攻克襄陽城,讓苻堅心情大快,哽在喉中的一塊骨頭被弄走,吃飯喝水玩女人都比以前更加帶勁,接下來是否該長驅直入沿襄陽而南直取荊州,成爲頭等需要好好商議的大事。
王猛已故,楊安在襄陽城下兵敗羞憤之際大病不起,能和苻堅探討這些機密大事,且能夠分析出個一二三來的只有慕容垂、苻融、苻洛等寥寥幾人了,但苻融一向不主張對大晉用兵,即便是襄陽被攻下,南下的門戶洞開之際,他依舊堅持己見。
苻堅對這個兄弟是在是沒辦法,但是他知道,苻融絕對不是怕死,他只是秉承王猛的一貫做法,安於守成而已。
“世易時移,天下早已非武侯在世時的天下了,晉國朕是一定要伐的,如今討論的是怎麼進兵的問題,而非該不該進兵的問題。”
在十月末的一次高級軍事會議上,苻堅開場的一句話便奠定了基調,他已經不想在這個問題上糾纏太多了。
慕容垂起身道:“陛下,襄陽城破,理所當然由襄陽進擊晉國腹地,襄陽之下還有堅城可守麼?奪取荊州,滅晉國指日可待。”
苻融咳嗽兩聲道:“慕容將軍有些太過託大了吧,軍情你又不是不知,當陽和沔陽兩處,晉國已經積聚十餘萬兵馬,便是防備我軍長驅直入,明知道別人有所準備還往上衝,我倒有些懷疑慕容將軍的意圖是什麼了。”
苻融平日裡和和氣氣,但是一旦發起火來,詞鋒銳利不可擋。
“陽平公何出此言,慕容垂能有何企圖?我襄陽大軍現已增至十五萬,兩地晉兵只有十萬,襄陽堅城尚爲我軍拿下,如今何懼他十萬之兵?今陛下在此,陽平公此言誣我名節,請陛下還我公道。”慕容垂臉紅脖子粗嚷道。
苻融冷笑道:“得了吧慕容將軍,攻襄陽時你可有寸功?除了佔了個小小的南陽郡之外,便只是伐木搭橋罷了;我聽長樂公苻丕言道,每逢問計,你必然冷眼旁觀不置一詞,鎮南將軍楊安雖敗,也比你明哲保身爲好,此刻你倒跳出來說三道四,省點力氣吧。”
苻堅眉頭緊皺,他萬沒料到苻融和慕容垂之間居然鬧到如此地步,這是他不容許的,不由出言喝斥道:“苻融,莫要亂說話,朕是讓你們來出主意,可不是來吵架的。”
苻融面無表情的道:“陛下,臣弟以爲用兵之道當出其不意攻其無備,現在明擺着襄陽南下路上盤踞十萬晉兵,敵軍也必會判斷出我軍進軍方向,何來出其不意可言。”
苻堅聽他分析的有理便道:“那以你之見該如何?”
苻融走到地圖前,撩起袖子指點道:“既然此地有防備,何妨進兵他處,晉兵十萬據守西路,東線必然空虛,何不大軍突進淮河以南徐州、彭城、淮陰、盱眙一線,晉兵主力在西,如何能救?我軍必得大利。”
苻堅眯眼看着地圖,以拳砸掌笑道:“吾弟帥才也,此計甚妙。”
慕容垂陰沉着臉坐在一邊,同樣陰沉着臉的還有幽州刺史苻洛,苻堅似是毫無察覺,兀自哈哈大笑。
十一月十九日,苻堅下令袞州刺史彭超率五萬精兵進擊彭城,後將軍俱難、右禁將軍毛盛、洛州刺史邵保帶領步兵騎兵共七萬,進攻淮陰和盱眙。
十一月二十日,從西線抽調毛當、王顯兩路人馬各一萬協助東線攻打淮陰和盱眙。
彭城離秦境最近,彭超五萬大軍迅速突進,將彭城團團圍住,彭城守軍只有五千人,守將戴逯堅守城池不出,好在西線城防這幾年加固甚牢,已非昔日之彭城,戴逯一面加強防守,一面燃起烽火向廣陵徐州求援。
與此同時,晉軍迅速做出反應,十一月二十五日,韓暮命三軍副統帥謝玄率廣陵兩萬大軍解彭城之圍,徐州守將鄒金海率兩萬兵跟謝玄的兩萬人合併一處;韓暮自率健康城禁衛軍萬餘人以及輜重物資隨後前往前線。
皇帝御駕親征,讓羣臣們煩惱不已,有人連忙勸諫,這回連內閣諸人也不太同意了。
