燕鳳慈笑了笑,“那就好,”頓了頓又道,“對了,六弟,你以前的事情一點都記不得了?”說完關切地看着他,“讓洛大夫幫你好好看看,是不是腦子受了什麼刺激或者受了傷之類。”展墨如搖搖頭,神色黯然,“大哥,都不記得了呢,而且華衣也檢查過很多次,說腦袋好好的,沒有什麼傷痕,所以大家都覺得奇怪,反正我也不管了,父母還是父母,還又多出來一個爹,幾個哥哥,這是老天賜給我的補償吧!”說着又開心起來。
“六弟,真羨慕你!”燕鳳慈不由得輕笑,這樣單純的人,一顆單純的心,能讓任何人一眼看透,如一汪清清的泉水,清澈見底,但是卻又不覺得他淺薄。
“二哥,你說羨慕我?我還羨慕你呢,你看你多厲害,整個暨陽城的人因爲你回來,都開心地不得了,他們對你的愛戴那是發自肺腑的!二哥,你是全國的英雄,偶像!”展墨如興奮道。
燕鳳慈輕笑神色淡然,“六弟,越是這樣便越是平常心,你可知道,如果人家對你期望越高,那麼便越發容不得你有半點的差錯。而你被人捧慣了,忽然有一天如果人人踩你,那麼你怎麼辦?是不是會羞愧,失落,絕望至死?這樣的人不在少數,淡定處世,灑脫做人,無愧於心,這樣就夠了。”
“二哥,我還是不懂。”展墨如忽閃着那雙美麗的大眼睛,看着燕鳳慈清朗俊美的臉,他發現二哥也許不如四哥俊,但是二哥眉宇間的英氣,雙眸流露出的淡薄溫潤卻如同陽光裡日下的湖面,波光粼粼,風吹起波瀾,可是卻看不透水底,那裡平靜如淵。
也許大家喜歡偶像,本來就不全是靠相貌,二哥不是那樣托塔天王般勇猛高大,但是這無損他是英雄的事實。
無數次猜測,面對面才知道其實英雄也是人,和自己一樣有血有肉,沒有三頭六臂,也吃米飯和白開水,但是不同的是他們能不自覺地就會吸引人的注意和靠近。
“六弟,人和人不同,一個人沒有必要一定要懂得全部人生,只要過好自己的就可以,比如我這一生也許都是爲了戍衛邊疆而奮鬥,我也羨慕像你們一樣自由自在,共享天倫,逍遙紅塵,可是也緊緊是稍微羨慕,若是給我換我卻又不肯,人都有使命和任務。”燕鳳慈看着展墨如微皺的眉頭,笑了笑。
“二哥,爲什麼你不領着人打過去,一定要等着他們打過來?他們不放棄,你們總要被動!”展墨如聽說燕鳳慈十幾年都在邊疆渡過,覺得很是不可思議。
“我一直秉持人不犯我,我不犯人,而且――既便想,朝廷也沒那個心力,奮起反抗,是正義之名,若是渡江北上,士兵們也不會有太大的決心,師出無名,做無謂犧牲,不值得。我們據江南而守,敵人來犯,士兵們羣情憤慨,必奮勇殺敵,即使不鼓動,也知道拼命殺敵,保家衛國。”燕鳳慈沒想到竟然和展墨如說這麼多,笑了笑,想轉換話題。
展墨如卻問道,“二哥,你不累嗎?這麼多年了,不疲倦嗎?”
