還有一個重要的問題,便是北府軍的生存問題,此事恐已成公開的秘密,雖然未曾確切得知桓溫一方的反應,但是從合淝縣守軍鄧句容膽敢公然圍殲自己的行爲來看,這次的事情已經突破了桓溫的底線,伏擊自己不成,他絕對不會善罷甘休。
一山難容二虎,桓溫乃是都督天下軍馬的大司馬,各州各郡個方鎮內的兵馬從原則上都受他節制,此次冒出來個北府軍,雖然從名義上是自發組織的保鄉團性質,但是兩萬之衆的保鄉團世所罕有,這很明顯是指着一坨大便對桓溫說:這是一堆黃金,完全的侮辱了他的智商了。
韓暮自省,在建立北府軍一事上行動過早,時機並未十分成熟便匆忙行事了,然而形勢逼迫的他不得不這麼做,京城內那場針對庾氏和殷氏的千人大屠殺震動了他的內心,桓溫可不是隻小貓,而是一隻猛虎,隨時會吃的人渣都不剩。
在被鄧句容伏擊的當日,韓暮便派人趕回巢湖城通知袁崗等人趕緊將健康城中韓府中的主要人員統統秘密接來巢湖城,他不能將家人留在那裡冒險,桓溫氣急敗壞之下,難保不會對自己的家人出手。
至於謝安和張玄王坦之等人,應該暫無危險,此事若打擊甚衆,對桓溫來說也是滅頂之災,謝氏和王氏兩大士族根深蒂固,在天下享有崇高的威望,殺了這兩人倒是舉手之勞,但是問題是無法善後,以桓溫之能他尚無法保證同時抵禦住內部的反抗和外部秦人的入侵,所以秦國的虎視眈眈其實是把雙刃劍,既有威懾作用,讓韓暮謝安等人有機會輾轉騰挪,又有絕對的亡國滅種的危險。
韓暮靠在浴桶裡思來想去,直到水溫漸漸冷卻,感覺到絲絲涼意之時才起身穿衣,這時,天色已經快黑了。
回到房中,張彤雲和蘇紅菱早已打扮的清清爽爽歪在椅子上一邊烤火一邊喁喁細語,看見韓暮進來,兩人均直起身子閉口不談。
韓暮見她二人行爲鬼祟,臉色古怪,便笑道:“怎麼,在說我壞話啊?”
兩女臉上一紅,張彤雲啐道:“誰沒事便說你,我們不過無聊閒談些女兒家的事罷了。”
韓暮嬉皮笑臉的過去,一把將她抱起,自己坐在椅子上將她放在懷裡道:“對夫君都敢撒謊,你膽子也太大了,信不信我……”
張彤雲臉上燒紅,掙扎着要下來,無奈被韓暮摟得死死的就是脫不開身,眼見他大手摸了上來,不由的身子發軟,嘴上也告饒了。
蘇紅菱笑着看韓暮作弄張彤雲,嘆道:“彤雲妹妹,看夫君多麼疼你,我看除了韞姐,他最喜歡的怕就是你了。”
韓暮聳起鼻子在空氣中抽了幾下道:“我怎麼聞到一股酸酸的味道?”說着俯身嗅到蘇紅菱的臉蛋上道:“原來,酸味是從這裡發出來的,菱兒你用鎮江的老陳醋洗澡的麼?怎麼這麼酸呢?”
張彤雲格格笑起來,白了韓暮一眼道:“他哪裡是最疼愛我,不過是……不過是……”說着羞紅了臉說不下去了。
韓暮道:“不過是什麼?怎地張大才女說話也這麼吞吞吐吐。”
“不過是……圖一時新鮮罷了!”張彤雲咬牙答道。
韓暮大翻白眼,女人一旦爲人婦,怎麼說話行事都變得這麼大膽起來,難道一經人事之後,某處一貫通之後連帶着性格上也得到改變麼?
韓暮自知在這些事上還是不做糾纏爲好,自己負人良多,這些事越說越亂,只得轉換話題道:“你們剛纔在說什麼?菱兒你最乖,說給爲夫聽聽。”
張彤雲嬌聲道:“不準說!”
韓暮伸手在她屁股上抽了一巴掌道:“還有沒有家法了?還講不講三從四德了?”
蘇紅菱捂着嘴吃吃的笑道:“剛纔彤雲問我,怎麼才能生娃娃呢。”
張彤雲早已經將俏臉埋進韓暮的懷裡,擡不起頭了。
“那你怎麼告訴她的?”韓暮饒有興趣的問道。
“我……這個……那個。”蘇紅菱也臉上火燒火燎的說不完整。
“什麼這個那個的,這種話都問的出口,還有什麼不好說的?”韓暮促狹的捏捏蘇紅菱的臉蛋,鼓勵她繼續。
“我……就告訴她……多和你那個……那個就行了。”蘇紅菱起身邊跑,已經快要崩潰了。
“哦……”韓暮一把抓住她的胳膊,拖到懷裡,和張彤雲一起抱住道:“多和我那個?那個是什麼意思?難道是多和我喝酒聊天麼?”
