到了門口卻又猛得頓住步子,心裡頭說不上來的滋味。反反覆覆都是洛華衣要走了,他不理自己了,而且他根本就沒有告訴自己,看樣子是要偷偷的把自己丟下。
又想着自己沒什麼好的,憑什麼就以爲洛華衣喜歡自己和自己在一起天經地義?他要離開自己,那――自然是正經的事情。
第一次覺得剜心的痛,胸臆間流竄着鋒利的刀鋒,將自己刺刮的傷痕累累。想着心頭更加的痛,一陣陣尖銳如刺的感覺穿過心扉間。
耳邊聽得燕奉劍惡劣的笑聲,“華衣,那――我們就這麼說定了,你可不要說話不算話?”然後是洛華衣淡淡卻柔和的聲音,“三公子也太多疑,我洛華衣什麼時候說話不算話了?不過我希望三公子不要對人張揚,我不喜歡別人知道。”
“華衣,你放心,我們的事情,我怎麼可能會跟別人說?你能找我,我――我已經很開心了。”
“好了, 你先走吧,大將軍要回來了,你也該去忙了。”
“嗯,有事情,記得告訴我,我會第一時間趕過來了。”
“有勞三公子。”
“不勞,在下樂意之至。”
站在門前,大風掃過,捲起數點落花,那顆心似乎被切成片片,隨着風飛走。
聽到有人出來的腳步聲,展墨如不但不躲,反而迎上去,擋在門前階下庭除中間。
門吱呀被拉開,是燕奉劍。
看到展墨如一臉頹敗憤怒傷心地站在門口,燕奉劍笑得暢意,本來就俊美的臉更加神采飛揚。走近展墨如,擡手挑起他的下巴,輕笑道,“什麼時候來的?都聽到什麼了?”
展墨如雙目幾乎噴火死死地盯着他,緊咬脣只覺得齒頰間瀰漫着腥氣。
燕奉劍笑笑,脣附到展墨如耳際,低低卻又驕傲道,“華衣的嘴是甜的。”
展墨如如同被毒蛇猛地咬了一口,沒有猶豫地一拳掃出去,擊向燕奉劍左耳側。
燕奉劍輕哼了一聲,擡手握住展墨如的拳頭,冷冷盯着他,細長的眼中陰毒的光芒閃過,手上慢慢用力想着要不要扭斷他還沒好利索的手腕。
展墨如無畏地盯着他,疼得冷汗直流卻死死咬住牙不肯發出一點聲音。
燕奉劍輕輕地笑,脣角彎成好看的弧度,眸中殘忍光芒乍現,手上用力,剛想將展墨如的手摺斷,卻聽到身後傳來淡淡帶着威脅的聲音,“三公子――”
輕笑,放手,回頭,動作瀟灑自若,“華衣,你多心了,我不過是和六弟鬧着玩,看看他手腕是不是好利索了!”說着回頭朝展墨如笑笑,擡手揉揉他的頭,將他柔軟順滑的髮絲弄得亂糟糟,“六弟,二哥還有一個時辰就進城了,怎麼不出去玩?你四哥呢?他不是一直是你的跟屁蟲嗎?”
“不要你管!”展墨如猛得將手抽回來,將燕奉劍推離自己的身體。
燕奉劍笑得開懷,回頭看看洛華衣,“回頭再來看你!”說着便邁着輕快的步子走出去。
展墨如死死咬着脣瞪着燕奉劍的身影,聽到洛華衣溫軟的聲音,“小墨,你不是出去玩了嗎?怎麼又回來了?”哼了一聲卻不肯回頭,背對着洛華衣盯着不遠處的那棵櫻桃樹。
洛華衣看他一臉悲憤笑了笑,走到他身邊,擡手捧住他被燕奉劍抓住的那隻手,細白的手腕印上一圈紅印,只怕明日便一圈淤痕了。
“怎麼這麼逞強?他若是不抓住你,只怕這手腕又斷了。”洛華衣微微責怪着,拉着他進屋去敷藥。
“斷了更好,反正也沒人心疼!”展墨如癟着嘴幾乎流淚。
洛華衣怔了怔,看他一副苦大仇深的模樣,“你怎麼啦?什麼叫沒人心疼?難道我是白心疼你了?”
