燕府因爲公主走丟,又鬧了個人仰馬翻,現在看公主回來鬆了口氣,但是聽說中了毒又一陣提心吊膽,若公主死在燕府,不論如何,燕府都脫不了干係。
一屋子人看着昏迷的公主想對策,請了好幾個有名的大夫,都看不了,說這是用毒和迷術高手下的藥。
“二哥,可惜華衣走了, 要不他肯定可以幫公主解了這個什麼迷亂!”展墨如除了手上的傷,其他都沒有什麼大礙,但是左手傷了手掌的筋骨,又需要費時日調養。
“也不是不能解,只要鍼灸她的幾個穴位,然後內力幫她疏通,再服些清心化瘀以及凝神靜氣的藥便差不多了!”燕鳳慈朝他笑笑,讓他不必擔心。
“二哥,就算是用內力疏導,也不會很輕鬆吧?這是很耗內力的事情。”燕奉畫也略微知道一點,但凡需要外人內力疏導的,都是事倍功半,何況公主現在陷入迷亂中,自己根本不能控制。
“但是我們不能不救,如果公主在我們家有個三長兩短,那麼我們全家都脫不了干係,你說呢二哥?”燕奉劍急忙道。
燕鳳慈笑笑,“大家都別急,人我們自然要救,”然後又對燕奉劍道,“三弟,你派人去告訴父親,沒什麼事情,讓他老人家不要擔心。”燕奉劍自然答應了派人去。
燕鳳慈讓人準備了相關的草藥器具,又將公主帶到靜室讓電不輸給他護法,展墨如等人便都在大廳等候。
“四哥,二哥給公主輸送內力,自己不會有什麼問題吧?”展墨如一臉緊張,在燕奉畫身邊走來走去。
燕奉畫伸手拉住他的衣袖,輕輕撫摸着他受傷的手,道,“六弟,你走來走去,讓我都緊張,快坐下吧,喝杯茶靜靜神。”
展墨如卻急忙拉出衣袖,“不好意思,我去如廁!”說着便蹭蹭跑出去。
“他這都幾趟了?”燕奉劍譏諷道。
燕奉畫笑笑,他早就發現了他這個六弟一緊張着急擔心就會不停地如廁。
展墨如並沒有去茅廁,而是停在一株梔子花樹下,深呼吸,看着那玉潔冰清的花朵,想着那個貼心暖肺的人,心慢慢地靜下來,“華衣,等到公主好了,二哥便會送她回京,到時候我一定跟着,然後去找你。”
黑亮的大眼微微眯起來,望着頭上那朵潔白如雲的梔子花,卻覺得眼前模糊了一下,眨眼間覺得眼前一片雪白,心頭一驚卻瞬間恢復如初,天青高遠,極目雲斷。
心裡掛念着燕鳳慈他們,不由自主地便朝後院的靜室走去,一路上不斷地回頭,總覺得如同有一雙眼睛盯着自己看,但是回頭卻什麼都沒有,往前走便又覺得那兩道目光讓自己身上被盯得地方隱隱發木生寒。
站在靜室門前不遠處,燕鳳慈的侍衛在門口和屋後守衛,屋裡是電不輸。展墨如笑笑,搞得跟總統保鏢一樣,屋前屋後,是不是屋頂也有,剛想着便看見屋頂人影衣衫,不由得笑倒在旁邊的垂柳樹上。
心想着,難道還有人這麼大膽,大白天敢到家裡來行刺不成!剛要笑卻只覺得一陣陰沉的風貼着自己吹過去,衣襬翻飛,發亂如絲,只覺得一道白光強烈到幾乎刺瞎眼睛疾如流星朝靜室門口閃過去。
人都說看見流星要趕緊許願,可是很多人在流星過去才反應過來,但是展墨如卻下意識地大喊,“刺客!”然後立刻朝後監視,他以爲那是後面的敵人飛射過來的箭矢,速度太快,所以晃眼。緊接着聽見幾聲清脆的叮咚撞擊,然後便是細微的嗤嗤嗤,在微微流動的風中展墨如竟然聽得份外清晰,猛得回頭,只見一片紅霧在太陽底下現出妖異的光芒,被一柄寒光閃閃如愁如魅的窄劍輕描淡寫地潑灑定格在碧藍的天空。
那幾個侍衛瞪大了眼睛根本不相信,身經百戰,金戈鐵馬,刀山火海都活下來的他們會死在安逸的大將軍府上。
展墨如張大了嘴巴,用力地瞪着眼睛,風吹着什麼撲棱進眼眸裡,火辣辣的疼,帶着腥氣撲面而來。
發不出聲音,因爲那股凌寒的氣勢壓迫地他根本連呼吸都困難,還是張開嘴喃喃道,“爲什麼――會是你!”
