洛華衣接了藥碗,拿銀勺餵給他,展墨如伸手想自己喝,卻被洛華衣傾身壓在竹榻的高高的靠枕錦墊上,又從袖子裡扯出雪白繡水紋的趴在墊在他的頜下。
洛華衣的髮絲很長,垂蕩下來拂在展墨如的臉上,泛着淡淡的藥香。
“華衣,我的病好了,還要喝藥嗎?”展墨如被洛華衣緊緊包裹住,沒有一點逃避的空隙,只覺得頭暈目眩。
“再喝幾天就可以了。”說着要銀勺舀了藥汁,仔細的吹了才遞到他的嘴邊。
一邊喂藥,又繼續說展家小姐的事情,“燕家現在四處搜捕,說展小姐一介女流,肯定跑不遠,讓人封城,挨家挨戶的搜查,這不兩個月了,最近就要搜到小崑山了。真夠他們鬧騰的。”
展墨如聽他說要搜到小崑山,心下一驚,嘴邊的藥汁便流到脣角,剛要擡手擦,卻被洛華衣俯首輕啄,將幾滴藥汁輕吮了去,看着洛華衣紅潤的脣,展墨如臉上一陣滾燙,忙低垂眼睫不敢再看他,心裡卻驚懼於搜查這個問題。
“小墨,怎麼啦?”洛華衣看他滿懷心事的樣子,關切問道。
“沒什麼,就是覺得都快三個月了,我的身體怎麼還沒有全好?一個月的時候不是已經差不多了嗎?”有點着急,有點恨自己不爭氣。
將空的藥碗放在一邊的隔板上,洛華衣提起手帕替他輕輕擦拭嘴角,“小墨是在埋怨我的醫術不夠好嗎?”說着輕笑。
展墨如連忙搖頭,“華衣,你誤會了,我怎麼會是這個意思。我是覺得我太沒用了,什麼都不會也幫不了你什麼忙!”說着嘆氣一副蕭索的樣子。
洛華衣笑笑,起身下了榻,展墨如倚在榻上忽然覺得洛華衣很高,只見洛華衣走到一邊的琴案前撩袍席地而坐。
纖長的手指在琴絃上若無力地隨意劃過,傳出一串凝滑顫音,挺直的鼻樑,讓他柔美的臉多了幾分英氣,並不是初始認識的那樣陰柔過分的美。
雙手慢慢挑、撥、按、滑……頓時一曲清麗婉轉,幽渺杳然的音調自他纖長優美的指端流瀉而出……
一曲終了,餘音嫋嫋,琴音顫悠悠地依然晃在耳邊,心底幽幽涌上的是莫名的輕愁。
“華衣,這是什麼曲子?爲什麼――”
“小墨,這個叫驚鴻醉,驚鴻醉,一醉紅顏悴,二醉枯骨灰,……”洛華衣眸光流轉,眼中細鋒閃過。
“是個悲傷的名字嗎?”展墨如聽了曲子,只覺得心頭是說不出的感覺,絲絲繞繞竟然是悲愴的感覺,可是又不知道爲什麼,只覺得這空氣,花香,青草,碧竹都會成爲過往煙雲,而這眼前的紅顏也會一轉歲月成悲醉,流轉光年愛成灰。
洛華衣展顏輕笑,“小墨,沒想到你竟然是個多愁善感的人,纔不是悲傷的,是個美麗的傳說,歷經悲歡,終得真愛,驚鴻醉,驚鴻醉,璧成雙,影成對。你看,是不是呢?”說着朝展墨如招手,“來,小墨,過來我教你彈琴。”
展墨如看着他絕美溫潤的面容,心頭盪漾的是密密的幸福充實,如果所有種種都是爲了來到這個時空成全這樣一個優秀男子的愛情,那麼自己是不是也算有所作用?
