雖然心頭因爲見到白輕侯而難以平靜,但是卻也不是鑽牛角尖的人,除了見了面覺得自卑難堪以外,倒也並不覺得會如何,本來那人對於自己也就如同夢一樣,是個最美的難以企及的夢,留在心底深處,任誰都不會分享的秘密。又加上洛華衣反而更加貼心的好,但是又不會讓他覺得束縛而憎厭,洛華衣的好若即若離,讓展墨如患得患失,在感激感動稍微的猶豫中漸行漸近,體味着一種若有似無慾罷不能的感覺。
洛華衣之餘展墨如,漸漸的如同在空氣裡注入了一種新的成分,初始覺得不慣慢慢卻又產生依賴,以爲沒有什麼痕跡,但是一旦抽離卻比初始難過豈止成千上萬倍。只是自己模模糊糊,覺得反正每日裡耳鬢廝磨,也根本不會去探究,只是習慣性地每日早起打坐以後必到洛華衣房中叨擾再去給老爺子請安然後方一起吃早飯。
燕府因爲老爺子爲人灑脫不羈,根本沒有那麼多規矩,大家不去請安他更樂得清閒,而且吃飯尤其不喜歡與人一起,只有展墨如偶爾還可以。
如此展墨如便除了被燕奉畫硬拉去,便每日呆在洛華衣的小院落裡,和洛華生打打鬧鬧,跟着洛華衣讀書彈琴。
不到一個月,洛華衣給他拆了繃帶木板,照樣每日給他塗抹藥膏,老爺子又命人每日骨頭湯上好的補藥補着,加上展墨如的身體癒合能力似乎也格外強,別人要好幾個月的傷他竟然二十多天便看起來正常了,大家也都覺得神奇,獨洛華衣知道那是白輕侯那世上少有的好藥的功效。
洛華衣又囑咐他手上不能用力,否則再挫傷就難好,別人的話可以不能洛華衣的話卻如同自己大腦發出的指令一樣。
這日,天氣晴朗,風清淡爽,並不炎熱。
整個燕府都在爲了二公子的回家而忙碌,據如同展墨如去看過有些農村爲了過年而忙碌一樣,勞碌不看卻喜氣洋洋,年後便懶懶散散不久索然無味,但是想必二公子不會如此吧。
看着那些下人們忙作一團,進進出出,神情激動。
“快,你把這盆栽捧到大廳去!”
“那邊,那邊,那架紫檀木大理石鑲玉的屏風是二公子最喜歡,擡到他的房裡去!”
“別愣着,再去看看屋子,薰一遍淡香,開了窗子通風!”
“伺候二公子的要我親自調教的那幾個眉眼齊整的小子!”
……
展墨如居高臨下看着人來人往,忙個不休,那場面比皇帝駕臨還要熱鬧。他們本來到燕鳳慈的院子裡看看,結果被管事的人們給哄到角落裡,一會嫌他們礙腳一會又礙手,最後燕奉畫拉着展墨如恨恨地躲在涼亭頂上,坐在那彎翹的屋脊上,才耳根清淨了一會。
“四哥,二哥多久沒有回來了?”展墨如看這樣子倒似很久的樣子。
“有三年了吧,從前仗打得兇,既便回來也是匆忙呆一宿第二天立刻啓程了,自家人都還不知道。這次因爲金曜國暫時休戰退兵了,皇帝很高興讓二哥回家呆一段時間。聽說皇上讓人安排了京師盛大的歡迎儀式,而且親自乘御輦迎接到城門外讓二哥和他同乘一輦。暨陽城守備聽說了也不甘落後,而且暨陽城老百姓都激動的很,非要夾道歡迎,二哥告訴父親了,讓大家不要如此,可是那些老百姓根本不聽,一定要二哥在正午時候入城。二哥爲人謙和,自然也不會太過違拗。”燕奉畫一臉興奮。
展墨如被他感染,心裡也激動起來,就像國慶節到廣場大家一起慶祝一樣。
“展墨如,你滾下來!”洛華生兇巴巴的聲音傳來,展墨如嚇得一得瑟,燕奉畫連忙伸手抱住他,以免他滾下去。
“四哥,我們快下去,花生最喜歡打小報告。”展墨如說着拉住燕奉畫的衣袖。
是燕奉畫抱着他跳上來的,自然還要靠他跳下去。
看着他驚慌的表情,燕奉畫笑得神采飛揚,手趁機用力抱住展墨如的腰肢站在屋脊上,低聲道,“六弟,抱緊了!”說着故意腳下一滑,展墨如“啊”的一聲連忙抱緊燕奉畫的腰。
兩人在涼亭頂上相擁而立,似乎無意的,燕奉畫的脣貼着他的脣角擦過。
還來不及在意一個凌空心嗖地跌落,人便已經飛落下去。
洛華生看得真切,冷哼了一聲一把將展墨如從燕奉畫懷裡拉出去,又開始教訓他,“你小子膽肥了,還敢爬牆上樹了,看下次不摔斷你的脖子,摔斷了誰給你治。你以爲我們公子那麼好心,每次都把你當心肝寶貝?”也不管燕奉畫便拽着展墨如往洛華衣的住處林下軒走。
“花生,我還要去迎接二公子呢!”展墨如急忙說着回頭看燕奉畫,卻見他雙眸含笑,意有所指地看着自己,臉上一熱忙回了頭。
“不許你去,到時候人山人海,不一定怎麼樣呢,你想被人踩斷脖子?你還是老實呆在家裡,等他回來了,你使勁看個夠。”洛華生不管他的反對,硬拖着他快走。
一進院門便看見洛華衣風姿靜美站在那株梔子花樹下,花木扶疏,人美如玉,風動白衣輕。不禁呆了呆,連忙拉住洛華生讓他慢點不要莽莽撞撞。
洛華衣聽見他們進來,擡頭看看,見洛華生手抓在展墨如的胳膊上,微微皺眉,“華生,小墨的傷口沒有完全癒合,你怎能如此用力抓他?”
