即墨憂驚了一下,心想不是說不喜歡她麼?那爲什麼還這樣在意?
是爲了戢武嗎?之前聽說過,她哥跟碎島王世子私交是不錯的。原本是好友,戰場上將對方逼到絕路,亦是無可奈何之事,是因此,纔想要照顧好他的妹妹嗎?
若是戢武真的戰敗身死,湘靈在內廷的地位亦會變得岌岌可危。若是北辰元凰不喜歡她,隨便打發到哪個殿所住一輩子也就算了。若是被她迷上了呢?不說別人,連即墨憂都有解決掉她的打算。
但既然是她哥的請求,也沒有不答應的道理。
她微微苦笑道:“哥哥,你都不擔心我嗎?我自身地位都不知能保到什麼時候,如何照應別人呢?”
“你不會有事。”即墨城篤定的說道:“以你自身的聰敏,再加陛下與你之間的感情,絕對無人可以動搖你的地位。”
前提是她自己不要作死。安安份份做一輩子正妃算了,不要妄想入主中宮,不要與別人鬥,明哲保身輕而易舉,可她不會甘心。
還想問些別的,碎島政變的內幕,雖然與她無關,但因爲擔心即墨城的緣故,還是想知道一些。只是,還來不及開口,就聽到水榭之上更鼓聲遙遙傳來,是會宴的時辰到了。
“走吧。”即墨城輕輕挽起她的手。
也來不及換衣服了,但是今夜畢竟與衆不同。她的哥哥是凱旋歸來的將軍,無須錦衣華服,她一樣是最受矚目的人。
焰火騰空,舉國歡慶,即墨城在正殿朝拜,即墨憂與內廷諸位女眷以及初來的湘靈公主一起坐在內殿的帷幕之後。北辰元凰不在內殿,這一次御座之側首位自然由她來坐。環顧四周,見宮裡后妃基本上算是來齊了,唯有皇甫明月不見蹤影。
慕容嫣然似是看出她心思一般,湊到她身邊道:“皇甫世家家祭正在今日,因此昭儀就不過來了,陛下也是知道的。”
家祭算什麼,身爲世家出身的人,連先國禮後家禮這樣的規矩都不知道嗎?皇甫世家的祭祖大典是在冬至日沒錯,但擱往年,皇甫明月不管再怎樣忙,都一定會在日暮之前趕
回宮,在冬至日的夜宴上露面。這次不回來,想必是刻意躲避的緣故,不想眼睜睜看着即墨憂得意。
年歲漸長,規矩倒是混的鬆了。這大喜的日子,不願再多生周折,但心裡,卻是將這件事狠狠記下了。
碧女也來了,會宴開始沒多久,便令人將慕容瑾傳到內殿,隔着屏風與他低聲交談。宮中絲竹聲音輕輕在殿所之間飄過,他們說話聲音壓得很低,旁人就算想要知道他們在說什麼,也不好意思湊上去聽。
即墨憂一直留神湘靈的事情,竟然不知道什麼時候北辰元凰走了進來,坐在她身邊,將一盞清酒遞到她的脣間,她先看見酒盞中盈然映出的流光,接下來才反應到北辰元凰在身邊,嚇得坐了起來,險些將酒盞打翻。
北辰元凰大笑道:“愛妃今日是怎麼了,這般失神?”
即墨憂在心底輕輕嘆口氣,還能是爲什麼呢?都忘了有多久了,北辰元凰不曾離她這樣近過。果然是今夜心情大好嗎?
她輕聲道:“陛下就別逗臣妾了,舊貌合該換新顏,那一位可是貌美如花呢。”
北辰元凰輕嘆口氣,在她身邊坐下,低聲道:“若不是看你哥哥的面子,戢武王這個妹妹,我才懶得接收。碎島現在亂成那樣,你還不知道吧,叛軍將領裡出身衡島的元別是皇甫家栽培多年的人。當年湘靈公主出世的時候天降凶兆意指衡島,雅迪王就不管三七二十一屠滅衡島。元別是遺孤,幼年時被皇甫世家家主收養,養到十幾歲放回殺戮碎島出仕王室的。一個棋子,養了二十幾年,投入的心血自然不少。如今若是再跟戢武王結盟,就得放棄元別了,這樣一來,皇甫世家難免寒心。”
不由又看了湘靈一眼,這麼一個公主,背後糾纏的事情還真是多,難怪北辰元凰看見她就覺得頭痛了。
她同樣低聲問北辰元凰:“既然如此,國事爲重,陛下又爲何要允我哥哥與戢武王議和呢?”
北辰元凰道:“也是看人了,你哥哥是認真爲北隅考慮的。元別幼年時我也見過,分明是隻猛虎,養久了難免危害己身。對比之下,戢武王與你哥哥
交情深厚,且爲人重諾守信,結盟的話,還是和他合適一些。”
“但也未必能持久,若是戢武王在殺戮碎島兵敗身死,就只能轉而選擇元別了,因此陛下才會允許皇甫明月今夜以家祭之名躲開慶典。”
“戢武王爲人高傲自負,送湘靈過來,只是想讓她避開危險。他以中控設計圖爲代價懇請我不要插手戰局,我只能允他,讓他死也死得像個英雄。無論勝敗,碎島的事情,他都不願讓別人插手。”
“可是我聽說,雅迪王之死也與戢武王和我哥哥有關。”心裡的疑慮不由說了出來,若是戢武王真的不擇手段到連自己的父親都殺害。那也絕對不是一個合適的合作對象。
“謠傳不足爲信,即墨城並不是那種人。”
他們說話的時候原本聲音就很輕,御座附近也沒有旁人,絲竹聲樂嘈雜,本來以爲是沒有人聽得見的。但提起她哥名字的時候,湘靈卻突然往看了過來。不知是不是錯覺,即墨憂總覺得,那目光裡似乎是有幾分關切的意味。
不由讓即墨憂覺得心驚肉跳,外朝廷臣私自結交宮妃是死罪,那位如今人在內廷,註定要做皇帝的女人。她哥這是要作死啊。
北辰元凰隨着她的目光看向湘靈那邊,輕嘆一聲,道:“也許是朕真的上了年歲了吧,看着後宮的人越來越多,只覺得頭痛,都是如花美眷。可我還是總想着,跟真心喜歡的人在一起好好過日子就算了。宮裡那麼多人,白白蹉跎年華,看着也覺得負疚。”
又不說真心喜歡的人是哪個,北辰元凰就那樣,輕易不肯透露心思,但身爲皇者,這般長情,也是難得了。因此才系的住她癡心一片。
“今晚陪陪朕吧,這些日子又累你辛苦了。”
聲音那麼低,簡直是貼着她的耳邊說出來的,那麼多人看着,忍不住臉上就浮起紅暈。夫妻多年,那個人,還是可以輕易觸到她心裡的軟肋。
就這麼依偎在他身邊,不管多少怨恨嫉妒的目光看過來,也不管手上染多少血腥,她都可以不在乎。爲了北辰元凰,即便罪孽深重,她也背得起。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