燕鳳慈心頭一顫,累,疲倦,這樣的話誰都不敢說出口,怎麼不累怎能不倦,可是又怎能退縮?多少人的身家性命,都在這裡,自己的使命就是不讓金曜國的鐵騎侵入南方國土半步。可是有多少人是陰奉陽違,對他的抗擊事業不斷掣肘,在朝廷皇帝面前不斷地參奏他的不是。
卻也只是淡淡地笑笑,“選擇的路,沒有後悔的餘地,也不允許後悔退縮。”
“二哥,那麼什麼時候纔是頭,如果――如果你老了怎麼辦?沒有人接你的班,也許金曜國還是要南下,那個時候也許更加厲害!”展墨如想着那麼多國家並立的年代不是沒有,可是最後還不都是統一成一箇中華。
“六弟,生時無愧於天地百姓,不讓自己汗顏,就夠了!”燕鳳慈笑笑,自己也算是腹背受敵,金曜國的探子四處安插,就連這盛大的歡迎儀式恐怕多半也是有人蓄意挑起,這樣既有利於刺殺製造混亂,又可以提高自己的名聲讓自己驕傲,讓朝廷那邊更加懼怕不滿,這樣是在孤立自己。可惜,他們也有算不到的地方,皇帝可以懷疑任何人和事,唯獨他燕鳳慈沒得懷疑。
展墨如受他感染,“是呢,二哥,人關鍵就是要對得起自己,”
“六弟,你想要什麼?”燕鳳慈看着他黑亮的眼睛如同黑曜石,閃燦明亮。
“要什麼?”展墨如認真的想想,“二哥,其實我也不知道,是不是很沒出息?我覺得只要開開心心的,和父母在一起,大家都能平平安安就很幸福了。”展墨如不好意思地笑笑,和一個保家衛國的大將軍說這些沒志氣的話,太過丟人。
“六弟,這說明你真實,大多數的人都是這麼想的,沒什麼不好,如果人人都要做大將軍,那還不亂套?”燕鳳慈想他太過單純善良,這樣想是很自然的。
如果有外敵入侵,熱血沸騰,上陣殺敵,那是天經地義的,展墨如不是沒有,可是他覺得迷茫的是,他根本不知道自己到底是哪裡的人,自己的根在哪裡?根本沒有一種深深根植於某地的感覺,這樣的空虛飄浮讓他覺得恐懼。
但是現在他在燕家,父母兄弟姐妹都有了,那麼是不是這裡就算是他的家國?他也應該爲之奮鬥流血犧牲?
可是大道理是做出來的,不是說出來的,他根本沒有那樣的感覺,還沒有血脈相連,生死相依的感覺,他是抹遊魂。
燕鳳慈看他略微迷茫的眼神,“六弟,二哥從來沒有和人聊過這些,今日竟然不知不覺說了這麼多,你別在意,也不要想,每日只要快快樂樂的就夠了!”燕鳳慈覺得展墨如那雙瑩澈的眼睛讓有不由自主地相信,願意說出心理話。
展墨如想不通便也不再想,人的感情本來就很微妙,感情不是人可以控制地。
“二哥,二哥!”一陣急促的腳步,還有四公子燕奉畫着急的呼喚。
展墨如連忙起身,“四哥,怎麼啦?這麼着急!”
燕奉畫卻哈哈大笑,“小墨,是範老先生又帶人給大將軍送美人來了!哈哈!”說着捧腹大笑,前仰後合。
“四哥,到底什麼那麼好笑?”展墨如急得抓住燕奉畫的胳膊讓他快點說話。
燕鳳慈無奈搖搖頭,除了在軍隊裡他就沒有安靜的日子。
“六弟,是這樣的,二哥不是都快而立之年了嗎,一直沒有娶親,不但是父親着急皇帝着急這暨陽城的老百姓也急壞了,他們每年都給二哥物色美麗佳人,聰慧的,絕美的,妖嬈的,豐腴的,清瘦的,凡事你能想到的類型都送過了,可是――二哥都不要!哈哈!這不,這次老先生竟然變通了,說‘大將軍乃天神轉世,自然不不必講究那些世俗禮法,若是大將軍不喜歡女子,那麼定然是男子,’所以他們挑選了很多各種類型的男子送到府裡來了,父親嚇得躲起來了,他不想得罪範老先生,讓二哥自己去對付。”燕奉畫笑呵呵地看着燕鳳慈,一臉不知道羨慕還是同情的模樣。
“二哥,你去看看吧,老先生見不到你可是不肯走的。”燕奉畫伸手拍拍燕鳳慈的肩膀,“二哥,要我陪你嗎?”