“你原來還說他傷了我的頭髮,你要讓他用手指頭還的,我也不稀罕他的什麼破指頭,但是――你――他――”展墨如心頭滯鬱苦悶,便說不出來。
洛華衣輕笑,“你若嫌他礙眼,我以後打還你,讓你解氣。”
“你捨得嗎?”展墨如瞪着大大圓眼睛大聲道。
洛華衣一頭霧水,不悅道,“小墨,你耍什麼脾氣?你說的是什麼話?”
“那你們在裡面做什麼?”展墨如質問道。
“小墨!”洛華衣明白了展墨如的意思,氣得臉刷得慘白,手上用力一推將展墨如推到一邊去,“你給我滾!滾!”
說着轉身往回走,展墨如心裡又憤又痛,就想跺跺腳跑出去,再也不見面,但是看着洛華衣挺直的背影,腦海裡卻閃現着他的溫柔關懷,一下子想起自己做得那個夢,雪白的紗衣,眩目的銀髮,像極了洛華衣此刻的背影,心頭又急又痛便大聲道,“那你以前都不理他的,怎麼今日這麼親切,你說會和我在一起,怎麼要走了卻瞞着我,你是不是要偷偷地去京師?”
說完用力地盯着洛華衣的背影,美麗的大眼裡蓄滿了眼淚,卻倔強地不肯落下來。
“小墨,我對你的心你竟然都不知道,我那麼對你你就這樣回報我?將我想得如此不堪?連起碼的信任都沒有?那麼你呢?你和四公子和你的白公子又算什麼?我何嘗說過一句?”
洛華衣猛地轉身,冷冷盯着他,清俊絕塵的臉上寫滿決絕,“小墨,你的心裡在想什麼?你可以三心二意得隴望蜀貪得無厭,我卻就只能心甘情願毫無怨言地守着你嗎?我爲你做的,你都看不見,只是說幾句話便也值得你捕風捉影,說出這麼傷人的話嗎?”
展墨如眼中晶瑩的淚刷得滾落下來,“那你爲什麼要走?那燕奉劍怎麼――怎麼說――說你們――”
“小墨,你什麼時候才能學會不聽別人的,用你的腦子去想,用你的心去感受?什麼時候將我說的話都放在心上?”洛華衣無奈慘笑,長嘆。
“我一直都聽你的。”展墨如大聲道。
“是嗎?”洛華衣冷眼盯着他,“你告訴我,你不想我走,不想我和燕奉劍有什麼關係,只是因爲習慣了和我在一起,只是你討厭燕奉劍,是這樣嗎?”
“不是!”展墨如毫不猶豫地接口道。
“不是?”洛華衣凝眸,輕聲問道。
“不是,我――我不想你離開我,我也不想離開你,我想和你在一起,永遠和你在一起,我又傻又笨,可是你教我,我都會學,我會讓你滿意的!”展墨如用力地抹了一把眼淚。
“你愛我嗎?”洛華衣的聲音輕柔,帶着絲絲華美的顫音。
“愛?”展墨如眼神微微迷離看着洛華衣,剛纔那種徹心徹骨的痛就是愛嗎?咬了咬脣,“我不知道什麼是愛,我就覺得我不想離開你,就是死也不想,如果你有――有了別人,我――我就覺得是比斷了手腳還痛的感覺,就好像身體上什麼被人摘走了一樣痛,”展墨如說着擡手下意識地摸着自己的胸口。
洛華衣清眸微眯,風過廊下,白衣翩然,“小墨,那麼你的白公子呢?”神情端莊,雙眸清冷。
用力地閉上眼睛,展墨如大聲道,“他是我的救命恩人只是救命恩人,我愛你我只愛你只愛你!”每說一個字,心頭那暗藏的清冷的面容,素白的紗衣,那抹如天外飛仙的身影便如同泡沫一樣被一條鞭子狠狠地抽得粉碎,四分五裂,淡笑的脣角,淡然的眼眸,細長的手指,墨黑的髮絲,清冷的臉,淡淡清冷華麗而性感的聲音,那場雷雨,那個溫暖的懷抱,那淡淡的冰香,都粉碎在那長流的清淚中。
洛華衣展顏輕笑,淚光點點,“小墨,在遇到你之前我不知道什麼叫動心,在遇到你之後,我不知道什麼叫放手。我又怎麼會拋下你自己離開,怎麼可能違背自己的心意去找別的人!”說着朝展墨如伸出手,擡眼卻看到洛華生站在角門花木扶疏處做仰天嘲笑狀,捶胸頓足。
