懷有身孕的人就是宮裡最尊貴的寶,顧長歌挺了肚子,閒暇時去乾清宮給皇上送一盞燕窩,偶爾去陪了太后閒話兩句,其他地方便是去都不去的。
到時溫木槿時常過來,婉殷與逸宸兩個孩子年歲相當,婉殷便帶着弟弟玩,卻也是樂趣一件。
看着孩子們玩耍,顧長歌就想着若是逸暉還在就好了,暗自傷心也就罷了,最終是無用。
自從回宮後,皇帝又常常讓容貴人伴駕左右,一來是爲了顧長歌有孕不宜侍奉君上,二來也是容貴人的身子骨好了起來,也該她多多陪伴皇上了。
可是溫木槿如今也再次得了皇上青眼,容貴人足有三月多四月左右都一直沒有見到皇帝,必然會想方設法固寵。
每日的請安顧長歌是不會去皇后那裡的,與其面子上和和氣氣,心底裡痛恨對方恨不能將世上最怨毒的話語加諸到對方身上,又何必非要見一面呢。
但是顧長歌叮囑了溫木槿,無論如何,要禮讓怡常在,讓她感到自己在後宮的低位是逾越了溫木槿的。
溫木槿如今是嬪位,顧長歌也是嬪位,而容貴人是貴人,連溫木槿都要讓着怡常在,一個小小貴人又算什麼。
這樣的心理暗示加上顧長歌與溫木槿的有意爲之,怡常在性子耿直又不經大腦,全仗着一張甜嘴哄了皇上和皇后開心,自然很多事情都不愛深處考慮。
容貴人屢屢侍寢,她自然是心裡有了想法,一來二去,藉着各種由頭攔了皇上,本來皇上翻得是容貴人的牌子,結果半路就去了怡常在宮裡,宮裡人人傳言說怡常在是看不上旁的妃嬪的。
一時間連溫木槿這個曾經不聲不響在後宮裡安分守己度日的人也敢輕看了容貴人。
容貴人樣貌好,心性也高,自然是不肯吃下這個虧的。
顧長歌也只靜靜瞧着,瞅準時機便讓紅翡去尋九王爺。
某個冬日的晚些時候,溫木槿從宮外急匆匆的過來了,臉上帶了一絲喜色,進了屋便說道:“今日瓷公公告訴我,說容貴人怒極,罰了怡常在跪在御花園的小徑上,連皇后娘娘都沒有爲怡常在求情呢。”
顧長歌與她對視一眼,眸光盡是意料之內,又頗有幾分得意的神色。
“容貴人出身高貴,不比咱們低門小戶,”顧長歌停了手中的筆,審視着紙上寫着的兩行字,輕輕念道,“不求見面惟通謁,名紙朝來滿敝廬。這詩寫的真好。”
溫木槿拿起宣旨,看了看上面的文字,讚道:“姐姐寫字愈發進益了,這簪花小楷看着精巧細膩,爲了讓皇上高興,姐姐也是愛學這些的,可是,”她放下手中的宣紙,迫不及待,“我沒有心思,後面的事情是否要繼續做下去了?難得容貴人罰了怡常在,皇后也沒有插手,這可是再好不過的機會了!”
顧長歌含笑,將宣旨雙手捏起,遞給一旁等候的紅翡:“你去找個盒子裝了送去給皇上,”等紅翡離開了,她才慢悠悠說道,“木槿,已經到了這個地步,不要着急,要沉下心來。”
溫木槿抿嘴上前,蹙眉道:“我怎能不急,這樣的機會不把握住了,後面……”
“後面怡常在會越來越厭惡容貴人,但我們不能給皇后這個機會,”顧長歌笑的穩妥,伸手端了枸杞水喝下,“今日有家宴,誰都顧不上誰,皇后一心要把這次家宴辦的穩妥,不會去留意着一個怡常在的心思,皇上那邊前朝事忙,自然也不會過問怡常在。”
“是,我特地留心了,皇上在乾清宮與大臣們商討今年年下的事情,一直沒有出乾清宮的門,怡常在跪在御花園的事情自然無人傳到皇上的耳朵。”
伸手在空中動了動手指,太監鴻禧探頭過來,顧長歌低聲吩咐道:“你親自去,將本宮滇南進奉的藥粉送一份給怡常在,就說御花園跪的久,膝蓋怕是受不住。”
鴻禧得了令離開。
溫木槿不解:“姐姐,如何要送那麼好的東西給她?”
“本宮閉門不出都知道了怡常在被容貴人罰跪在御花園裡,皇后是六宮之主,又怎會不知道,本宮就是要怡常在知道皇后並不在意她,要她心生怨懟,”她擡眼笑着示意坐榻,“既然來了,晚些時候咱們一同去太和殿就是。”
碧璽送來了豌豆黃放到二人面前,又端了牛乳上來,笑着說:“淑主子也陪着我們主子用些牛乳吧,總用茶難免寒涼。”
溫木槿謝過她,雙手捧了牛乳放到嘴邊吹起,暖暖的乳香飄散開,盞中牛乳的表面上結了厚厚一層奶皮。
拿了銀勺將奶皮挑開,溫熱的牛乳送入口中,濃稠的味道極暖,抵得過窗外呼嘯的凜冽寒風。
“容貴人罰了她跪多久?”顧長歌忽然想起。
“跪了兩個時辰。”
“那倒是也沒越了規矩,”顧長歌用銀勺攪拌着牛乳,又兌了一些蜂蜜進去,眼睛看着杯盞,口中說道,“碧璽,裴弦那邊的人可找好了?”
