再有幾日便要到顧長歌的生辰了,想着之前未能踏踏實實的好好過一次,便打算這次請毓貴妃和溫木槿到宮裡,讓小廚房多備些菜來。
沒想到午後時間裴縝過來了,麴院附近的樹離得遠,到處都是碧波粼粼,荷花再次盛開,一片綠色裡點綴着大朵大朵的粉色,氣味馥郁撲鼻。
隨侍的宮人端着一盤子蜜瓜,是冰鎮好的,顧長歌笑着給皇上請安後瞧着新鮮的蜜瓜很是喜歡:“皇上,這樣好的蜜瓜只有臣妾這裡有嗎?”
裴縝知道她的意思:“這些蜜瓜本來是獨給你的,你若喜歡,可分一些給淑嬪,她已是六月身孕,夏日裡怕熱的緊。”
顧長歌莞爾,招手喚香芝來,碧璽卻在旁說:“娘娘,奴婢遣了香芝去領月例,還沒回來。”
“哦,”顧長歌指着那一盤蜜瓜“就叫素銀去吧,分一些給淑嬪。”
碧璽領命下去,顧長歌扭身對裴縝說:“夏日裡熱的緊,雖然木槿那裡也有冰,挨着福海也更近些,可到底也是熱,若是送了皇上的蜜瓜過去,木槿定然是涼在嘴裡,甜在心裡的。”
裴縝也笑,伸手拿過她放在小桌上的一個香囊,放在眼前又拿遠了去瞧。
顧長歌臉上一紅,便要爭搶,裴縝反應快,只將手挪到她夠不到的位置戲謔:“說是要給朕做香囊的,從年前便盼着,如今已是六月,你瞧這香囊上的龍,連足都沒有繡齊。”
顧長歌面上紅彤彤,這香囊她也是想了許久的,一直想不好要繡個什麼圖樣纔是。若說小女兒心思在上面,定要一對鴛鴦戲水才能體現兩情繾綣,比翼鳥也是好的。
可裴縝若要戴在身上,難免叫人說兒女情長。
要想體現帝王的威儀,恐怕要威猛的御龍在天才好,二龍戲珠也不錯,只是這些圖樣都太精巧,她的繡工可比不得那些個繡娘,只好選了一隻普普通通的五爪金龍罷了。
饒是如此,五爪金龍的威儀囂張態勢她也繡不好,一個繡樣拆了縫縫了拆,這半年時間就過去了。好在裴縝不催,她也不着急。
因着不好意思將這樣的東西拿出手,從來是沒在裴縝面前取出來過的,不想這次他來得突然,香囊落在桌上忘了拾起,鬧了個臉紅。
她輕一跺腳扭身不去看裴縝,口中振振有詞:“臣妾肯費着眼睛繡來便已經是很不易了,皇上還要嘲笑臣妾繡樣不好看,繡的慢,皇上不如去找了謙貴嬪吧,謙貴嬪繡的一手好活,臣妾是比不來的!”
裴縝見狀知道她在調笑,放下香囊拉了她的手,將她環在懷中:“就你小家子氣,與你逗一逗也要不理朕,好了好了。”
顧長歌饒是不依,只做不理。
裴縝又拉過她的手,輕輕吻她手心,鬧的她癢癢的,咯咯笑出聲來。
“謙貴嬪是善於女紅,只是論起心意來,還是你最好,”裴縝抱着她,聲音似水輕柔和緩“偏就是這樣的香囊,你要繡足半年,中間多少心思,怕朕配着讓人笑話,又想着朕喜歡的圖樣,豈能是他人可比的。”
知道他明白自己的想法,顧長歌將頭塞在他頸間,呼吸着龍涎香,這樣的味道唯有他一人有,也唯有他一人配得上。
碧璽見狀瞧瞧退了出去,屋內僅餘他二人。
裴縝手撫摸在顧長歌腰間,輕輕一捏,眉頭就皺了起來:“你這身孕也有三個月了,怎麼還是那麼瘦,是吃的不好嗎?宮人伺候的不周到。”
顧長歌輕輕推他一下,嘴裡嗔怪:“哪就那麼容易胖起來,我這才三個月,連肚子也只是略微顯了一點,周大人說臣妾本就不算瘦弱,若是一下子吃的太多,反倒不好。小孩子在肚子裡,臣妾吃什麼,它便吃什麼,宮人是決計不敢怠慢的。”
裴縝嘖了一聲:“我瞧着皇后有孕時,三月人已經胖了一圈,饒是這樣她還尤嫌不足,日日的燕窩山參流水樣送進去,太子生出來的確白白胖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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說到太子,顧長歌便愣了一下,趕快掩飾過去,從裴縝的懷抱裡擠出來坐到一旁,伸手拿了一片切得薄薄的蜜瓜:“許是個人體質不同吧,皇后也聽從太醫的,我也聽太醫的,太醫到底是沒錯的,”她含了一口蜜瓜在嘴裡,蜜瓜清甜芬芳,充盈着口腔裡都是蜜汁。
“皇后是一國之母,要什麼總是有的,可你也是我心尖尖上的人,”裴縝放心不下,拉了她的手繼續說道“皇后有的,你也決計有,什麼山參燕窩都是尋常,你也不必怕人說閒話。”
他心裡仍是怕顧長歌不敢吃,委屈了腹中孩子。
顧長歌哪能不明白他心思,笑了一聲道:“皇后有的,我亦可有,又不是什麼稀世孤品,燕窩罷了,雖然少,可也不是用不起。況且我位在貴妃,吃什麼還用擔心旁人說嘴嗎?只是臣妾想着,周大人醫術精湛,又熟悉如何爲我調理,自然是無妨的。皇后娘娘身子嬌弱,太醫讓她多進補也是有太醫的道理,皇上偏操心些這個。”