綻放歡快的笑顏,展墨如赤腳跑過去,被洛華衣摟進懷裡。洛華衣執起他的雙手,覆脣親親他纖細的指端,輕笑道, “墨如,其實你的手纖長靈活,指形優美,最適合彈琴。”
“華衣,你快別取笑我,我一個大男人學那些附庸風雅做什麼?”忽然又意識到不對,這樣說不是暗指洛華衣附庸風雅了麼?連忙又解釋道,“你別介意我――我不是說你,我是說我,我學不好,倒是糟蹋了這些藝術……”
洛華衣看他着急模樣,笑笑,柔聲道,“小墨你太謙虛了,誰說你學便是糟蹋了?你不過是學得晚了點,反正閒來無事,不如試試看!”說着伸手拉住展墨如的手放在琴絃上,曼聲絲語,聲音柔和,給他講解宮商角徵羽,又告訴他肩、臂、肘、腕、指的力道配合,又教了他常用的指法。
展墨如自手撫上琴的那刻,只覺得一股莫名熟悉的感覺自指尖傳來,說不出的愉悅之感。
這樣細心教授下來,竟然忘記時辰,而展墨如也慢慢地入了門道,吟和清風,淡香徐徐,清音嫋嫋。
“小墨,看,是不是很簡單?關鍵是你人聰明又有天賦!”洛華衣笑笑,雙臂環住展墨如的身體,扶在他的手腕上,讓他繼續彈。
“華衣,是你教的好,你什麼都那麼優秀,就連教人也是這樣。”展墨如說着彈出一串琴音,便要站起來,結果跪地腿腳痠軟一下子摔下來,洛華衣連忙將他接在懷裡,四目相對,明眸瀲灩,脣角含笑,展墨如心頭一跳,連忙坐正輕聲道,“我總是笨手笨腳。”
洛華衣卻握住他的手,十指交扣,語聲絲滑,“小墨,不要在妄自菲薄,來我開始教你《驚鴻醉》。”
洛華衣口傳心授,不用琴譜只慢慢給他講解,然後將手搭在他的手背上慢慢地演練,細節繁雜,洛華衣一點點,一句句教,從正午慢慢到了黃昏,風吹滿院香,落日熔脆黃。
洛華衣喜笑瑩瑩,站起身來,“小墨,能在這麼短的時間裡將這說曲子學會的,你是第一個,比我都快,所以不要在說你笨了知道嗎?”笑着將展墨如拉起來,“驚鴻醉本來是琴簫合奏,下次我將玉簫拿來與你一起。”
回頭卻看見展墨如有點呆愣地立在那裡,也不在說話,徑直走出涼亭,慢慢踱到荷花池邊上,倚在欄杆上回頭看。
展墨如在如此短的時間內習得驚鴻醉,完全靠自己的記憶力和彈琴的天賦,那其中的意思卻並不能完全領會,而驚鴻醉又是一曲博大精深的曲目,既可怡情又可當作克敵制勝的武功。展墨如雖然沒有內力,也不知道施展的敲門,但是卻似乎有種冥冥之中的牽絆讓他沉迷在其中想找到那個突破口。
展墨如在亭內站着發呆,洛華衣倚在曲欄上笑吟吟地看着他,風吹滿目翠碧,入耳叮錚脆響。洛華生出來叫他們吃飯,卻見到兩個人如同儍了一樣,也不管踢踏踢踏跑到涼亭裡,大嗓門一開,將展墨如的魂叫了回來。
“你是誰?”展墨如凝眸,疑問。
“好你個沒良心的小墨,敢耍本大公子,看你以後還想喝滋補湯,醒神茶!”洛華生喊着伸手去推他,結果展墨如根本沒有抵抗力一樣,順勢往地上倒去。
“哎!你搞什麼鬼?”洛華生又連忙去拉他,說着大喊着叫洛華衣。
“沒什麼,不過就是修習驚鴻醉有點入魔,過幾天就好了。”洛華衣在外面淡淡道。
“你現在就教他這個?”洛華生呆了呆。
“早晚不是要學的嗎?”洛華衣走上前伸手將展墨如抱起來,順勢點了他的睡穴。
洛華生雖然不滿也只能嘟嘟囔囔地跟在後面。
接下來的幾天,展墨如一直跟着洛華衣修習彈琴,反反覆覆一首驚鴻醉,將裡面細小的變化都一一練熟。
展墨如只會彈,不會說自然也不會寫,但是一經學會便深深地印在腦海裡。
洛華衣看着他輕笑,“小墨我用長簫,你撫琴我們合奏一曲”說着從細長的錦盒裡拿出一根通體墨綠的玉簫。
在黃昏時分展墨如已經可以和着洛華衣的簫音慢慢彈奏,幾遍下來便開始熟練起來。簫音嗚咽纏綿低迴,琴聲悠揚溫柔低語,如同鴛鴦水中廝磨,又似雨燕□□,……
驚鴻酔,離人淚,
心頭碧血盈盈碎。
一曲成悲,復曲成灰
望不斷天涯海角雁南飛
……
璧成雙,影成對
縹渺萬里戰鼓催
……
驚鴻酔,魂夢歸,
……
……
偶爾擡頭,四目相視,恍然如夢,患得患失。
“小墨,這首驚鴻酔是上百年留下來的一首曲子,一直是琴簫合奏,等到你能夠了熟於心,我在慢慢教你專門的內功心法,那麼這首曲子便是凌厲無雙的絕世武功了。”洛華衣將玉簫慢慢放下,跪坐在展墨如身旁,輕笑盈盈地看着他。
展墨如對上他似含情水波的清眸,聽得他說學武功有點茫然,便道,“華衣,內力應該不是一朝一夕能練成的吧?我這樣能行嗎?而且如此凌厲的功夫是不是會殺人無形?”
