不可傷了他們的性命。”柳靖陽道:“我不傷他們性命就是,我只去逼他們交出解藥。”石泰卻嘆息了一聲,說道:“我性命就在旦夕,你取回解藥又有何用。”說完這話,忽然哇的一聲,又是一口鮮血噴了出來。

柳靖陽見狀,慌忙走上去,問道:“老前輩,你怎麼又吐血了。”石泰道:“我中毒已深,全靠一口真氣在維持性命,現在真氣即將耗盡,我命即將絕矣。”柳靖陽雖然心中早已知道石泰性命已然危在旦夕,但當親耳聽到他說出這話時,仍是禁不住神色大驚,顫着聲音說道:“老前輩,難道現在真的已經回天乏術了麼,我聽別人說金丹大法有起死回生的效果,你怎麼可能連自己都救不活呢。”石泰道:“金丹大法雖有療傷的功效,卻也並非是萬能之藥,要是使用金丹大法能夠自救的話,老道早就自行運功療傷了。”柳靖陽聲音有些哽咽,說道:“那現在該如何是好。”

石泰道:“老道剩下的時間已經不多了,臨死之前有一件事情需要拜託於你。”柳靖陽道:“老前輩但有什麼事情請儘管吩咐,晚輩就是上刀山下火海,也一定爲你辦到。”石泰道:“那也不必如此,我要讓你幫我辦的事情其實很簡單,就是將一句話帶給我的徒弟薛道光。”柳靖陽道:“老前輩要我帶什麼話給他。”石泰道:“我要你將我去世的經過轉告於他,並囑咐他千萬不可爲難玉真四子,更不可爲我報仇。”柳靖陽聽到這裡,心中卻一下有些猶豫了起來,心道:“這樣的話,怎麼可以對薛道光說呢,說了只怕他也未必肯相信啊。”這時卻聽得石泰的聲音問道:“我要你帶的話,你都記下了麼。”柳靖陽雖是有些不情願,可當看到石泰眼神中對自己充滿了期待的神色,心頭立時一軟,說道:“晚輩記下了。”

石泰點了點頭,道:“我死之後,你也不得爲難玉真四子。”柳靖陽皺起了眉頭,道:“我不爲難他們,可他們要爲難我卻該怎麼辦。”石泰道:“你現在學會了風林火山拳,又有金丹大法護體,他們就算要爲難你,也是拿你沒有半點辦法的,如果他們當真要與你爲敵,你教訓教訓他們也就是了,萬不可害了他們的性命,否則,老道縱然到了地下,也是絕對不會原諒你的。”柳靖陽聽他說得如此嚴重,哪裡還敢有違,趕緊說道:“晚輩答應絕不傷他們的性命就是。”石泰又點了點頭,道:“我死之後,你就將我葬在這野豬嶺上吧,此地雖然荒涼了些,不過卻也樂得安靜,正好適合老道清修。”

柳靖陽再也控制不住自己的情緒,兩行眼淚頓時就流了下來,哽咽着說道:“是,晚輩一定按照前輩的吩咐處理好你的後事。”石泰道:“有你這句話,那我就可以安然的去了。”說完,卻將身體挺直端坐了起來,道:“天就快亮了,正是離去的好時候。”柳靖陽心中難受之極,但他知道石泰離世就在片刻之間,因此強忍住了悲傷,安靜的陪坐在石泰身邊。

只見石泰雙眼已經閉上,但嘴脣卻還在不停的翻動,似乎在叨唸着什麼。柳靖陽仔細一聽,原來念的竟是一段揭語,他也聽不甚明白,只隱隱約約的聽到:鉛汞成真體,陰陽結太元,但知行二八,便可鍊金丹。汞是青龍髓,鉛爲白虎脂。掇來歸鼎內,採取要知時……身裡有玄牝,心中無垢塵,不知誰解識,一竅內涵真。離坎真龍虎,乾坤正馬牛,人人皆具足,因甚不知修……”唸到因甚不知修這一句時,便已沒有了聲音。

柳靖陽知道石泰已經仙去了,鼻中一陣酸楚,眼眶裡滾燙的熱淚再也包裹不住,立時都涌了出來。但他卻沒有大聲的哭泣,只是默默的佇立在石泰的遺體旁邊,這已是他返回中原後第三次目送別人死去了,第一次是程學溢,第二次楚懷義,這次又是石泰。在他這個年紀,原本不該經歷這麼多的生離死別,但老天偏偏要如此安排,柳靖陽除了默默接受,也是別無選擇。他在石泰的遺體邊佇立良久,雖然儘可能的調節自己的心緒,但心中的悲傷卻絲毫沒有減弱。

這個時候天色卻已經大亮了起來,山洞外忽然傳來了那幾個道士的聲音,其中一人喊道:“石泰老兒,今天已經是第三天了,就算你金丹大法再厲害,只怕也不可能撐過今晚,你想要解藥活命的話,就趕快將埋藏秘籍的地方說出來。”柳靖陽聽到這喊聲,心中怒氣陡增,幾個大步就走到了洞口,喝道:“你們這幾個玉真派的惡賊,石泰老前輩已經被你們給害死了,你們還在這裡叫嚷些什麼。”那幾個道士聽說石泰死了,均是不信,說道:“臭小子,休要唬我們,你故意編造石泰死了,到底有何居心。”柳靖陽道:“石老前輩的遺體就在山洞裡面,你們若是不信,可以自己下來查看。”

那幾個道士聽他說了這話,竟同時冷笑了起來,說道:“原來你是想騙我們下去,你這小子,以爲我們都是傻子麼,我們要是一下去,立時就會中了你們的埋伏,道爺們可不會這麼傻。”柳靖陽哼了一聲,道:“你們不下來,那我自己上來就是。”說着就欲跳出洞口。那幾個道士道:“想要上來,先讓石泰老兒把埋藏秘籍的地點說出來了才行。”說着,抓起幾塊大石就朝柳靖陽頭頂扔了下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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