“沒事的,我已經好了!”展墨如笑着掙開洛華生的手朝洛華衣走過去。
“我抓他手是小事,他脖子斷了可是大事!”洛華生撇撇嘴,轉身往屋裡走去。
洛華衣探詢的目光落在展墨如身上,展墨如立刻笑道,“我說要和四哥一起去外面歡迎二公子,花生非說我會給人踩斷脖子。華衣,我們去看熱鬧吧!”展墨如笑着擡眼看見洛華衣身後橫斜出一根枝椏,上面葉如翡翠,花如白玉,卻又都不及洛華衣那樣華美優雅。
不禁伸手摘下那朵開得正盛的梔子花,放在洛華衣鬢角比劃了一下卻沒敢插上去,笑道,“華衣,你比這花好看!”
洛華衣哼了一聲,劈手奪了過去,“一個大男人比什麼花?”卻又拿在手上把玩,溫潤無暇的花瓣卻又不及他的手指更耐看。
擡眼看見展墨如笑得諂媚,又哼了一聲,“你不過就是讓我答應你上街玩,用得着油嘴滑舌?”
展墨如笑得更歡,“華衣,花生不是說我最是呆笨,怎麼又油又滑了,我最是老實聽話了!”
“你若聽話這花倒是冤枉得要命!”洛華衣睨了他一眼,“要去便去,我還能將你綁在身上?不過我醜話說在頭裡,你若是再弄點什麼傷回來,別想我再理你!”鳳眸中鋒芒暗閃,刺得展墨如笑容凝在嘴角。
以前總以爲洛華衣是個溫柔如水,優雅嫺靜之人,可是現在卻覺得他溫柔中暗含鋒芒,優雅中夾雜着凌厲,讓人害怕不由自主地服從。
“華衣,你放心好了,我和四哥一起怎麼可能會受傷呢!大家都規規矩矩地站在邊上不會有事的。”說着嘿嘿訕笑。
洛華衣斜睨着他,嘴角冷笑,“你四哥四哥的,怪親的,記得不要親到讓人生氣就好!”展墨如微微一愣,有點不明白,他和四哥關係好難道也錯嗎?疑惑地擡頭,可是看洛華衣不願意搭理他的樣子,也知道是自己錯了。
驀地想起在房頂上,燕奉畫的脣似乎碰到自己,還有他時不時暗含情意的眼神,頓時如坐鍼氈,額上冷汗涔涔,臉上陣陣發燙。
洛華衣本要回房,卻見他站在樹下臉上紅彤彤的,肌膚本就白嫩,這樣便如充血欲滴一般,心裡卻又惱恨,擡手凝聚內力,不大不小,“砰”地彈在他的腦門上。
“哎呀!”展墨如擡手捂住額頭,卻聽得洛華衣冷冷哼了一聲,連忙追過去,洛華衣卻伸手將他擋在門外,“你出去玩吧,我要休息。”
展墨如半信半疑地站在門口,卻又怕洛華衣生氣,便高聲道,“華衣,我不去了呢,反正二公子會回家的,在家裡等不也一樣嗎?”卻聽到洛華衣透出譏諷的笑聲,“你去吧,沒事,別受傷就好!”
展墨如聽洛華衣倒是真讓自己出去的意思,心頭一喜,便說了聲再見就拋出林下軒。
跑得太急卻在遊廊處猛得撞到一個人,還沒回過神來被來人用力摔在欄杆上,撞得腰身生疼。
定睛一看卻是三公子燕奉劍,心頭不禁一驚,最近他太忙併不常來,可是今日怎麼穿得如此華貴,對了,二公子要回來了。
燕奉劍瞪了他一眼,倒也沒有進一步欺負他,只厭惡地看了他一眼,道,“洛華衣在嗎?”