不由得狠狠瞪了他一眼,知道是他在搞怪。
伸手攬上展墨如的纖腰,擡起衣袖給他擦拭滿臉的淚痕,“你倒真像個剛出生不久的孩子,哭起來驚天動地。”洛華衣輕笑,卻低頭吮吻他掛着淚珠的紅紅潤柔軟的脣。
柔嫩而溫暖的感覺,如同滑嫩的花瓣在脣上滑過,帶着淡淡的香,清清的甜,不知道是誰的舌先探進了對方的齒間,柔嫩靈活的舌互相勾纏,分享彼此柔媚的津液。風吹亂了兩人的發,糾纏在一起,擋住緊貼的脣只留吸吮的聲音。
從前兩人除了輕吻,碰觸嘴脣,吻吻臉頰並沒有激烈的動作,這番勾纏舌吻倒是第一次,直到氣喘連連,才彼此撤離,洛華衣低頭看見展墨如眼波迷離,雙頰暈紅,不禁心頭盪漾,一股暖流自心底汩汩涌出。
“華衣,你的嘴是甜的!”展墨如輕聲說道,想起燕奉劍的話又有點氣惱,但是華衣說沒有自然沒有,他定然是亂說的。
洛華衣笑了笑,幫他理了理頭髮,俯身道,“小墨也是,”說着情不自禁地又低頭輕吻,卻聽到外面傳來輕快的腳步,便連忙鬆開,又幫他將衣服整理了一下,但是看展墨如頰綻桃花,紅脣微腫,眼神散亂,一副勾引人的模樣,便拉着他快步走進屋子裡,帶他去洗臉,免得被人看了去。
“小墨,華衣,快點,我們出去了!二哥就要回來了!”身後傳來燕奉畫的聲音。洛華衣讓展墨如去洗臉,然後自己停下腳步攔住燕奉畫。
展墨如匆忙跑到後面去洗臉,對着水面看到自己臉上浮腫,淚痕未乾,眼睛有點紅腫不禁又心虛尷尬,連忙撩水洗臉,又去摸手巾,看到銅盆架上的雪白的手巾便想到白輕侯給自己的那塊,呆了呆,聽見燕奉畫在外面叫,連忙擦了臉又用力地捏捏臉頰,齜牙咧嘴地笑笑才跑出去。
“四哥,二哥回來了嗎?”展墨如笑問道。
燕奉畫看看他,皺眉,疑惑道,“小墨,你怎麼啦?”
洛華衣笑了笑道,“沒什麼,你們快去玩吧。”說着推了推展墨如讓他跟着燕奉畫。
“華衣,你和花生不去嗎?”展墨如問道。
“我不喜歡那麼熱鬧的地方,走路都擠得很,我在家裡等就好了!”說着又關切地看看展墨如,趁着燕奉畫不注意伸手捏捏他的手。
展墨如擡眼看他,只見洛華衣眼波明澈鳳眸清痕,說不出的光彩照人,想着:華衣對我那麼好,我要全心全意對他纔是,以後都不要再胡思亂想了。
燕奉畫被他們略微奇怪的氣氛弄得有點摸不着頭腦,伸手拉住展墨如的手就要往外走,展墨如卻像被火燙了一樣,立刻抽回去,燕奉畫一愣,展墨如忙笑道,“四哥,快走吧,晚了我們擠不到前面去了,別看是自家哥哥,暨陽城的老百姓可不管!”
說着又回頭深深地看了洛華衣一眼,見到他對自己露出如梔子花般明麗的笑容,才燦然一笑,心頭萬般想法都散去,只留下想要全心全意來回報的念頭了。
這樣一想又不是很想去,想留下來和洛華衣說話,看他笑聽他給自己讀書,突然有了這樣的感覺,害怕他離開自己,知道他對自己的心自己對他的情,就覺得要時刻都在一起日夜不分離纔好,擡頭看見他的笑,低頭看見他溫柔的衣角。
“快走吧!”燕奉畫沒有拉他的手,卻又伸手拽他的胳膊,拉着他飛快地走出去。經過外面一個人匆匆走進去,是華生,可是他根本沒注意他們,竟然很快便跑過去,展墨如叫他他也沒有聽見。
“花生今天很奇怪。”展墨如隨口說了句。
“他就沒正常過。”燕奉畫接口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