用力拔出紮在他手掌之上的短匕,滄離冷冷地看了看他鮮血淋漓的手掌,鼻息間幾不可聞地發出一聲冷嗤,擡手捂住愈發鑽痛的胸口,轉身便離去。
“刺了本宮就想逃,你當真把本宮當做可以任你搓圓捏扁了?”
背後一聲凜冽的冷笑,夾着冰涼的雨水,說不出的陰森狠戾。
滄離離去的腳步猝然停住,她回頭,神色冷漠地看着他,“殿下打算要如何處置奴婢?”
納蘭允宣捂着受傷的手掌,邁步朝她一步步走去,眸底的殺氣涌現,涼薄的脣瓣微啓,淡淡地吐出一字,“死。”
滄離冷冷勾脣,“太子殿下要取奴婢的性命,奴婢卻不想坐以待斃,能做的,便只有讓殿下死了。”
“口出狂言,本宮倒要看看你是否有這個本事!”
納蘭允宣眸底寒光一閃,驟然出手,對準滄離的咽喉便直取而來。
滄離不退反攻,沾染着納蘭允宣鮮血的匕首猝然擡起,卻是直指向納蘭允宣的胸口。
滄離一向擅長於攻擊,在於敢拼,準且狠,上來便是一刀斃命,難纏至極。雖說納蘭允宣的武功不弱,但終究有所顧忌,人一旦有了顧忌,便會有所保留,因此即便滄離重傷在身,沒有幾個回合仍是輕易佔了上風。
納蘭允宣敏捷往旁一個躲閃,堪堪避開了滄離直取咽喉的一刀,然而那刀子卻是結結實實地劃在了他胳膊之上。登時,殷紅的血液隨着刀子一起一落的弧度噴濺而出,血染白衣,更爲這朦朧的雨天更添了一份淡淡的血腥味。
滄離並沒有因爲他的受傷而停止,反手一轉,手指直襲上他的胸口,一上一下,靈敏而精準地點了他的穴道,幾乎在同時,胳膊高揚橫在他的脖子上,逼着他往後倒在牆上,手上滿是血跡的匕首更是直抵在了他的脖子上。
納蘭允宣被她點了穴位,渾身動彈不得,只是雙眸肅冷寒冽地睨着就在咫尺的一張滿布殺氣的臉,感受着橫亙在脖頸之上的刀子寒氣bi人,就好像眼前這雙靈眸底下的洶涌的殺氣。
“本宮輸了,要如何處置,隨你。”
得到他不甘心的認輸,滄離卻沒有露出勝利的笑靨,而是秀眉猛然促緊,驀地往前一傾身,朝着納蘭允宣本就滿是血跡的白衣上“哇”地吐出了一口血來。
胸口恍如被萬劍刺透,痛得幾欲麻木,滄離知道,未愈的傷口又破裂開來了。
她本就受了極重的內傷,方纔與納蘭允宣拼命之時,幾乎是動用了全身的所有內力,傷口定也是在打鬥過程當中不慎撕裂開來了。
與慕子幻的約定......她終究還是沒有做到......
渾身的氣力好像都被抽光一般,抵在納蘭允宣頸項之上的匕首驀然自掌心脫落,滄離無力地癱倒在地上。
在完全陷入黑暗之前,隱隱約約,她似看到許多訓練有素的靴子往她這邊跑來,一步一步,穩健而有節奏,像越來越近,可是,又像是愈來愈遠......
一切,恍若置身夢中。
......
“阿離。”
一聲溫柔的輕喚並不能將坐在河畔的女子自她的思緒當中喚回來,男子無奈地搖了搖頭,眸底寵溺的光芒卻並沒有因此而有絲毫的改變。
往她邁步而去,站定在她的身後,他再一次呼喚出聲,“阿離,你在想什麼?”
女子先是怔了怔,然後回頭,面若桃花,腮凝新荔,鼻膩鵝脂,兩彎似蹙非蹙罥煙眉,絕色佳人,不過如此。
她清靈如澄澈的兩泓聖水的眸底仍然是薄煙繚繞,仿若方自夢中驚醒。
待看清男子清越溫潤的容顏,女子淺淺一笑,“越。”
“你在想什麼這麼出神?”
隨身在她的身旁坐下,男子轉過臉看女子過於精美的側臉,黑玉般的眸溫潤如暖泉。
“不是在出神地想什麼。”女子沒有回頭看他,而是深深凝着那微微漾着漣漪的河面,“只是在出神地看着一些東西。”
“那麼,阿離,你在看什麼?”
“魚兒。”
男子微微一怔,循着她的眸光望向那清澈透底的河水,底下各種各樣的魚在水中自由自在地翔泳着,五彩十色的,望着甚是漂亮。
“大家都說這裡的魚兒是自由的,但是我覺得,它們一點也不自在,因爲,它們生活的天地僅僅侷限於這條小河當中。”女子出神地望着河中色彩斑駁的魚兒,脣角噙着淺淺的笑意,“可是,生活在這條狹窄的小河當中,它們卻是快樂,因爲它們樂意啊。它們將這條河當做了它們的所有,從不稀罕過外面的世
界,因爲外面再怎麼多彩繽紛,再怎麼廣袤美麗,它們都不知道。”
“越,有時候,無知也是一種幸福,對嗎?”女子回眸,凝着男子的眸底蒙了繚繞的薄煙,“因爲無知,便不會有慾望,也就不會有遺憾,有痛苦了。”
男子凝着女子茫然的雙眸,沉默半晌,擡手溫柔地將她垂落桃花腮旁的烏黑鬢髮挽至耳後,“阿離,你要相信,終有一天,你可以離開這裡的。擺脫他,只是時間的問題,所以,你現在要做的,是忍耐。”
“你知道嗎?這些話,你已經對我說了十幾年了。”脣瓣無力地綻放着蒼白的笑,女子眸底的黯然連那垂下的長睫都未能遮掩住,“越,我終究不喜歡自欺欺人的。”
“阿離......”
“我厭倦了,這種生活,真的很討厭。我討厭欺騙,討厭利用,更討厭殘害生靈!可是,越,這些年在他的CAO控之下,有多少人因我而死,你數的過來嗎?”女子痛苦地伸手捂住臉,“如果可以的話,我真想殺了他。可是你知道的,我不能......非但我不能,我還要讓任何人都不能......”
“阿離,”
沉默了許久,男子伸手拿下女子捂着臉的柔荑,深深地凝着她,“阿離,你當真那麼想離開嗎?”
“想。”
這十數年來,每一晚,她都夢到自己擺脫了那個瘋狂的魔鬼,走在外面世界蜿蜒美麗的小路上,仰望着外面蔚藍如洗的天空,感受着外面獨有的芬芳與清香,那時候的她,自由,輕鬆,快樂,那是在這個鬼地方從未感受過的。
“或許有一個人,可以幫你。”
“誰?”
“酈國靜安王。”
“......什麼?”
“酈國靜安王出使鄔僵國,車輦今日已到皇宮。”男子輕撫着女子柔軟的鬢髮,脣角勾靨着溫柔的淺笑,眸底的愛憐與寵溺更是一覽無遺,“我聽說酈國靜安王長得舉世無雙,容貌甚是出衆,最重要的是,阿離,他是酈國的靜安王,手上握了不少的兵權。”
女子怔怔地望着男子溫潤如玉的面容,清澈的眸底漸漸地閃起希冀的光芒。
卻不知,可怕的噩夢,茲那一刻,開始。
那一日,萬劫不復。
......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