裴縝見新寵幸的熙嬪受人欺負,當場也不多琢磨,前朝事忙,而後宮若再翻來覆去的折騰,誰能受得了。
皇后尚未從失子的痛苦中走出來,賢良淑德的她特地選了家中貌美的三妹送進宮,爲表示對皇后的體貼與溫情,他一早擬了好封號給熙嬪。可後宮有人見不得熙嬪得寵,一味的猖狂。
“朕從前的容忍都是看在她爲朕生下女兒的情分上,如今淑答應竟也不安分起來,”不覺放柔了語氣,輕輕拉過熙嬪的手輕輕吹氣“到底是委屈你了,只是如今你姐姐沉浸在喪子之痛裡,難理後宮之事,錦貴妃有皇子要照顧力不從心,毓貴妃自己也有公主難免力不從心些……”
熙嬪柔美一笑,伸出一根水蔥樣的手指,比在裴縝脣間:“皇上,臣妾並不在意那些,想來淑答應也不是有心的,臣妾方入宮不久,也不願娘娘們爲難。”
裴縝眼中欣慰之意甚滿。
第二日,裴縝中午到顧長歌那裡用膳,又提到了此事,很是不爽,與顧長歌談論起來。
“淑答應雖然女兒不能養在身邊,可到底也能隔幾日就去悄悄,如今她這樣,當真讓朕失望。”裴縝一手捋着顧長歌披散下來的長髮,一手用篦子爲她輕輕梳頭。
瀑布一樣的長髮披散在後肩,柔美的光澤閃現。
顧長歌一愣,聞言笑了,輕輕道:“皇上可是說昨日御花園的事情嗎?昨日臣妾怕戲班子唱戲擾了逸暉午睡,特地挪去戲臺聽戲的,離得不遠碧璽來傳話的時候,臣妾便過去了。”
裴縝在身後輕輕皺眉,手中不停,繼續道:“你也在?”
“是,”顧長歌含笑點頭,佯作不經意道“熙嬪生了好大的氣,當真把臣妾嚇了一跳呢。”
她從銅鏡中瞧裴縝的面容,眉宇微蹙,只一心瞧着她水滑長髮,手下動作不減。
給紅翡遞了個眼神,紅翡一撇嘴道:“娘娘還說呢,奴婢瞧了也嚇一跳,淑答應雙頰腫的老高,跪在御花園石子路上的樣子當真是楚楚可憐。咱們下人受罰都許輕易打臉,更何況是小主呢。”
“什麼?”裴縝這才顯出幾分驚訝,停了手裡的動作,只瞧着紅翡“你說淑答應被掌嘴,還跪在御花園裡?”
“是呀,”紅翡無辜點了點頭“熙嬪身邊的小宮女站在淑答應面前,那手都打紅了仍舊不停。還是我們娘娘到了她們才肯停了手行禮的。”
事情急轉而下,並非是裴縝聽到熙嬪敘述的版本,他吃驚之下不免對二人都生了疑慮。
顧長歌知道他心思,笑着說:“皇上若是不信,大可問問在御花園裡伺候花草的宮女太監,誰人不知誰人不曉。這事昨日鬧的太大,淑答應失了臉面,只是位份太低,到底不敢反抗只能生受了。”
裴縝思慮着,手指在篦子尖頭來回掃着:“昨晚熙嬪侍寢,朕不小心碰了她手腕,才知道此事。她說淑答應無理犯上,還弄疼了她。並未說掌嘴之事。”
看着銅鏡反射的裴縝面容,顧長歌莞爾回身,站起來扶裴縝坐下來,才慢慢說道:“皇上,這些事情來來回回,到底也是後宮裡的事情。熙嬪是新貴,難免有幾分自矜,而淑答應又是爲皇上生育過的,在答應的位份上到底有些委屈了。此間她降位的事情咱們也明白,皇后……”她用手將碎髮攏到耳後,斷了話頭不提,又另外說起“皇上在前朝忙碌政務,都是臣妾沒能料理好後宮才惹了這樣的亂子。臣妾定然加倍小心,不讓此類事再次發生。”
裴縝聞言動容,拉着她的手,欣慰道:“朕有長歌,深感欣慰。只是後宮爭風吃醋的事情不少,朕不便插手,你要多費心了。”
送走了裴縝,顧長歌才吩咐乳母抱着逸暉一起到御花園裡遛遛。
走到昨日的位置,迎春花圃花開正盛,今日迎春花早開,正應了那句瑞雪兆豐年,也不辜負了冬日裡的兩場大雪。
她輕輕走到一旁,用力一折掰斷一支花枝。
紅翡上前遞過一把小銀剪:“娘娘,迎春花枝不易折,娘娘莫傷了自己的手。”
顧長歌溫然瞧她一眼,接過剪子,挑選起看起來適合插瓶的花枝,邊選邊說:“花枝雖好,到底也不過是小花罷了,開過這一陣再也開不出花來。木槿那邊你可去瞧了?”