“已經安排入宮了,此時正跟着奴婢學規矩,主子可要見一見?”碧璽輕聲回答。
“等正月十五吧,今夜還有要事得做,別慢待了她。”顧長歌吩咐着。
溫木槿說道:“人是九王找的,自然是沒錯的,只是姐姐不需要耳提面命一番?”
莞爾一笑,望着殿內已經挪進來的廣玉蘭依舊油綠的葉子,說道:“不必,該說了想來裴弦都幫本宮囑咐過了,再說也是繁瑣。我倒是要提醒你,今晚太和殿內,出了如何的事情你要記着,莫要把自己牽涉其中太多,咱們這是第一步,不可太露鋒芒。”
“是,”溫木槿笑,“先前我膽小怕事,如今聽見她們的事情卻容易激動,今晚定然靜觀其變。”
鴻禧帶着滇南白藥的托盤送入永和宮的時候,南宮凝正在院子裡看着松柏,見他進來很是詫異。
鴻禧打了個千道:“奴才給凝嬪請安,主子吩咐奴才來送藥給怡常在。”
凝嬪冷清的面容瞧了東邊的屋子一眼,頷首道:“去吧,她剛發了一通脾氣,你進去了快些出來便是。”
“嗻。”
鴻禧進屋,怡常在正坐在上首,怒氣衝衝,看見鴻禧臉上帶了幾分慍怒的笑意,嘴角一勾,嘲諷道:“怎麼,晗嬪也吩咐了人瞧本宮笑話嗎?”
鴻禧彎腰,面上和氣的笑:“奴才不敢,主子聽說怡常在受了罰,跪在御花園裡兩個時辰,怕皇上瞧見了心疼,便吩咐奴才送了滇南白藥來給小主,小主用了也能早些好。”
他雙手奉上,爾桃將藥端給怡常在,怡常在只掃了一眼,厲聲道:“本宮要這勞什子做什麼!不需要晗嬪她假慈悲!”
鴻禧也不惱,只笑道:“我們主子並非是假慈悲,這藥用了好得快,今晚家宴過後皇上要陪着皇后,然後自然是各個高位的主子們侍寢,小主趁這時候把傷養好了,等皇上翻牌子的時候也不至於不好侍奉不是?”
怡常在聽了這話,面色一變,看着鴻禧,忽然轉了口氣,雙手搭在椅子上,笑着往後靠去:“爾桃,收下吧。”
鴻禧笑着作揖:“奴才還有旁的差事,就不叨擾小主了,奴才告退。”
看着鴻禧走了,爾桃進來又細細端詳了滇南白藥,笑着說:“奴婢給小主敷上吧?這藥是好東西,若不是晗嬪娘娘賞了,咱們也拿不到,用了藥小主也好的快些,”然後埋怨道,“容貴人心可真狠,御花園的石子路都是防滑腳的,跪在那裡膝蓋最疼了,她還罰小主跪了兩個時辰,膝蓋都黑紫一片了。”
怡常在伸手觸上膝蓋,疼的倒吸冷氣,越發狠道:“她能送我什麼好的,還不是爲了遮蓋了這件事不叫皇上知道!若是皇上聽說了,定然要心疼本宮。”
說到皇上心疼,她面上泛起紅暈,眼睛都是傾慕,嘴角也不自覺的笑:“皇上最寵着本宮,若不是本宮家世一般,入宮時間短,定然也是個貴人了。”
“是,”爾桃賠笑,“皇上最是心疼主子,主子入宮時不過是個答應,剛侍寢便封了常在,旁人都沒有這恩寵的,就連容貴人,那也是因着常年愛病着,皇后娘娘爲了讓她安心才提議封了貴人的。”
“哼,那個賤人,也敢這樣責罰我,連皇后娘娘都不肯幫我一把,”怡常在咬牙切齒,面容扭曲,“本宮倒要她們知道,本宮在皇上的心裡有多重要!”
“那……這藥主子用嗎?”爾桃手裡捧着白瓷瓶,小心翼翼。
“當然不用!”怡常在瞪她一眼,“先收着,這麼好的東西,本宮不用也不能白白便宜了旁人。”
太和殿年年都有大大小小的宴會,唯有除夕家宴,是最喜氣的。
不同於之前,今年的家宴不僅爲了團聚到一起,也爲了爲太后的病情衝一衝,辦的熱鬧些太后也能高興不少。
顧長歌有着身孕,是跟溫木槿一起到的,她們到的時候,皇帝和皇后還沒有來,掃眼望去,一個一個打扮得花枝招展,倒是襯得顧長歌格外的素雅。
她今日穿着屬於嬪位的服飾,頭上的一應首飾都換了輕便的,既不會逾越了身份,又不顯單薄。
溫木槿卻穿了一身嫣紅,特地戴上了皇上賞賜的桐華步搖。
二人攜手入殿,找了位置坐好,只等着好戲開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