燕鳳慈笑笑,“你是想看熱鬧吧!”說着往外走去,展墨如和燕奉畫拉拉扯扯,嘰嘰喳喳地在後面跟上。
範老先生是暨陽城最有聲望的老人,大家都很尊重他,就連老國公也要給他幾分面子,所以他來了,直接躲起來,燕奉劍要處理封地的公務,所以不在府裡,燕鳳鐺自然也躲出去。
展墨如跟着他們進來,一到前院就看見幾個丫鬟小廝鬼鬼祟祟地,一見到二公子他們來立刻跑過來行禮,聽二公子對她們說幾句話才心滿意足地走了。
一進前廳,展墨如只覺得眼花繚亂,紅橙黃綠青藍紫,真是什麼顏色都有,粉面桃花的女子,英俊瀟灑的男子,每一個都有自己的特色,人人都不重複,簡直比選美大賽上的還要上等。
展墨如看得兩眼發直,拽拽燕奉畫的衣角,笑道,“四哥,這麼多,二哥要得過來麼?選來選去,還不花了眼?不如你也趁機挑選幾個!”
燕奉畫瞪了他一眼,低聲道,“要不要讓華衣也來選選?我們只管看熱鬧,這人的待遇就是不一樣,我什麼都沒做,被人家安插了個好男色的帽子,見到我就教訓,現在可好,人家光明正大給二哥送來,還得說天經地義。”
展墨如不好意思地笑笑,“四哥,那二哥也二十八歲了吧?怎麼會沒有娶妻子呢?就算再忙也該成親呀!爹怎麼不着急呀!”
“我怎麼知道,爹對二哥可是寬容得很,什麼都是他自己說了算,爹都不干涉。哪裡像我,說句話都要被批評!”燕奉畫拉着展墨如跟在燕鳳慈後面,向範老父夫子行禮。
展墨如和燕奉畫東張西望看俊男美女,也沒聽見燕鳳慈和老夫子說什麼。
過了一會,展墨如覺得不對勁,那老頭怎麼不斷地看他,奇怪了!不禁朝他笑笑,老夫子也頗有深意地朝他笑,還點點頭。
“四哥,爲什麼那老頭看着我笑,我有點發毛。”展墨如低聲對燕奉畫道。
“別理他,他年紀太大,越活越詭異了。”燕奉畫光明正大地抓着他的手,在大廳裡走來走去看那些氣質各異的男男女女,他們的目光卻毫無例外地都盯着大將軍。
“六弟,我看了,沒有一個比你好看的。”燕奉畫回頭朝展墨如低聲道。
展墨如心裡想得卻是沒有一個比洛華衣好看的,聽他這麼一說,臉紅了一下,“四哥,你笑話我!”
這時候卻聽到老夫子招呼那些年輕人出去,又見他老態龍鍾卻步伐穩健走到展墨如跟前,上上下下,左左右右地打量他,點頭滿意笑道,“男生女相,貴不可言,生爲鳳側,飛翔於天。好好,妙妙!”又擡手捏捏展墨如的手,更加滿意,“男人手如綿,富貴雙全,小夥子,你有旺夫相!”
展墨如和燕奉畫聽得目瞪口呆,那老夫子也不管領着人便飄然而去。
兩人相視半天,“啊!”地大叫起來,展墨如是窘的,燕奉畫是樂得。
“二哥,四哥,他果然詭異了,越活躍詭異了!”展墨如大叫道。
展墨如鬱悶至極,回頭卻見燕鳳慈若有所思地朝他笑,窘得臉更加紅,“二哥,爲什麼連你也取笑我!明天我就和父親說,給我娶房溫柔賢淑的媳婦,看不饞死你們!”說着轉身便跑出去,去找洛華衣了,身後傳來燕鳳慈和燕鳳慈爽朗的大笑。
展墨如從來沒有想過丈夫妻子的問題,他認爲自己和洛華衣兩情相悅,互相喜歡,想在一起,雖然在燕國公府不能公開,可是也許有一天他們會離開這裡,去過他們的生活,畢竟也沒有人是永遠守着父母的。
洛華衣長得好看,他是妻子,展墨如邊走邊想,可是不對,他長得高,自己長得矮,不對不對,自己是身體還沒長高呢,等到長高了自然就高了,可是難道妻子丈夫是按照身高來定的嗎?
想來想去有點糾結,走得更快,也不看路,猛得額頭門牙一陣疼,“啊啊啊啊!”大叫起來,一看竟然是撞在樹上,撞在樹上爲什麼是門牙疼得要斷了一樣?鼻子沒事?
又更加鬱悶,便也不胡思亂想了,飛快地跑去林下軒去找洛華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