紅翡一抿嘴:“早上去了,紅腫已經消下去。只是娘娘爲何剛纔不讓皇上懲處了熙嬪,論起來熙嬪這可是欺君之罪呢。”
顧長歌嗔怪的掃她一眼,斥道:“什麼欺君,不過是閨房中的一些閒話而已,皇上怎有心思懲處了她呢。”
見錦貴妃不再多言,旁人也不敢再問。
只是顧長歌心裡明白,現在熙嬪最是得寵,這樣的榮寵蓋過了此前得寵的幾位妃嬪,到底也會有人被惹怒。只是這人不能是自己,也不能是溫木槿。
皇后喪子,裴縝明白其中原委,太后本就不滿皇后失寵之事,如今孟家又安排一個孟璇夕入宮,爲的就是替皇后分寵,讓孟家屹立不倒。
如今她們對孟璇夕動手,絕對沒有好果子吃,就一個太后那裡就過不去。
溫木槿在御花園的事並非是巧合,倒也讓皇上瞧見了熙嬪的真面目。
如今誰也不肯發作,唯有熙嬪一個人將委屈發泄了出來,皇上心裡的稱便會向溫木槿傾斜幾分。
這樣的事情多了,天平自然就不平了,裴縝一心覺得溫木槿受了委屈,自然在後面擡位份的時候多想着她幾分。熙嬪一再如此跋扈,到時候一併發作出來才能解決問題。
更何況,顧長歌心裡計較着一件事,那便是皇后。
孟亦夭自從孟璇夕入宮後便很少讓孟璇夕到坤寧宮去,孟璇夕也從不肯主動過去。只是二人在一起的時候的確是一副姐妹和氣的樣子。有人告訴顧長歌,這二人關係不好,她卻也不是很肯定。這樣的事情是否是做戲給衆人在看。
將一把花枝遞給紅翡,顧長歌笑着說道:“本宮好久沒見林貴人了,貴人都在哪打發時間呢?”
碧璽一笑,上前道:“林貴人近日喜歡親近毓貴妃,午後貴妃邀了貴人去打珠絡,聽說晗珠公主今日也在貴妃那裡呢。娘娘可要去逛逛?”
顧長歌溫然點頭:“逸暉很喜歡晗珠公主呢,咱們去貴妃那裡坐坐吧。”
沒過多久,顧長歌便到了永和宮,隨着一聲聲通傳,才進屋便瞧見桌上散落了五顏六色的繩子,林貴人起身行禮,顧長歌與毓貴妃互相見禮,便一同坐了桌邊。
晗珠乖巧可愛,讓乳母抱了弟弟到一旁去玩了。
顧長歌拿起桌上一個絡子笑着誇讚:“姐姐好手藝,這絡子打的緊,形狀又周整,我還是第一次見這樣好的絡子呢。”
毓貴妃一笑,眼光掃到林貴人身上,努了努嘴道:“本宮何來這樣好的手藝,都是林貴人打的。”
“哎呀,”顧長歌面露幾分讚許“原來貴人還有如此靈巧的手呢。本宮一直想爲逸暉在牀頭掛幾個絡子,只是苦於宮裡無人會,不如勞煩貴人幫本宮打幾個吧,掛在逸暉牀頭,也好保逸暉平安呀。”
林貴人臉色一喜,忙道:“娘娘不嫌棄,臣妾自然不會推辭。”
顧長歌聞言抿嘴,轉而與毓貴妃敘起孩子的撫育之事來。二人從飲食到玩樂說的不亦樂乎,林貴人卻插不上話了,面有尷尬在一旁細心打珠絡,卻豎了一隻耳朵留心聽着他們說話。
顧長歌瞧她多番不開口,便直接問道:“貴人得寵也不是一日半日了,可要抓緊爲皇上誕育子嗣呀。”
林貴人臉上一紅,低下頭低聲道:“是。”
毓貴妃笑顏舒展,和善道:“本宮也常常勸貴人要抓緊,只是一直不見好消息。”
“如今與你一同得寵的,淑答應是生產了的,雖然是個女兒,到底也有個孩子在身邊,凝常在位份比你低,寵幸皆不如你次數多,”顧長歌微笑着,輕輕點了點桌子“如今熙嬪侍奉皇上最多,皇上難免疏忽了你,你也要自己上心纔是。明年是三年一次的大選,到時候新人入宮,皇上更是多多關照新人的。”
林貴人期期艾艾應着,不免抱怨道:“臣妾侍奉皇上也不算多,如今熙嬪入宮後更是讓皇上愛憐不已,上回皇上明明翻了臣妾的牌子,誰知道怎的,又去了她宮裡,當真讓人不爽快。”
毓貴妃瞧了顧長歌一眼,暗中揣度她此番前來的意思,顧長歌只是笑,也瞧了毓貴妃,道:“本宮竟不知還有這樣的事。只是誰侍寢都是伺候皇上的,皇上滿意了纔是好的,”她伸手輕輕拿起一個珠絡,笑道“貴人還是不要多想了。”
顧長歌離開永和宮的時候,就聽見後面傳來急切的腳步聲,回身望去,是林貴人一臉急切笑意着走來,走近了行禮道:“臣妾要回未央宮,與娘娘同行可好?”
顧長歌笑着,點了點頭。
不多時日,宮裡便誰人都知道,未央宮裡日日傳出戲曲的聲音,有美妙嗓音的林貴人開始專心請了都城裡的名角學唱京劇,那一副好嗓子,當真叫人羨慕。
一時間宮中女子平分秋色,倒也熱鬧的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