裴縝嘆了口氣,知道拗不過她,只想着回頭再叫周無術到御前細細問話便是。
望着顧長歌桌上放的一捧芍藥花,勝放的花朵叫他想起來第一次見到顧長歌的時候,他睜眼眼前就是一席身穿粉橘色芍藥花裙的女子,安安靜靜的在牀邊看着自己。
“六月二十八是你的生辰,去年事多,混都忘了,今年要給你好好辦一辦,”裴縝乾燥溫暖的手摩挲她纖長手指,爲着嫌累贅,連護甲都沒戴,青蔥樣的指甲飽滿光澤“你母家的女眷也要好好晉一晉。”
顧長歌不很在意這些,只是母家榮耀亦是她的榮耀,並不拒絕。
她笑吟吟道:“皇上做主就是,只是臣妾如此風光,只怕木槿有着身孕卻不能讓父母同輩恩澤,心裡難過。”
裴縝沉吟片刻,方纔說道:“爲着你有身孕,本想再晉你的位份,只是皇子尚未出生,你又已是貴妃,到底不宜再封,才屬意於你母家。淑嬪出身不高,有着身孕在嬪位也不算委屈了,若再加封,體現不得對你的恩寵,她的位份也着實太高了些。”
顧長歌微一思量,想着既然如此也就罷了,溫木槿尚無子嗣已在嬪位,又有着封號着實也算風光。日後若是生下一子,還怕沒有來日麼。
想到這裡,她笑笑,遞了蜜瓜到裴縝嘴邊喂他吃下,口中輕柔的說道:“皇上心裡有數,對待後宮姐妹雨露均沾,後宮里人心安定,是東霆的福氣。不過前些日子我去給太后娘娘請安,太后娘娘提了一句,後宮妃嬪零落,明年要大選一次纔好。”
裴縝嚼了幾口蜜瓜,微微蹙眉:“太后的心思是要後繼有人,皇嗣充盈才顯得東霆國力。如今皇后育有太子,你與淑嬪都懷有身孕,也不算後嗣單薄了。”
聽到這裡,顧長歌脣邊掛笑,裴縝不愛再多費心於選妃的事情,想來也是現下安穩滿足的緣故,他不愛選,她自然樂得不再多言。
二人並頭說着悄悄話,夏日的風帶着甜蜜的氣息吹過湖面,荷花於枝頭傲然挺立,隨着微風晃動,水面便起了漣漪,一圈一圈消失在遠方。
夏蟲的鳴叫抵不過花影橫斜,消失在麴院外面,偶爾一條胖滾的錦鯉躍出水面帶起水花,晶瑩剔透,又噗通一聲落會水中。
碧璽守在門外,才見遠遠地香芝捧着東西回來。
她眉頭一皺,卻見香芝臉上帶笑,模樣癡傻又嬌俏,說不出的嬌憨,心裡有點點波瀾泛起。待她走近了才輕聲問:“怎麼去了那麼久?”
香芝福一福身,笑說:“勞姑姑等着了,內務府的事情多,奴婢等了好一會才領到月例呢,”她又舉了舉包裹“剛纔內務的弟臨給了奴婢一袋子布料,說是之前沒有用完的,叫奴婢帶回宮裡好給姐妹們做繡活玩。”
瞧着她笑的開心,碧璽只是多囑咐一句:“快去放好吧,皇上來了,正在裡面陪娘娘說話呢。”
香芝吐了吐舌頭,忙往後面繞去。
才說完話,碧璽就瞧見是林貴人的宮女綠春帶着食盒過來,瞧見碧璽笑盈盈福身:“碧姑姑好,我們小主叫奴婢給貴妃娘娘送些點心來。”
碧璽笑着應了:“替我們娘娘謝謝你家小主。”
綠春笑意不減卻沒有將食盒遞過去,反而說道:“小主說了,這裡面都是小主親手做的,叫奴婢親自奉給娘娘呢。”
聞言,碧璽只又瞧了食盒一眼,進屋去稟,回來點頭叫她進去。
綠意進屋,見裡間除了錦貴妃還有皇上在,心下一喜上前跪下:“奴婢給皇上請安,給貴妃娘娘請安。”
裴縝問道:“是你們小主叫送給貴妃的吃食?”
“是,”綠意不敢擡頭,只說道“小主聽聞娘娘喜歡吃豌豆黃和玫瑰乳酥,特地親自做了來給娘娘的。”
裴縝一樂:“你們小主倒是有心,端上來吧。”
綠意笑意更甚,低着頭彎腰上前將食盒內的兩碟點心擺到皇上與貴妃面前。豌豆黃青綠,味道清香撲鼻,玫瑰乳酥散發着一股清甜的氣味,讓人食指大動。
裴縝很是滿意。
顧長歌看了一眼豌豆黃,又瞧着沒有去意的綠意一眼,嘴角勾起一個笑:“皇上,時間也不早了,臣妾一會約了木槿來餵魚,晚點一起去太后娘娘那請安呢。”
她看了一眼綠意,暗示道:“既然林貴人送了臣妾喜歡的點心來,臣妾也不好白收,碧璽,”她高聲喚道“湖裡荷花開得正好,叫壽喜去摘一捧讓綠意帶回去,人面桃花相映紅,不知人面荷花會如何呢?”
她輕笑着只不動身,吩咐了宮人。
裴縝伸了個懶腰,颳了下她鼻子:“如此,你便與淑嬪好好說話吧,朕在你們姐妹也嫌彆扭,朕便隨綠意去瞧一瞧林貴人。”
顧長歌笑着起身俯下:“恭送皇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