展墨如更加奇怪,他怎麼會找華衣?雖然近日他欺負自己少了點,而洛華衣對他也客氣了點,可是也沒好到要獨自見他吧?心下不喜便道,“他休息了,你找他做什麼?他不喜歡被人打擾。”說着便又急急往回走,卻猛得被燕奉劍拉住,“展墨如,你給我滾遠點。”
“三公子,你不要不講理,華衣不喜歡見你。”展墨如雖然還被他騷擾欺負,但是有燕奉畫幫忙,老爺子寵溺,有人撐腰,底氣便足起來,也並不害怕。
“哼,你怎麼知道他不喜歡見我,是他讓我來的。”燕奉劍說着撩起衣袍撇開展墨如便往前疾走。展墨如不服氣,緊緊跑步跟在後面。
到了門口卻聽見燕奉劍和洛華衣說話, 然後看見燕奉劍進了院子。
展墨如被燕奉劍落在後面,跑得呼哧帶喘,一推門卻發現是關上的,便砰砰敲門,“華衣,華衣!”
過一會傳來洛華生煩躁的聲音,“叫什麼叫,叫魂呀!真是不讓人安生。”
洛華生開了門,看見展墨如一臉焦急的模樣,譏笑道,“喂,臭小子,火燒屁股了?跑得這樣!”
展墨如也沒心情鬥嘴,便擠過去往裡走,邊走邊低聲道,“‘小魚腸’來做什麼”小魚腸就是指燕奉劍,魚腸是把古代名劍,而展墨如和洛華生一直覺得燕奉劍將自己當作不可一世的當家人,就給他起個外號叫“小魚腸”,就是像劍一樣的魚腸子,讓人討厭。
“我怎麼知道?你不是出去了嗎?看時辰大將軍可就要進府了,難道你不去參加夾道歡迎?”洛華生伸手拽住他,不讓展墨如跑進房裡去。
“我要去看看。”展墨如氣呼呼地往裡走,在洛華生看來儼然就是個想捉姦在牀的妒婦。
“有什麼好看的?外人不宜觀看。”洛華生斜了他一眼,不許他去洛華衣的房間。
一聽這話展墨如又鬱悶地夠嗆,什麼叫不宜觀看?難道洛華衣和燕奉劍有什麼姦情?心裡鬱結,便喊道,“我偏要看。”
洛華生也是個上拗的人,兩個人一拗起來便互不相讓。
一個故意誇張又不肯他去看,另一個心裡着急便非要去。
拗來拗去便動手推推搡搡,最後洛華生一下子將展墨如壓在地上,騎在他身上,打架展墨如自然不是他的對手。
伸手壓住展墨如的胳膊,譏諷道,“你憑什麼管我們公子,你算哪根蔥?”
“我就是管他的那根蔥!”展墨如第一次跟人爭執,不管勝與否卻都不肯退讓。
“那你說你憑什麼管?”洛華生不屑地看着他,“你說我們公子跟着你有什麼好處?你痩得沒二兩肉,文不文武不武,又傻又笨,我們公子跟着你天天給你收拾爛攤子,你會什麼?你就會斷胳膊斷腿兒!”
“不會的我都可以學,你說我痩多吃點就可以胖了,我的身體――不是還沒長大嗎?你怎麼知道我沒你高?”展墨如不服氣地扭動身體,被洛華生壓得骨頭都要斷了。
“你就算長高了有什麼用?你又是四公子,二公子,白公子,玉公子,凌公子的,難道我們公子就那麼賤一定要跟着你?你有什麼好的?我告訴你,等着搶我們公子的人能排到京師去,你算什麼?我們過幾天就離開這裡去京師,你就老老實實地做你的燕家六公子,享你的榮華富貴,以後呀我們橋歸橋路歸路,互不相干!”
展墨如開始還在尋思:什麼四公子,二公子?那不都是哥哥嗎?說到白公子,心裡便覺得內疚,可是後面的玉公子,凌公子又是什麼東西?還沒明白過來便又聽到後面洛華生越說越絕情,似乎就要大家千里搭長棚,沒有不散的宴席的樣子。
猛得抓住洛華生的手,急得滿頭大汗,“花生,你說什麼?你們要走?不留在燕府和我一起了嗎?”
洛華生冷笑道,“我們又不是燕府的人,充其量做客而已,你以爲我們像你一樣要住一輩子呀!”
“你放開我,我要去問問華衣,他從來沒說過要走的話,更沒說走了不帶我。”心裡着急,猛得用力,竟然將洛華生一下子掀翻出去,也不理他,便飛快跑上曲廊,又跳過小橋,跑進屋子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