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本宮不知道你到底是如何心性,但想來王爺把本宮要說的也都交代清楚了,本宮自不會約束你限制你,甚至本宮會幫襯你。”
顧長歌帶着笑意,坐在上面看着下面跪着的月卿,言語間剛柔並濟,叫人一時猜不透。
月卿頷首:“王爺於奴家有恩,奴家一家子都是王爺救的,奴家願意爲了王爺幫助晗妃娘娘。”
靜默片刻,顧長歌凝視着月卿,忽然開口:“你喜歡王爺?”
月卿大驚,忙磕頭道:“月卿不敢,若說恭敬,王爺有救命之恩,月卿不敢忘卻,若說喜歡,月卿知道自己的身份,不敢喜歡。”
帶着一絲疑惑,眼神遊移月卿全身,她身材姣好,有些豐腴倒更顯得女子妙齡的甜美與婉約。她若是喜歡王爺,顧長歌絕不想用一個女子一生的幸福來堆砌自己的高臺。
“你如今反悔,一切還有機會,”顧長歌眸光淡淡,瞧着她鮮麗的衣裙,提醒道,“若你入了皇上的眼,再如何都追悔莫及了。”
“多謝娘娘垂愛,”月卿言語間有些哽咽,“奴家命賤,早先被父親賣到秦樓楚館歌舞以養活弟妹,實在是高攀不上王爺,若能以助娘娘一臂之力,便是月卿的福分。旁的,月卿絕不奢求。”
顧長歌心裡還有些疑慮,繼續問道:“你既獻藝於花巷,又保得自身清白,若不是心上有人,又如何能夠獨善其身。”
月卿抿嘴,雖低着頭,顧長歌也知道她強自剋制了自己的情緒,她說道:“不瞞娘娘,奴家六歲學琴,八歲唱曲,兼顧舞藝無不爛熟,及笄前是不必賣藝的。三年前,奴家認識了一位翩翩公子,心嚮往之,但公子並非奴家的恩客,奴家這纔想,等攢夠了銀子便爲自己贖身……”
她喘了口氣,繼續道:“天不遂人意,兩年前,奴家尚未攢夠銀兩,新後要上位,皇后的父親鄭大人,爲了幫助皇后,不惜以公子全族討好皇上!奴家牽涉其中,差點也活不下來,還連累了家中,雖然王爺經過,幫助了妾身,卻救不回公子……”
說到最後,她輕聲啜泣起來。
“你是個有情義的……”顧長歌輕輕蹙眉,有幾分擔心,“但你既然選擇了入宮,往後便再沒有什麼公子,往後,便只有皇上。”
“是。”月卿應。
“去吧,本打算正月裡便將你獻給皇上,可事情太多,皇上沒心思,過些日子本宮千秋,屆時再讓皇上見你,”顧長歌輕輕揮手,碧璽從一旁拿出一件倩桃色牽絲舞裙,裙襬上點綴着萬縷絲線,捧到月卿面前,“聽說你準備的舞蹈極美,穿了這身裙子想來皇上不注意也難。”
“是,奴家多謝娘娘。”
待到月卿退下,顧長歌扶着碧璽道:“走,咱們去瞧瞧溫木槿吧。”
顧長歌坐了肩輿纔到清寧宮門口,便看到燕嬪從裡面出來,瞧見顧長歌,笑着行禮問安:“臣妾給晗妃娘娘請安。”
“起來吧,”顧長歌溫和微笑,往裡望了望說道,“多日不見木槿,本宮想着與她說說話。”
“呦,那怕是不巧呢,”燕嬪道,“方纔才見到淑嬪往乾清宮方向去了。”
顧長歌望着乾清宮方向,有些悵然。
燕嬪試探道:“不知怎的,這些日子淑嬪妹妹好似不願意去娘娘那裡,可是與娘娘有什麼誤會?”
“哦,無事,燕嬪這是要去哪?”顧長歌回神。
“臣妾呀沒有娘娘的福氣,自從之前的事情以後,這輩子都不會再有身孕了,我去給我那未出世的孩子上柱香,讓他平平安安的。”燕嬪年歲漸長,也不像當年那樣的飛揚神采。
後宮如同一個巨大的磨盤,任如何棱角分明的人進來,都要被細細揉捻一番,成爲粉末,成爲灰燼,方能苟活。
“那本宮先行離開了。”顧長歌笑笑,吩咐了肩輿離開。
她漫無目的,一時也不知該去哪,便吩咐了肩輿在宮中往御花園走走,如今迎春早就謝了,倒是桃花開的正好。
才行至瓊苑門,便聽見身後一個溫和的聲音說道:“臣妾給晗妃娘娘請安。”
顧長歌掃了一眼紅翡,紅翡低聲道:“是容貴人。”
容貴人繞到肩輿前來,笑吟吟望着顧長歌說道:“晗妃好興致,春日裡賞花是最妙的。”
“容貴人也是好雅興。”顧長歌不欲與她多費脣舌,便想離開。
倒是容貴人沒有眼色,並沒有離開的打算,反而說道:“臣妾瞧娘娘從清寧宮方向過來,可是去尋淑嬪?淑嬪適才得皇上召見,去了乾清宮了。”
“容貴人,本宮一向以爲你不是個話多的,怎的如今說起來倒比本宮的鸚鵡話還多?”顧長歌不悅。
容貴人不惱,微微一笑福身道:“鸚鵡學舌,自然人說什麼,它就學什麼的。”
“哦?”顧長歌挑眉,“那容貴人今日要學的是哪一齣啊?”
