轉眼間就要到新年了,各宮都熱鬧非凡。
顧長歌笑着看小宮女們用紅紙剪了窗花,貼在窗戶上,有小太監們幫着把吊錢粘好,風一吹,紅紅一片隨風飛舞,很是好看。
已經很少這麼開心過了,宮裡人都因着過年,喜氣洋洋的。
今日是除夕,各宮節禮已經送過來了。顧長歌用來打點宮人的紅包還剩了幾個,她喚來碧璽與香芝等人,又叫來了鴻禧和小安子他們。
等人都到齊,顧長歌笑吟吟的把紅包發下去,衆人都喜上眉梢,這紅包沉甸甸的,自然是娘娘特別又多添了許多。
鴻禧一個頭磕在地上,笑着說道:“多謝娘娘賞賜,奴才還是頭一回領到這麼大的紅包呢!”
衆人都笑話他,誰不知道首領太監也不是沒見過世面的,這麼做也多是爲了討顧長歌笑罷了。
顧長歌讓他起來,打趣道:“那明年我可得小心點了,今日這個紅包都叫你給我磕了個響頭,若是明年更大,豈不是要撞破了腦袋才罷休!”
衆人又一陣大笑。
顧長歌心下也歡喜,對着碧璽和香芝說道:“我這裡多虧了有你們,我這宮裡一直少個大宮女,因着懶惰沒有添,多虧了你們細心周全才把整個翊坤宮打理的井井有條。”
香芝俏皮的笑着:“都是碧璽姑姑教的好,我們呀,也不敢偷懶!”
碧璽和順的說:“也是娘娘對待我們好,爲着娘娘體貼下人,我們這些做奴婢的,當然要盡心盡力了。”
殿內一團喜氣祥和其樂融融的景象。
到了傍晚,裴縝特地舉辦了家宴,顧長歌梳妝打扮好,特地換上一身金色的錦衣華袍,有鳳凰花線密密縫製好,穿插點綴了珍珠與寶石,流光溢彩美豔大方。
作爲貴妃使用金步搖已是常事,其實早在妃位的時候顧長歌就可以使用步搖了,但她不愛腦袋上搖搖晃晃的珠翠聲響,更喜歡烏黑青絲垂下的感覺。
家宴是隆重的場合,雖不用着貴妃服制,卻也不能馬虎大意,該有的她都得戴上,省的其他皇親國戚瞧見,說皇家貴妃尚且如此素簡,丟了天家威儀。
此時天氣寒冷,顧長歌着實不愛自己走動,雖然翊坤宮舉例太和殿也不算遠,總覺得手腳冰涼,鴻禧備了肩輿,只等着顧長歌坐上去。
天寒地凍的,纔出了宮門,就看見一抹淺紫色的身影。
她微皺眉頭:“什麼人?”
那人本是背對着她,轉過身來,立刻笑逐顏開:“臣妾給錦貴妃請安,”她福了身子,自顧站起來走近“臣妾想等着娘娘一同去太和殿呢。”
來人正是喬柳雙。
無事獻殷勤,非奸即盜。顧長歌腦海裡劃過這句話,臉上卻笑容堆起:“本宮還當是誰呢,原來是喬答應。喬答應好勤快,從承乾宮過來,說近也不近了。”
她不管喬柳雙如何,由碧璽扶着坐上肩輿,太監們將她擡起來,高高在上的顧長歌低下頭看她:“喬答應找本宮有什麼事嗎?”
喬柳雙心裡有點彆扭,但畢竟位份差了太多,以她的身份,就算想要乘坐肩輿恐怕都沒有太監來擡。只得笑着說:“娘娘說笑了,臣妾想以前畢竟是跟隨娘娘的,前些日子剛承寵難免有些疏漏,現如今已經適應了,也想多陪伴娘娘。”
“哦?”顧長歌輕輕挑眉,手中握着手爐的指尖摩挲着爐套上細密的針腳,心裡盤算着,口中吩咐“那便先走吧,晚了讓皇上等着可就不好了。”
喬柳雙一路規規矩矩在肩輿旁邊走着,不時說些身邊聽來的好笑事情給顧長歌聽。
到了太和殿,大部分妃嬪都已經落座了。顧長歌自入殿,便感覺有目光追隨着自己,一眼掃過去,卻沒有人在瞧着自己看。
喬柳雙此刻也與她分開,坐到屬於自己的位置上去。
溫木槿今日是跟着毓貴妃與清貴人一同來的,此時看到顧長歌進來,剛想打招呼,卻瞧見她身後的喬柳雙。
雖然顧長歌神色如常,但喬柳雙笑吟吟,好似是走了一路,並非才碰上。
她想從顧長歌身上瞧出點端倪,沒想顧長歌感應明顯,目光掃射而來,她不得不斂下眼眸,伸手喝茶以掩飾心虛。
說來也奇怪,這後宮裡,除了孟亦夭一人獨大外,兩個貴妃倒是心齊的很,整個後宮分爲兩撥,一邊是皇后的,一邊是兩位貴妃的。
顧長歌落座後,皇上也到了,太后因身體不適,沒有參加家宴。倒是裴弦來的快,仍舊是一身如同喜服的大紅袍子,不過換了雪白的貂裘在外,顯得更加風采綽約。
衆人舉杯慶祝,口中說着祝福的話,有樂師從旁奏樂,舞姬翩翩起舞,一派祥和愜意。
幾杯酒下肚,都覺得歡暢淋漓,皇后站起身來,端着酒盞笑吟吟說道:“臣妾想既然諸位王爺王妃都在,趁着頜宮宴飲,不如大家做個遊戲可好?”