兩女不依的大鬧,韓暮東摸一把,西親一口,其樂融融。
正鬧得不可開交之時,外邊婢女來稟報道:“韓大人,我家老爺請您和二位夫人去偏廳赴宴。”
三人忙起身整理亂成一團的衣衫,二女又對着銅鏡補妝整發,半晌纔出門雖小婢前往偏廳。
隆冬季節,天色黑的很早,此時應該只是申時末,天已經完全黑了下來,祝宅裡邊倒是喜氣洋洋,大概是臨近新年之故,祝府中紅燈高掛,巨燭明亮,一派光明;算算日子,已經是臘月二十六距離新年只有四天了,韓暮忽然想起一事,大晉的年假基本上是從小年臘月二十三就開始了,不知道這秦國的年假是從何時開始,自己沒想到這一節,恐怕此次要在這汝陽城呆上幾天了。
韓暮等人跨進偏廳內,祝員外已經帶着四五個人站在門口恭迎了,衆人見禮已畢,祝員外一一給韓暮介紹:祝青山、祝有容兩位是祝員外本村親眷,長得這兩人是親兄弟,長得一樣的黑瘦和矮小,和祝員外簡直形成了強烈的對比;另一位祝姓長者,是祝家莊的祝姓族長,還有一位相貌娟秀的少年,當祝員外介紹他的時候,韓暮徹底傻眼了。
“這是小女英臺,自幼頑劣,喜歡着男裝招搖,老朽也拿他沒有辦法,韓大人見諒則個!”
韓暮的腦袋嗡的一下,似乎要炸開了:“祝英臺?她便是祝英臺?他便是和梁山伯生死相戀,化蝶而飛的祝英臺麼?”
韓暮的雙眼直勾勾的盯着那祝英臺俊俏而帶着一絲英氣的面孔猛看,祝英臺被他看得渾身不自在,一時間面孔泛紅,心中厭惡至極。
張彤雲和蘇紅菱見韓暮失態一般的盯着那祝家女兒看,均覺失禮之極,若說韓暮貪戀美色也不至於當着她們的面便表現的如此急色,兩人正面面相覷間,那祝員外咳嗽一聲,將韓暮從思緒中拉了回來。
韓暮意識到自己的失態,忙紅着臉解釋道:“祝小姐男裝打扮的樣子,像極了我舊日的一位玩伴,故而有些失態,抱歉抱歉。”
這番解釋頗有些欲蓋彌彰的意味,引來祝英臺鄙夷的目光;祝員外倒是借坡下驢道:“原來如此,沒想到韓大人身居高位,尚如此念舊,實乃性情中人。”
韓暮哈哈一笑,掩飾過去,衆人依次落座,酒宴開始。
祝員外的家宴倒也幾位豐盛,雖無韓暮在健康城的宴會上吃到的那些奇奇怪怪的珍禽走獸,但是山野之間的土菜倒也別有一番風味,特別是一碟醃製的小辣椒摸樣的小菜,韓暮吃的滿頭冒汗,咂舌大讚不已。
韓暮嗜食辛辣,在吳興之時便遍尋辣椒不着,只是在山上找到一些苦澀辛辣的野山椒,又不敢冒然做成菜餚,最後權衡良久做成了刑訊逼供用的辣椒水;沒想到來到北地這山鄉野地居然能吃到這正宗的尖辣椒,怎麼不讓他高興。
“祝員外,不知道這味小菜,您從何處覓得啊?”韓暮打算要些辣椒種子帶走。
“哦,這菜名‘心裡美’是我們當地山野特產,只因辛辣火燒,吃進肚裡燒的暖哄哄的,我們本地人便將這東西醃製起來,冬日寒冷之時吃上這麼一兩根,可以去去寒氣。”祝員外見韓暮大口的嚼吃這他平日碰都不敢碰的東西,心下詫異之極,即便是韓暮不開口相詢,恐怕他也要主動來問了。
韓暮點頭道:“風味俱佳,很不錯,不知道有沒有種子,我想帶回去種植一壟,好口饞時大快朵頤。”
“這有何難,稍後我叫廚娘給大人包上一包種子便是,順便還送大人一罐醃製好了的,留待大人路上佐餐之用。”祝員外有些納悶,吃慣山珍海味的這些達官貴人,每日腦滿腸肥之際就喜歡吃些野菜苦糜之類的玩意,難道這在官場上也是一種流行麼?祝員外暗暗的記下了這一條,下次若有機緣招待官員,可照此辦理。
韓暮大喜過望,連連點頭;桌上氣氛融洽,除了那祝英臺除了低頭吃菜便是靜坐聽衆人說話,不置一詞外,其他人倒是向韓暮和蘇紅菱張彤雲三人敬酒不迭,諛詞如潮。
韓暮藉機向祝員外打聽秦國的情況,這祝員外對於秦國朝廷上的事倒是知之不多,但是對於汝南郡倒是頗爲唸熟,韓暮巧妙詢問,略施小計便輕易的得到了一些自己想知道的信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