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太守跨門而入,招呼韓暮進來,隨手在什麼地方一摸,那道門合攏關閉,再無一絲空隙。整個密室顯得靜謐而憋悶。
韓暮滿腹狐疑,王太守知道他一肚子疑問,示意他稍安勿躁,伸手恭敬的捧起錦盒抱入懷中,然後席地坐在地毯上。韓暮依樣坐下,靜待王獻之說話。
“賢侄,你今日所見之物,當世只有四人見過,你是第五個。”王太守開口道。
“第一個自然是這錦盒的主人,第二個是侍中郎王坦之大人,第三位乃是當今吏部尚書謝安,第四位便是我了,而你則是有幸。。恩。。或者稱之爲不幸能看到的第五人了。”王太守不待韓暮發問便自顧自的說道。
“這麼厲害”韓暮睜大了眼睛,心中有些惶恐。原來這個盒子裡的東西這麼寶貴,大人物才能看到。那麼自己豈不是也是大人物了麼。
王獻之可不管他心裡想什麼,仰頭思索着道:“當日謝大人將這個錦盒交給下官保管,我便知道快活的日子不會長久了。”
“那是爲何?”韓暮問道。
“你知道這盒子裡裝的是什麼?”王太守一字一頓的說道:“這是當今皇上的密詔。”
“啊。。。”韓暮想起了自己看過的歷史電影裡經常圍繞着所謂的遺詔密詔爭奪不休的情景。沒想到這一幕居然發生在眼前了。
“單單是一般的密詔也算不得什麼,只是這密詔涉及到一個人,而此人便是桓溫。”王太守不理韓暮驚駭的表情侃侃而談。
“這密詔的內容是關於桓溫的一切犯上不軌行爲的彙總,皇上下此詔的目的便是,一旦桓溫公然逼迫皇上禪位甚至殺害皇上,我等便需將此密詔公開,昭告天下討伐逆賊。”
韓暮臉都白了,這下他明白王獻之爲何言之慎慎要他千萬不可透露半個字了。韓暮絞盡腦汁回想自己學過的歷史上是否有這麼一段,但是腦子裡關於此事卻沒有隻言片語的記憶。
“那爲什麼皇上不直接下令殺了桓大將軍呢?”韓暮問道,但馬上就意識到自己問的幼稚。
果然只見王獻之哂笑道:“你當這是小孩過家家呢,桓溫此人善於籠絡人心,朝中半數皆爲他的同黨;況且他手握徐、兗二州重兵,又有郗愔郗超父子相助,權勢熏天;從民間所傳歌謠:桓與馬,共天下,便可見一斑。他不反則罷,難道還逼他去造反不成?”
韓暮有些臉紅,道:“小侄受教了。但這密詔爲什麼會放在吳興呢?”
“這句話纔算是問到了正題。桓溫不二之心兩年以前就被皇上察覺,當今皇上實乃大智若愚之賢,他明裡與桓溫虛以爲蛇,暗地裡下了這道密詔給王坦之王大人,請王大人獻計對抗桓溫。王大人雖然領命但是苦於無力抗衡,便想聯合陳郡謝家共同對抗。”
韓暮聽得糊里糊塗,插嘴道:“王坦之是否是太守大人的親戚呢?怎麼名字這麼像,只差一個字呢。”
王獻之奇怪的看了韓暮一眼道:“若不是你得過失憶症,老夫真以爲你不是我大晉的人呢。王氏家族分琅琊王家和太原王家,王坦之大人乃是太原王氏家族,也是當世數的上號的大士族。”
韓暮訕訕的道:“哦,原來是這樣,我這腦子生病生糊塗了,以前很多事都忘了,真是慚愧。”
王獻之一笑接着道:“當時謝氏家族正處在被桓溫排擠的時候,所以謝安大人同意與太原王家共同聯合抗衡桓溫。謝大人當時也是這吳興的太守,吳興離京城健康甚遠,而且是個不大的城市。兩位大人便共同決定將密詔藏於吳興。不久謝大人被王大人推舉調入朝中任吏部尚書,這個位置至關重要,有利於安置反對桓溫的官員職位,對大局頗有益處。”
“謝安與我交好,於是便幾番試探,告知我這件事。推我爲吳興太守之職。一來可將密詔繼續放置在吳興藏匿,二來聯合我琅琊王家三家共同對抗桓溫。”
韓暮聽得真切,這裡邊雖然曲折較多,但是卻不難理解:桓溫當權,不斷打壓其他士族。甚至威脅到皇上的安全,所以皇上下了這份密詔,幾大士族因此聯合起來對抗桓溫。
“但是,這事和我韓暮有什麼關係呢?”韓暮還是不明白。
王獻之哈哈大笑道:“要說關係的話,確實什麼關係都沒有。只是桓溫認爲你介入了此事而已。桓溫不知道從什麼地方得知皇上有份密詔存在我吳興太守府,所以不斷的派人來偷取,密詔的內容我估計他全部都知道了。”
“那日你多管閒事,救了潛入我太守府的蘇紅菱,還拿了那蘇小姐的劍出來顯眼,桓溫定是以爲你已知曉此事,所以才殺你和你周圍親近的人滅口。他大事沒有敗露之前當然不敢動我們幾大士族的人,你一個小小的韓暮他還是說殺就殺的,做的乾淨點也就是了。”
韓暮脊背上冷汗漣漣,心中完全贊同王獻之的推理。但是還有一件疑惑沒有解開,便問道:“那蘇小姐不是全家被下獄了麼?怎麼會出來幫桓溫做事呢?”
王獻之思索片刻道:“我猜想,蘇俊青爲人耿直,定然是得罪了桓溫被誣告下獄。那蘇家家傳武技超羣,蘇小姐更是青出於藍而勝於藍,桓溫定然以其家人的性命相挾,才逼的蘇小姐來我府中偷取密詔。”
韓暮細想一遍,覺得定然是這樣,那天蘇紅菱留書曾有“逼不得已”的言語,現在一對照起來,肯定是受到他人的脅迫。
不由得咬牙怒罵道:“這個老賊,怎麼這麼狼子野心,他人的性命是隨便予取予奪的麼?”
王獻之面色嚴峻道:“對於渴求權力慾望的人來說,擋在他面前的任何障礙他都會剷除。時機一到他可能連我都不會放過。”
韓暮道:“吳興城裡肯定有他的人,不然我的一舉一動怎麼被掌握的這麼清楚呢?”
王獻之道:“此人倒也不難猜測,吳興首富宋良材的夫人便是桓溫的親妹。”
韓暮恍然大悟。這麼說來,宋雲便是桓溫的外甥了。
兩人在密室久了,均感到有些氣悶,便出密道來到廳中飲茶密談。王獻之叮囑韓暮多加小心,桓溫北伐失利,正在火頭上,會做出什麼事來誰也無法預料,一定要加上十二分的堤防。
韓暮忽然感到十分無力,即便現在知道幕後的主謀和目的,他也無法去解決這個問題,難不成跑到桓溫面前說:“我不知道你要篡位,也不知道三大家族聯合要搞你,你饒了我吧。”
思來想去沒有更好的辦法,韓暮比任何時候都需要別人的安慰。向王獻之告辭之後,他沒有出太守府,反而朝玉潤小姐的閨房行去,此刻他需要王小姐溫馨的懷抱來熨平這滿腔的塊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