立刻有人迴應:“這個好!光是聽曲看舞的,到底是乏味了些,娘娘且說說怎麼個遊戲法。”
皇后這次出人意料的帶動全局情緒,她平日裡自恃身份,從不肯做些出格的舉動。
如今的提議讓衆人眼前一亮,裴縝也多看了孟亦夭幾眼。
顧長歌想,後宮裡各色女子俱全,雖人數不多,但皇后端莊,毓貴妃聰慧,謙貴嬪心思細膩,淑貴人小鳥依人,清貴人冷傲漠然而喬答應看似順從可愛,實則乖張跋扈。
倒是各有各的優點,裴縝當真一個不落。
“那我們玩擊鼓傳花吧,花落誰手,誰就要吟誦一則有關新年的詩詞,若是有誰背不出來,就罰飲酒一杯,若是下次輪到他,再背不出來,那便飲酒三杯,如此可好?”皇后笑着提議,後宮裡自然都一應同意。
喬柳雙雙手攪着帕子,擡眼看了顧長歌。顧長歌鎮定自若,安安靜靜的拿着筷子夾菜,偶爾喝一口茶,並未見有什麼不安。
顧長歌長久在外,定然也不會什麼詩詞,若要出醜,當然是顧長歌先出。
皇后現在身體稍微好了些,雖有點虛弱,但也是強撐着參加家宴。她剛生了皇子,是東霆頭一份功勞,哪能不參加這樣的聚會呢。
她主動請纓:“皇上,不如就由臣妾來準備吧。”
裴縝自然應允,很快海雲就拿了東西上來。
鼓是由海雲來敲的,海雲的眼睛被紅布蒙上,咚咚的鼓點就開始了。衆人笑着紛紛捧着手裡的一朵簪花迅速遞給下一個人,像是花上着火一樣,怕被燙到。
氣氛熱烈起來,大家都怕花落到自己這裡。倒不是怕什麼,只是慣性如此罷了。
很快,海雲手裡的鼓點停下,簪花落在了九王裴弦手裡,他一身紅衣,配上紅花,當真是絕配。
裴縝大笑:“你彩頭好,第一個便是你,誰不知你飽讀詩書,不如朕添點難度,也好叫你展示一番。”
裴弦笑着拱手:“皇兄好不客氣,今日怕是和皇嫂一起來做局給臣弟下的套吧?既然皇兄有要求,那臣弟恭敬不如從命。”
“好!那朕說,新年的詩句必然要喜慶,就請九弟背誦一首描寫過年的喜慶詩,只是詩中不可提新年新歲等字!”
衆人聽了都覺得頗難,過年的詩詞很多,但要句句形容新年還不可有新年二字,當真是一時間想不起來。
裴弦也不含糊,手裡拿着筷子,略略一思索,當即吟誦:“邁街相約看花市,卻倚騎樓似畫廊。束立盆栽成隊列,草株木本鬥芬芳。通宵燈火人如織,一派歌聲喜欲狂。正是今年風景美,千紅萬紫報春光。”
“九弟果然才學過人!”立刻有人起身舉杯。
顧長歌笑着看裴弦吟誦的詩詞,心想若不是當年爲了背這些好句子討太后歡心,他如今可不會這些。皇后出的好題,叫他恰好碰上了。
很快花又開始傳,五王的王妃背了一首文徵明的拜年,毓妃吟誦了一首鳳城新年詞,卻不想輪到了喬柳雙。
她得意的笑了,剛纔趁着衆人擊鼓傳花,她早就問了身邊的宮女小凌幾句詩,此刻正好吟誦出來。
只見她笑着站起來,高聲說道:“憶昔歲除夜,見君花燭前。今宵祝文上,重疊敘新年。皇上,臣妾無才,以酒祝您過年吉祥。”
說罷,她端起酒盞,以袖相掩一飲而盡。
喬柳雙展示着喝乾的酒杯,臉蛋紅撲撲的。
這時候,毓貴妃笑了一下,婉轉柔聲說道:“皇上,快哄哄喬答應吧,喬答應怕是想家了呢,皇上可要多陪陪喬答應呢。”
喬柳雙面色煞白,傻子也能明白,剛纔背誦的詩恐怕是有問題的。
只是衆目睽睽下,她總不能說自己是聽宮女背下來給自己的吧,讓人笑話她大字不識,豈不丟人。
裴縝面色更加不好,五王爺此時笑的聲音刺耳,響徹大殿:“皇兄,只怕不只是想家啊,這新歡舊愛,皇兄也難免力不從心啊。”
顧長歌手僵在半空,握着酒盞的指節僵了一下,扭頭去看裴縝。裴縝面色鐵青,盯着喬柳雙。而喬柳雙正尷尬的站在殿內。毓貴妃笑吟吟的,往嘴裡塞了一顆蜜餞,若無其事一般。
毓貴妃本不是多事的人,更可以用左右逢源來形容。可她今日讓喬柳雙下不來臺,五王又趁機補上那麼一句。
裴縝後宮人本不算多,這麼一來,更是覺得丟人。
喬柳雙愣了片刻,忽的跪下,驚恐的說:“皇上恕罪,臣妾失言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