最早吃完的是金雙兒,簡單吃食了兩口虎肉後,就忙不迭地去收拾華中陸換下的衣物。她看着衣服背面的大口子,不禁慶幸華中陸將饕餮紋鼎背在後面,才擋住了老虎致命一擊。
衣服上已濺滿老虎的血液,連衣內的物品也沾染到了血漬,金雙兒細心地取出一一清理,發現有封信也沾染了虎血,並未多想,取出其中的信紙,檢查是否也有沾損。
此信恰是虎兒留下的那封信,從村子出事後,華中陸將它一直帶在身上,希望有機會碰到杏兒時交給她,然而天不遂人願,一週過去了,也沒有碰到杏兒。因此信就被華中陸一直藏在身上。
信紙確實有幾處浸染到血漬,金雙兒也不看信中內容,用碎布沾水簡單清理了一下,就把它放在一邊晾乾。
子桑昭吃得同樣很快,吃完後就在周邊踱步走走,恰好看到了此信,掃了兩行後,就被信中的內容吸引,不禁一直讀了下去。
此信是虎子寫給杏兒的,雖通篇文筆欠缺,但字字情深意切,滿滿是虎子日日相思杏兒之情,他知道自己是單相思,杏兒心有所向,卻抑制不住自己的愛慕之情。
每每控制不住內心的衝動時,又不敢褻瀆佳人,只能天天遠遠相守。那日杏兒和華中陸在一起,展現出喜歡那支鳳鳥紋香鈿的想法,他等兩人走後,即刻偷偷買下此物,並寫下此信,將心中所想所所情陳墨於紙上。
雖然落款是寫的是杏兒收,但華中陸估計虎子從來沒想過將此信交給杏兒,應該只想把它默默深藏心底,給自己的心一份寄託。
子桑昭讀完此信後,好像被虎子的這種無償付出不求回報的單相思給觸動到了,眼眶也有些溼潤,心中激動之餘,取出紙筆,潑墨而書起來。
華中陸和華中臺發現了子桑昭突然不知爲何鋪紙起筆,於是放下手中食物,也圍攏過來。只見子桑昭寫字如行雲,落筆似雲煙,一行行灑脫的字留於紙上。
有一種愛叫深藏心底
想到你
如沙漠中飲甘蜜
腦海中迴盪你的美麗
你是我心中的和氏璧
傻傻發笑你對我的小脾氣
有一種愛叫深藏心底
望着你
心跳就不能自已
目眩如靈魂抽離身體
期待和你的不期而遇
癡癡凝視你一天萬事不理
有一種愛叫深藏心底
遇見你
如驚蟄出於春泥
一嗔一顰也無比歡喜
你們有你們的貓兒膩
我卻要裝成事不關己
默默祝福你和他一生相依
留字後,子桑昭的心悸也無法平靜下來,望着自己所書之言,泥愣愣的發呆……
“沒想到虎子對杏兒這般癡情。”華中陸讀了虎子的那封信,看着旁邊擺放的桃粉色鳳鳥紋香鈿,有些感慨。他從小對於男女之事就有些愚鈍,更無單戀異性的經歷,誰知就在他身邊不遠處,竟有着如此之癡情郎,不禁令人唏噓。
“子桑兄能如此感同身受、睹物興情,看得出你也是情感細膩之人。”見子桑昭遲遲未從自己情緒中走出,華中陸只得先看口道。
子桑昭擡頭凝視着華中陸,淡淡一笑,說:“世上最悲情的就是‘求不得,愛別離’,深受其苦的又何嘗只有他一人。”
“求不得……愛別離……”華中陸嘴裡默默唸着,他人生閱歷還淺,兩種情景都還未遇到過,不知道當他遇到這兩種事時,是否會比虎子兄弟更爲痛苦。
“要是我,纔不那麼傻呢,心中有愛就大膽說出來。”華中臺也看了虎子的信,一旁插話道,“大不了就被拒絕,但起碼給自己一個機會。”
“也許他害怕的不是自己被拒絕所受的傷害,而是不想給所愛的人帶來哪怕一丁點的負擔。”子桑昭不愧閱歷豐富,又說了一句飽含哲理之言,他側瞄了一眼華中陸,繼續說道:“只要所愛之人能得到幸福,對虎子來說,他默默付出並不痛苦,而是一種快樂。”
“愛本來就是自私的,想這麼多太累了。”華中臺不以爲然地接着說,“不嘗試怎麼知道一定被拒絕?”
