袁崗在衆將期待的目光下徐徐道來:“我巢湖城如今已經欣欣向榮,如今百姓戶籍統計在冊的已達八千餘戶,每戶五人計算亦有四萬百姓居住城中,年前年後店鋪開張兩百多家,遠近城鎮甚至蘇杭一帶的商人都有來本城經商開店的,故而巢湖城絕不可破。”
衆人均點頭,好不容易纔有了現在這個蒸蒸日上的局面,城一旦被秦兵攻破,損失慘重之極;即便以後重建,也失去了吸引力,誰會想在一個無法得到保護的城市裡長期發展呢?兵禍一來所有的努力化爲烏有,半輩子的辛苦變成青煙一縷,這是誰也無法接受的事情。
“據我所知,揚州府亦有大商戶前來打算開店設鋪,但是他們都在觀望,這一仗要是贏了,估計他們都會趨之若鶩,輸了的話,八擡轎子請也請不回來了。所以巢湖城的安危誠如副帥所言,關係到大家以後的發展。”樑錦春插話道。
袁崗微笑道:“樑長史說的很直白了,大家以後的前途便着落在這一仗上,適才劉校尉所言,棄守合淝縣,堅守巢湖城是有原因的,非是我們藏有私心,巢湖城無論從戰略防守的位置還是從城防的堅固程度,以及軍民的士氣來說都更適合防守,我這裡有一副地圖,是大帥臨去秦國前和夫人一起出城所繪,詳細的標明瞭巢湖城的周邊環境,你們看。”
袁崗從案几邊的書架上抽出一疊摺疊好的紙張來,展開來便是一張水彩描繪的地圖。
袁崗命親衛將圖掛上牆壁,親自拿着一根挑燈鐵籤走到圖前指點道:“巢湖城東有鳳凰山,西有青台山,南有一汪八十里的大湖,唯一可以利於兵型展開之處便是北方,這一點便有利於我們防守了,東南西方均不能用作大軍團駐紮,攻城只能集中在一面,那便是北城牆,而且秦兵拿下合淝縣之後要想東進,必須經過鳳凰山口,我們可以在鳳凰山口先打個伏擊,這山雖不高不險,可是它有一樣好處,那便是隻有一條貫通東西之路,便於我們打伏擊戰。”
謝石皺眉道:“伏擊便不要打了,被咬住反而不妥,我們的胃口不需要太大,只需堅守城池即可。”
袁崗畢竟對軍事不是很在行,他提的也是個建議而已,當下便道:“也好,我只是提出這裡可以打伏擊這個優勢,敵軍潰敗之時,甚至可以利用此處作爲關卡阻擊。”
謝石道:“副帥這一提議還是可行的,潰敗之時,只要稍被我察覺,便可在此山口組織阻擊。”
水字第一營耀武校尉孫無終起身抱拳道:“副帥我有個問題。”
袁崗道:“請講,諸位有疑問的儘可提出來,此時需羣策羣力。”
孫無終道:“可否派人前去鳳凰山將山中易於伐木之處的粗大樹木全部砍伐運回城中,一來守城需大量滾木,二來可以給秦人打造攻城器械製造點麻煩,容易伐木之處沒有合適的木料,他們只能去山頂伐木了,運下山來都會累的半死,消耗他們的體力也是不錯的。”
袁崗哈哈笑道:“不錯,這是個好辦法,明日一早,你便帶兩千北府軍,再動員百姓一起前去運木石回城,此事辦好了,大功一件。”
孫無終‘啪’的一個立正道:“屬下得令!”
袁崗示意他坐下繼續指着地圖道:“南面一片汪洋,秦兵並無水軍隨同前來,我們只需密切注意淝水河入巢湖的入口處,一有異動再作反應,此事可有一名什長帶領一什之兵便可完成,稍後請劉校尉指派;城中的情況是這樣的,我巢湖城防主體牆高三丈三,寬兩丈一,四城牆上可容兵六千,實際上我們只有可能三面受敵,南門無虞,而最有可能的是北城牆,故而明日起可在北城牆內口搭建臨時登城旋梯五十架,便於隨時增援城牆頂端,此事比較着急,樑長史明日可速速去辦,我將地三營交予你指揮調度。”
樑錦春站起施禮道:“敢不從命!”
袁崗續道:“城中目前箭支存有十五萬,糧草也足夠了,謝大人還會在帶來一批物資過來,足夠耗上幾個月了,我們南依巢湖,直通大江,補給方便,秦人一旦受阻,恐怕糧食方面就要吃緊了,不打也耗死了他們。”
劉牢之起身道:“副帥,說到糧草,屬下怕合淝縣城破會留下大量糧草,這豈不是變相的資敵麼?合淝縣那邊恐怕要派人前去交涉,最好是讓鄧句容和周福順移師巢湖,我們合兵一處更有勝算,即便他們不願,最起碼要把百姓們接出來呀,否則城破之後百姓可就遭殃了。”
袁崗道:“劉將軍考慮的在理,明日我便修書一封,講明我們不會去救助合淝縣的理由,請他們移師,或者將老弱百姓放出城。至於糧草,恐怕暫時無能爲力,除非他們移師,否則只能告訴他們萬一城破,需將糧草輜重付之一炬。”
接下來衆人一一商談了作戰細節,各人都分配的各自的任務,明日天明之時一一辦理;衆人步出大帥府時,已是一輪殘月掛在半空,天氣清冷靜謐,街道上飄來陣陣歡聲笑語,巢湖城中的百姓們還在暢談未來願景,他們很久沒有像現在這麼舒心愜意的過日子了,按人頭每家分了二十到三十畝不等的田地,有的人家還在街上開起了買賣,賦稅也很輕,連本錢都可以向大帥府借貸,這簡直是不可想象之事,他們有理由開心快樂。
然而,這樣的而開心快樂時刻,又能保持多久呢?