容貴人一笑,說道:“經過除夕夜宴之事,皇上可是越來越不願臣妾陪伴身旁,臣妾冤枉卻無處可說,本以爲傷心的唯有臣妾一人罷了,誰承想,如今晗妃順利生產,皇上卻也多召幸了淑嬪,真是人算不如天算,皇上雖然知道了您是清白的,卻也怨着您攪了夜宴,讓皇上當着諸位親王的面失了面子。”
顧長歌眼線畫的細長,一眼掃過容貴人,臉上一閃而過一抹慍怒:“什麼人算天算的,容貴人不爲自己考慮,倒多替本宮思慮起來,還是回去好好想想要怎麼復寵吧。紅翡,走。”
“娘娘且慢,”容貴人忽然變了臉色,上前兩步道,“娘娘難道至今都不知道,淑嬪已經有喜了嗎?”
這一番話震驚四下,顧長歌眼神凜冽,看着她:“你說什麼?”
容貴人看了她的反應,又鎮定了下來,淺笑道:“怕是娘娘還不知道呢,不過也是,臣妾也是才得知的,淑嬪有孕,若不是臣妾的婢女煙雨有親戚在太醫院當差,臣妾也是不知情的。”
“淑嬪有孕,自然會告訴本宮,若不告訴本宮,自然有她難言之處,不必容貴人操心。”顧長歌不再理會她,吩咐紅翡回宮。
容貴人微笑着站在後面,恭送她離去,煙雨低聲說道:“主子,晗妃似乎不爲所動呢?”
容貴人輕笑,扯動嘴角不屑道:“若她二人當真沒有問題,有孕這麼大的事情,晗妃又怎會不知。就算晗妃沒覺得什麼,那日淑嬪從她宮裡連夜離開起了嫌隙怕是真的了,你悄悄地,找人告訴應嫿,讓她這些日子多留意着,有什麼動靜就來告訴我。”
顧長歌纔回了宮,便氣急敗壞,讓碧璽去打探一下淑嬪有孕之事是否當真。
而另一邊,溫木槿正笑得溫柔,坐在皇上身邊,瞧着皇上剝了白嫩的蓮子喂到她口中。小瓷子傳報,皇后娘娘駕到。
溫木槿起身,皇后進屋,她便蹲下身行禮。
皇后眉眼慈愛,吩咐道:“羨予,快扶淑嬪起來,如今淑嬪有孕是喜事,可要注意着身子。”
“是,”溫木槿柳眉彎彎,恭順謙卑,“臣妾這一胎來的意料之外,爲保皇嗣穩固,臣妾誰也不敢告訴,獨獨不敢瞞了皇上與皇后。”
她一向恭順,像一隻乖巧的百靈鳥那樣,笑起來溫婉如小家碧玉,皇帝喜愛她乖巧懂事,點頭道:“你肯委屈求全,朕很欣慰啊,皇后來,坐朕身旁,今日無事,你怎麼來了?”
皇后一笑,坐了過去說道:“臣妾想着如今晗珠快到了及笄的年紀,是該準備着及笄禮了。晗珠是公主裡最大的,之後還有淑嬪的婉殷,祥嬪的悅頌,慢慢的孩子們都大了。”
“恩,”皇帝放下筆,拉過皇后的手放於掌心,說道,“皇后思慮周全,朕都忘了這些,你看着準備便是,莫要委屈了晗珠。嫡公主及笄,定要體面大氣。”
“是。”皇后彬彬有禮,笑的溫和。
溫木槿欣羨不已,望着帝后感情這般好,說道:“皇上與皇后伉儷情深,臣妾在旁真是豔羨,從前皇后娘娘還是貴妃的時候,臣妾在娘娘宮裡,多受娘娘照拂,卻學不來這樣的大氣風度呢。”
“皇后的風度當然不是是人就有的,”皇上笑着,“不過並非人人都一樣纔好,就像你,溫婉多情,也有你的好處。”
溫木槿紅了臉,低頭不語。
皇后看着溫木槿,突然想起了什麼,說道:“如今你有孕在身,一定要記得白果不可多食,又到了夏日裡,也要避諱着無憂草纔是。”
“是,”溫木槿表情多了幾分畏懼,“臣妾想起便有些後怕,當日無憂草雖不是晗妃姐姐有心,到底卻也是讓人鑽了空子的,那白果,臣妾更是碰也不敢碰的。”
皇帝清咳了兩聲,小瓷子從外面進來,說道:“皇上,張大人來了,正在外面候着。”
溫木槿與皇后起身:“那臣妾告退了。”
二人一同出了乾清宮,皇后在前面昂首走着,溫木槿落後一些,到了坤寧宮外,溫木槿笑道:“臣妾就告退了。”說着便要離開。
皇后笑着看她,邀請道:“淑嬪,不如到本宮宮裡坐坐,本宮好久沒有與淑嬪一起聊天了,當年在永和宮,咱們關係是何等的好。”
溫木槿擡頭,看皇后誠懇,便乖巧答道:“是,臣妾恭敬不如從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