子桑昭若有所思,這次他沒有接話。
金雙兒拿起了虎子的信,細心地對摺好放回信封,並同時收起了子桑昭的寫得那些字,遞給了子桑昭。
“扔了吧,胡亂寫得而已。”子桑昭隨口道。
“子桑少爺的寫的東西我很喜歡,如果子桑少爺不介意,我替子桑少爺收起來吧。”見子桑昭點頭後,金雙兒就把字放入了行李中。
虎子的信給大家飯後帶來了一些小波瀾,華中陸、華中臺、子桑昭、金雙兒,皆各自有感,他們懷着不同的心思,也不願再聊,分別找地方個歇息了。
之後趕路的日子,有了子桑昭的加入,變得異常的順利,他不愧是經常行走於各地,擇路、覓食、露宿等事情都安排的井井有條,儘管之後又遇到過幾次猛獸,也被子桑昭一一化解。
華中陸他們也漸漸適應了野外的生活,一邊趕路一邊尋找杏兒的線索,期間丸子也將吉少爺的說話方式和習慣動作等內容教給了華中陸。
華中陸知道太祖皇帝是馬上得天下,猜想親王應該也會學習一些武功,就借需要防身的目的,像子桑昭學習了一套太祖長拳。傳說此拳是太祖皇帝所創,在東征西討時大放異彩,鮮有敵手,現已廣泛流傳於軍中和民間,是較爲常見的入門武功之一。
在習練太祖長拳一週後,華中陸就將整套拳法練熟了,打得有模有樣。童叔認爲自己體貌魁梧、彪形燕頷,他擔心路上還會遇到其他危險,一行人也不能每次都依靠子桑昭,於是就同華中陸一起學起了太祖長拳,可他卻足足花了2個月時間,勉強依靠自己人高馬大,氣力充足,才能同尚在發育中的華中陸勢均力敵。
教他們兩人的子桑昭,感慨於華中陸的武學天賦,想當年他自己學太祖長拳時也學了一個月左右,誰知華中陸一週就通,還練得如此嫺熟。這樣的武學天賦如果不利用起來,簡直是暴殄天物,於是子桑昭極力想教授華中陸練習內力,以及多幾種更高深的武功,卻皆被華中陸拒絕。華中陸的目標和興趣均不在武學,他總覺得,“兵者,兇器也,聖人不得已而用之。”此時的華中陸一心想的是查清真相,給父親報仇,學習武功僅是擔心被識破身份,沒有願望認真去習武。
還是童叔覺得自己皮骨堅硬如鐵,對學習武功也有興趣,就又向子桑昭學了一套鐵布衫的外功,雖他已經過了練功的最佳年齡,但還是每天操練,有些沉迷。
華中陸對於武學熱情不大,可他對於繪畫和書法就完全不同了,自從得到了《畫品錄》,他和弟弟兩人一有空就鑽研其中,此書對於繪畫技巧包羅萬象、由淺至深,不僅將從漢唐以來的繪畫分類評級,還詳細完整的提出了繪畫六種方法,分別是,一曰臨摹傳移,二曰,應物寫生,三曰,骨法用筆,四曰,隨類賦彩,五曰,構圖佈勢,六曰,氣韻生動。
吳丐並未禁止他將此物傳於他人,而華中臺對於繪畫的熱情不低於華中陸,因此兄弟兩人就一起對照此書習練繪畫技巧。由於身處野外,應物寫生變得簡單和便捷,兩人經常如癡如醉的對着自然界的各種物品進行寫生,特別鍾愛的是畫奇石和珍禽。一路走來,兩人的繪畫和書法功底都日增夜漲。
在野外打鐵確實比較困難,但華中陸也沒有暫停打鐵的練習,這是他從小練到大的東西,雖身處野外,卻依舊按照師傅給他的方法,每天操練打鐵技巧。
子桑昭所學博而雜,他還在閒暇時候,教會了大家如何玩蹴鞠,六人經常三對三比賽,玩得不亦樂乎。華中陸和華中臺都是年少氣盛之時,每次踢輸,都會纏着子桑昭重新比過,一路上也增加了不少樂趣。
到了晚上,華中陸會獨自一人臨摹靜觀圖,對已學會的兩種皴法,捲雲皴法和雨點皴法使用得越來越駕輕就熟,如果用上吳丐所授的蘭葉十二指第一指法,臨摹畫作的速度和流暢更勝以往。但奇怪的是,自從學會雨點皴法後,再也沒能習得新的皴法。
偶爾臨摹累了,更深人靜之時,華中陸也會拿出龍鳳鮫綃絲,對着它癡癡發呆……
歲月靜好,白駒過隙,這樣的日子不知不覺過了半年,大家同丸子和子桑昭都熟絡地完全成爲了一家人。丸子姑娘和華中陸一樣,正在長身體,原本瘦弱的她,在這半年時間,出落得清純可人、亭亭玉立,一雙迷人的大眼睛更加清透傳神。
子桑昭也沒有初遇時的芥蒂設防,經常和華中陸兄弟填詞作賦,嬉笑怒罵,唯一晚上睡覺時,還是一人獨處,不願和衆人結伴合寢,大家覺得是性格使然,也沒有當回事。
一切看上去都漸入佳境,感覺去京城的路也沒有想象之中這麼困難,可真的如此順利嗎?樹欲靜而風不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