“小笨蛋,我讓你學武功又不是爲了讓你殺人,有了武功可以自保可以鋤強扶弱,可以更好的做你想做的事情,你想如果沒有武功燕鳳慈能成爲整個南方人的神嗎?而且這驚鴻醉自從我師傅逝世以後已經幾十年沒有琴簫合奏過了。我雖然自己學了,但是卻一直找不到能夠合修的,深以爲憾事,若是你學會了,我們也足以告慰師傅的在天之靈。”
洛華衣瑩瑩輕笑,波光流轉註視着展墨如,“小墨,我之所以教你,關鍵是如果我不在你身邊,即使有壞人來你也不會受傷,也能夠保護自己。小墨,我不想讓任何人傷害你,所以,你要變強一點知道嗎?”
展墨如對上他溫柔的眼神,既感動又自責自己竟然要抗拒洛華衣的安排,便點點頭,“華衣,我一定會用心學,不會讓你失望的。”
洛華衣輕笑着伸手握上展墨如的手,感覺到他手心都是汗漬,柔聲道,“小墨,你會留在我身邊永遠都不離開嗎?”
洛華衣的聲音帶着一種無可抗拒的誘惑,眼波盈盈,如同一汪深泉,裡面層層跌宕包裹着一個漩渦,展墨如只覺得心神盪漾,似乎不受控制一樣,心頭涌上陣陣暖流,洶涌澎湃,下意識道,“我願意!”
洛華衣展顏輕笑,如白蓮迎風招展,“那便同我合修驚鴻醉吧。”俯身在展墨如的耳邊,聲音低低的柔軟,“小墨,驚鴻醉,一醉傾天下,可是――我卻只想和你一起,哪怕海角天涯……”
展墨如盯着洛華衣清麗絕倫的面容,心化做一汪春水,緊緊地抱住洛華衣的腰肢,一句話也說不出……
白玉無暇,青天漫漫。一雙璧人,傾城絕世。
接下來的幾天裡,洛華衣教展墨如修習驚鴻醉的內功心法。
展墨如似乎天生適合這套武功一樣,看似愚笨卻又透着別人沒有的伶俐。一邊修煉心法,洛華衣又給他服食一些增長內力的藥材,同時和洛華生一起幫他疏通經脈,引導他修習內力。
如此在洛華衣的□□下,進展很快,有了內力越發清眸明澈,手指靈活,演奏起來更是別開生面。
按照洛華衣說的口訣,氣沉丹田,然後隨着動作力遊全身經脈,最後凝力指尖,陣陣琴音輕顫而出,如疾風利刃,帶着開碑裂石之力幽幽盪出。
簫音與琴音纏綿廝磨,互相攙扶,互相攀進,簫音給琴音動力,琴音給簫音依附,一陣陣內力激射,不遠處的大樹咔嚓一聲斷裂倒去,如同刀斧斫斷。
展墨如目瞪口呆地看着那些倒伏的大樹,一副不可置信的模樣。
洛華衣輕笑,走到他身邊,擡手拉住他的手腕,輕聲道,“小墨,沒想到你如此聰明,竟然學得這麼快。”說着又擡起雪白的衣袖輕輕地擦拭展墨如額頭滲出的細密汗珠。
“華衣,我們還是不要輕易用內力了。”展墨如心中驚懼萬分,他並沒有感覺到什麼內力,但是如果按照洛華衣說的,彈奏琴的時候將丹田內裡的氣息慢慢調動起來運於指端,便是如此驚天動地。
“當然,小墨,我只是想讓你學會,如果應付敵人,內力激盪也是很傷神很危險的,因爲如果遇到強大的敵人,很可能會琴音反噬,所以沒有我的指點你千萬不要用。知道嗎?”洛華衣認真地盯着他,囑咐道。
展墨如用力點點頭,“華衣,我知道,我自然不會亂用。”
“小墨,累了嗎?休息一下吧!”洛華衣輕笑,輕舒手臂攬着展墨如的腰肢走進涼亭,薰着藥香,清神凝氣。
展墨如朝笑了笑搖搖頭,“華衣,我不累,就是――太震撼了!”
“別怕,武功在你手上,你不用就不會傷害別人,若是別人要傷害你,你自然可以反擊。來,該吃藥了!”洛華衣說着將小火爐上溫着的藥倒在瓷碗裡,服侍他喝了。
作者有話要說:沒有人支持,都沒有碼字的動力了呀!
打滾要花花~~~
TAT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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