眼中那抹清冷的目光,素白的衣衫,如愁纏繞的窄劍沒有在展墨如眼前停留,殺了門外擋路的侍衛徑直戳進房中。
展墨如拼盡全身的力氣,只覺得渾身冷寒,出了最開始喊了一身刺客,根本發不出第二聲,他不知道是被人點了啞穴,而這靜室所處別院本就人少,有了燕鳳慈的人守護,其他的人根本就不進來。
連砍殺聲都沒有,就像一陣風一陣雨那樣翩然而至,軒然四擊,便是血霧飛天,魂斷黃泉。
展墨如雖然說不出話,卻拔腳便衝進去。
透過被踢碎的門,看見電不輸和來人纏鬥在一起,而燕鳳慈仍然在給康安公主運功,只見她的臉一半紅一半灰,展墨如記得燕鳳慈說過只要運功等到她的臉從一半紅一半灰轉爲平常色就可以了。
展墨如在大道上見過電不輸出手,他認爲電不輸的武功很高,因爲他只見到如同陀螺旋轉,根本看不見人影,可是現在他根本沒有轉,而是一招一式非常沉重地迎敵。
看到燕鳳慈額頭上密密麻麻的汗珠,展墨如大急,知道他到了緊要關頭。不由自主地擋在他的身前。
然後又凝眸看着那個素白的身影,飄然如蝶,又如同一絲隨風而蕩的白雲,輕鬆而自由。白輕侯,輕煙輕愁輕羅袖,展墨如現在見識了他的輕煙和輕愁,心頭卻迷茫地如同濃霧降臨,不知所措。
看着電不輸和白輕侯纏鬥,一白一灰兩條人影,動作時快時慢,時而看着他們如同打太極時而如同比快動作,但是就算展墨如也知道電不輸肯定不行了,他的身上破了多處,鮮血滴滴答答的流下來,而白輕侯除了雪白衣裳被人濺了點點亂紅,依然神色清冷,劍如飛泓。
展墨如用力咬住脣死死地盯住他,起初還怕他被電不輸傷了,可是――
只見兩人相交,接着砰得一聲,電不輸猛得飛脫出去,滾跌在院子裡。
展墨如想跑過去看看他,可是又怕白輕侯殺了燕鳳慈,他張開雙臂擋在燕鳳慈身前,眼睛一眨不眨地盯着白輕侯,他告訴自己這定然是自己在做夢,人不總是這樣嗎?做些稀奇百怪、糊里糊塗的夢,人怎麼可能穿越,怎麼可能到異時空,這定然是自己出了車禍以後有了後遺症,妄想症,神經病。
都說,只要人的意識夠強,那麼就可以控制自己的夢,現在自己是不是應該發揮自己夢之主體的優勢?
看着白輕侯提着那抹殺了人,可是也不會留下半絲血跡的窄劍,如同他的人他的衣,纖塵不染,輕塵絕世。
“爲什麼?”展墨如張嘴,卻也聽到了聲音,是身後的燕鳳慈。
燕鳳慈轉首看着慢慢走近的白輕侯,“難道侯爺和燕某有仇?我和記得侯爺說過再不過問江湖的事情。”燕鳳慈單掌抵在公主後心,卻騰出右手將展墨如拉到一側,面對着白輕侯。
“受人之託,忠人之事!”白輕侯輕輕吐出幾個字,內力灌注劍身,劍尖震顫發出陣陣輕吟。
“那你爲什麼不動手!”燕鳳慈神色淡定,內力卻依然綿綿不絕送進康安公主體內。
“雖然我趁你消耗內力之時來,但是卻不打算在你不能動手的時候下手。”白輕侯淡聲說着卻起眼看向展墨如。
“所託之事不就是來殺我嗎?能夠得手爲何還要故意放我一馬?”燕鳳慈內力一吐運功完畢便收回手掌,微微吐納。
展墨如看康安公主的神色已經恢復,知道她沒大礙了,而燕鳳慈看上去神色如常並沒有太過疲憊。
心下忐忑,不知道他們兩個人誰更厲害,他不希望任何一個受傷。
“我受託的是來刺殺,得不得手誰都無法預料。出招吧。”白輕侯擺了個起劍勢。
展墨如卻急得臉上直冒汗,伸手拽住燕鳳慈的手讓他給解穴,燕鳳慈方要動作,白輕侯卻淡淡道,“不要給他解,省得囉嗦。”
展墨如猛地扭頭看他,白輕侯卻輕輕哼了一聲並不看他,燕鳳慈呵呵笑了兩聲,“六弟,你去看看電不輸。”
展墨如卻不想出去,白輕侯不耐地皺皺眉,一劍遞向燕鳳慈,同時羅袖輕揮,猛得捲住展墨如將他摔在外面電不輸的身邊,順便點了他的穴道。
展墨如又急又痛,卻不能言不能動,只能躺在地上乾着急。