但是韓暮已經不敢再將這生死存亡的戰役交給別人,唐衝之事讓他明白有些人不堪大用,這一次秦兵來勢洶洶,若彭城徐州陷落,淮陰盱眙被破,那麼秦軍便直接威脅到廣陵,廣陵是健康城的東大門,廣陵失守,大晉江山便倒塌了一大半了。
韓暮毅然下旨,命謝安全權負責朝中日常事務,命戶部、兵部、內閣三方聯合組成後勤補給司,全面負責大軍在前線的給養問題。
整個大晉都成爲一具戰爭機器,快速運轉起來,韓暮早先的各項改革措施起到了效果,大軍的糧草根本不必籌措,滿倉的糧草只需運抵前線即可,而且由於韓暮所發明的壓縮乾糧的存在,謝玄所率大軍在無需等待糧草運達的情況下便直接帶了二十天的口糧奔襲彭城前線。
十二月初三,徐州守將鄒金海兩萬大軍跟謝玄的兩萬大軍合兵一處,十二初四日凌晨,謝玄大軍抵達彭城南十里的咲山山南,前面便是邊城彭城了,此刻五萬秦兵正圍着這座小城無所事事,說來可笑,彭超是個急性子,他急於前來包圍彭城,只命士兵輕裝前進,生怕彭城會飛了似的,急吼吼的將城圍住,卻根本沒辦法進攻,因爲他將糧草輜重和攻城器械全部留在袞州留城,一名副將正焦頭爛額的率一隊千餘名士兵驅趕着百姓幫他往彭城前線運糧運攻城器械呢。
咲山山南,謝玄召來鄒金海詢問彭城情況,同時派出探馬去刺探敵軍動向;鄒金海在彭城當了四五年的守將,對彭城的情況頗爲熟悉,於是將彭城左近的大致概況全部說了一遍。
謝玄聽得直皺眉頭,要想直達彭城下須得經過咲山山口,但是咲山山口艱險,乃是設伏的好地方,自己大軍前來,敵軍不可能不察覺,萬一在咲山設伏,山道逼仄,有力氣也施展不開啊。
鄒金海深以爲然,他想起當年慕容垂往北逃竄之時他也曾動過在咲山山口伏擊的念頭,但是但是怕慕容垂直接繞咲山而逃,所以纔在渡口設伏;這一次的情形可不一樣了,北府軍原本就是要解彭城之圍,若是不能過這山口,一切都是免談。
晚間派出去的三隻斥候小隊只回來一個,其餘兩個都不見了蹤影,謝玄根據他們走的方向,判斷他們定是碰上了敵軍的伏兵,這一隊倖存的斥候是按照鄒金海的指點走的是山西面的一處險峻的小徑,所以才能安全返回。
咲山山口有伏兵這已經是不爭的事實,但倖存的斥候的彙報卻又讓謝玄陷入迷茫之中。
斥候言道,只見黑壓壓的秦兵將城池圍住,卻並未見秦兵攻城,好像城牆上也沒有戰鬥的痕跡;而且窮極目力也沒發現一架攻城器械的影子,秦兵只是造了些空的高臺,用木石修築了些箭塔營寨而已。
謝玄拍着腦袋,小俊臉漲得通紅不斷的晃着腦袋道:“這是爲什麼呢?這是爲什麼呢?”
前鋒將軍何謙道:“會不會是秦軍在引我們上鉤,彭城根本就是已經降了。”
鄒金海忙道:“決計不會,守將戴逯是幹隨我手下多年的老兄弟,原是我手下四大校尉之一,你說誰降了我都信,說他降了絕無可能;況且他爲了守城將家中妻兒老母全部送到廣陵城中居住,你說他會那麼輕易地置家中婦孺於不顧投降麼?”
謝玄點頭道:“鄒將軍的眼光不會錯,但是秦人連攻城器械都沒有,這是在幹什麼?圍城打援麼?目標是我們?這也太傻了,放着幾千人守護的城池不攻,傻乎乎的在這臘月天裡打援?誰信啊?”
鄒金海皺眉苦思,忽然他喃喃道:“袞州留城距彭城三百餘里,這個袞州刺史率兵這麼快就來到彭城,而且路途中還有淮水這條大河啊,他們行動怎麼這麼快?”
謝玄眉頭舒展開來,幾乎與此同時鄒金海的臉上也露出笑容,兩人齊聲大喊道:“他根本沒帶攻城器械。”
兩人哈哈大笑,笑得前仰後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