……
大晉鹹安二年正月二十三日上午巳時,徐州府轄區寧遠縣城郊外出現了一隻黑壓壓的軍隊,這些人一律黑衣黑甲,人數恐有上萬之數。
沿途經過一個小村落,村裡看見的百姓都大爲疑惑,此處已屬大晉腹地,何來這麼多兵馬?倒是聽聞北疆壽春城有秦兵進襲,但是桓大司馬已經率四萬軍前去增援,這些人既不是大晉的兵馬,又不是秦兵的黃色半身甲,黑衣黑甲的軍隊倒是頭一次見。
那些士兵倒也很和氣,一路問路,爲首的一名長相英俊的將軍甚至還掏出賞錢給了指點他們寧遠縣城方向和城中有多少士兵的一名百姓,讓周圍的百姓都羨慕那個回話的傢伙。
據說他們是從廟崗鎮方向而來,前往附近的小縣城補給水糧再開往壽春前線,得了賞錢的那名百姓腦子裡壓根就沒想到過,去壽春根本就不是走這裡,壽春在北,寧遠在東,這是八竿子打不着的事情;他捧着銅錢滿腦子都在想:今晚又可以去李寡婦家快活一番了,臭比樣的,沒錢的時候見了他跟見了根木頭似地,有錢的時候,馬上木頭變成了香餑餑,纏起來那股騷.勁,真教人銷魂。
大隊人馬從小村莊開了過去,百姓們還在議論紛紛指指點點的當口,忽然見隊伍尾部數十騎飛馳而回,村民還當又有油水可撈,紛紛湊上前去打算搶着回話;可是迎接他們的居然是雪亮的彎刀,那幾十名騎兵,如餓狼一般在村中大砍大殺,不到一刻,所有百姓盡數被屠,那名得了賞錢的村民也被人懶腰砍成兩截,手裡緊緊攥着的賞錢也被一名黑甲騎士揣在了腰包裡,而那名他心目中的女神李寡婦,也正裸着下體,被一隻擀麪杖捅進下體,直至沒柄,死不瞑目的躺在炕上。
殺了人的這些惡魔,嘻嘻哈哈的呼喝着,縱馬飛馳追着大部隊而去,此去二十里地便是寧遠縣城了。
……
壽春城下,桓溫率領大軍剛剛抵達;正在南門外紮營休息,並派了親衛道城門口通報。
守城的士卒一聽是大司馬援軍到達,趕忙回稟守將羅恆,羅恆正在北城門指揮拒敵,敵軍的攻勢一如以前一樣的猛烈,但是也和以前一樣的只是不斷的將投石拋入城內,牀弩弩炮不斷轟擊北城門內外的大片區域,但是就是不派人力攻城;羅恆不敢輕舉妄動,只能閉門死守。
得到稟報的羅恆大喜過望,忙命將指揮權交予副將,自己匆匆帶着親衛出南門來見桓溫;桓溫一夜未休息,此刻正倚在帳內打盹兒,親兵不敢打攪,只得讓羅恆在帳外候着;羅恆是個平素是個穩重之人,但此時軍情緊急,在帳外等的心急如焚。
過了不知多久,在寒風中來回踱步的羅恆終於聽到帳內傳來人聲,一個怒氣衝衝的威嚴蒼老的聲音問道:“羅恆來了嗎?”
一名親衛忙回稟道:“已經來了多時了,在帳外候着呢,見您在休息未敢打攪。”
“混賬!軍情十萬火急,本人睡着了你們不會叫醒我嗎?”那親兵連聲請罪,桓溫聲音稍見柔和道:“下不爲例,去叫他進來吧。”
親衛應了一聲,出了大帳,羅恆忙迎了上去,親衛低聲道:“大司馬心情不好,將軍應對要小心。”隨即高聲道:“羅將軍,大司馬請您進帳議事。”
羅恆低聲道了聲多謝,忙快步進帳,高聲道:“末將羅恆,拜見大司馬;大司馬爲我壽春受累奔波,末將甚爲不安。”
桓溫臉色很不好,也許是心情糟糕透頂,抑或是沒有休息好,斜靠在案几後的靠枕上淡淡道:“羅將軍辛苦了,守城有功啊。”
羅恆心頭一熱,忙道:“末將本職,何談功勞,只要能爲大晉出一份力,便粉身碎骨也是應該。”
桓溫忽然哈哈大笑起來,笑聲漸歇變成了冷笑,厲聲喝道:“好一個粉身碎骨,羅恆,你可知罪麼?”
羅恆一驚,只感到頭暈目眩,大司馬發威之時,一股殺氣凌烈而來,羅恆怎麼也不明白自己的罪到底是什麼罪,一時間懵懂無語,彷徨無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