這時候聽到燕奉畫的聲音,“六弟,你在這裡嗎?不要打擾二哥。”
然後一陣急促的腳步聲,聽得他“啊!”了一聲又喊了聲,“有刺客!”然後便到了身邊。
“六弟,你不要緊吧?電護衛!”燕奉畫急急叫道。
展墨如朝他眨眨眼睛,讓他給自己解穴,燕奉畫運指如風,忙活了半天,展墨如卻除了被戳得生疼,什麼反應都沒有。
“六弟,我――我不行!”燕奉畫一臉挫敗,趕緊去看電不輸,給他包紮傷口,不一會院內的侍衛衝進來,燕奉畫讓他們擡了電不輸去療傷。
這時候聽到屋裡白輕侯清冷的聲音,“燕鳳慈,如果你不出鳳銀槍,絕對不是我的對手!”卻只見身影翻飛,根本看不清誰是誰。
“鳳銀槍出,魂魄必收,除非萬不得以,我不會出手。”燕鳳慈從容穩重的聲音。
展墨如聽他他們的聲音如常,便覺得他們都沒事,而燕奉畫卻知道厲害,那兩人鬥得人影不分,卻還能如此說話,實屬不易。
“好沒意思,我走了!”展墨如聽得白輕侯冷冷輕哼,然後眼前白影一晃,便見到他站在自己跟前。
而燕鳳慈也慢慢從房中走出來,淡定從容,不急不徐。
燕奉畫看着眼前的人,一陣目瞪口呆。
展墨如看着眼前的白輕侯,碧青的底子,清冷的剪影,讓他顯得那麼無情,不禁眼底生疼。白輕侯回劍入鞘,劍鞘輕點,解了展墨如的穴道,然後看也不看他轉身便走。
展墨如連忙跳起來追上去,“你等等!”
白輕侯卻根本不理睬他,越走越快,展墨如只好拼命跟上去。
燕奉畫急忙喊道,“六弟,回來!”說着便要追上去,燕鳳慈卻伸手拉住他。
白輕侯在前面輕快地走,展墨如在後面追得累,他根本沒想若是白輕侯不肯見他,自然施展輕功,眨眼就不見了,怎麼會在他前面慢慢地走。
一直追出燕府,在那條貫穿城內的河邊,白輕侯猛得頓住步子,展墨如本就是將追卻追不上的樣子,他一停便收勢不住撞在白輕侯身上,猛得伸手抱住他,卻又覺得唐突,立刻手忙腳亂地站好。
“爲什麼是你!”展墨如跑到他的前面,看着那張似乎沒有任何感情如同冰玉雕刻出來的臉。
“爲什麼不是我?”白輕侯微微皺眉。
“那你爲什麼又手下留情?”展墨如想着燕鳳慈說如果白輕侯趁着他運功無法分心的時候,定然可以一擊即中,即使不死,燕鳳慈也會重傷。
“你想我是因爲你嗎?”白輕侯冷冷看了他一眼。
“我――我沒想過……”展墨如心頭猛得一跳,卻又似乎有所期待。
“如果我一劍穿過去,你是不是會很自以爲是地擋在我的劍前?”白輕侯掃了他一眼,哼了一聲。
“我……”展墨如一時語塞,因爲就當時自己以爲做夢的程度,恐怕真的會。
白輕侯似乎夢囈一樣,臉上現出一種淒涼的憂傷,嘴脣動了動卻不知道說了什麼。
看得展墨如心頭一顫,跟着一陣心酸,卻沒有聽清他說什麼,只聽見墨,天下什麼的,又是一陣着急。
“你和我二哥有仇嗎?”展墨如看着白輕侯衣衫輕晃,在地上映出半透明的暗影。
“沒有,我要走了。”白輕侯說着便繞過展墨如跨步。
“誰讓你來殺大將軍的?”展墨如急忙問道。
“你怎麼那麼儍?燕鳳慈都沒問,你問我就會告訴你嗎?”白輕侯略帶譏諷的眼神定在他的微紅的臉頰上,映着陽光是種奇異的色彩,心下一動,卻又剋制自己,世間最難一放手,但是答應過就只能如此。
心下悽楚,便不再理睬他,翩然而去。
白輕侯臨走時悽然神傷的神情深深刺痛了展墨如的眼,他爲了別人傷心,而自己何嘗不是爲了他?
站在河邊癡癡傻傻發了半天呆,眼前一隻華美的畫舫慢慢駛過,自己也是在這裡遇見他的,而今又在這裡揮別。
笑一陣,癡一陣,一陣無奈,一陣心酸。
慢慢地心頭浮起那雙溫柔波光盈盈的細長鳳眸,似嗔含情,心頭慢慢地舒展,“華衣,你好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