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現在心裡肯定是恨死朕,恨不得將朕五馬分屍吧?”皇帝望着滄離冷硬的面龐,眼底空茫茫一片,“昨日,百堯大巫師對朕說了,你得了一種很嚴重的病,如若再不及時救治,怕是堅持不了幾日了。他還說,要想救你,需要用朕的顱血來做藥引……所以,你今日來,便是來取朕的性命的,對不對?”
百堯連這個都與他說了?
滄離眯了眯眼,神色森寒地看着皇帝,冷聲道:“你還有什麼話要說的?”
皇帝怔怔地凝着她冷若冰霜的面容,半晌,忽而輕笑出聲,“朕愛了桐川一輩子,卻也愧對了她一輩子。朕之所以苦苦撐着這一具殘軀,苟且偷生,是因爲沒有臉去見她。如若用我的性命,當真能夠換回你的性命,那麼,朕也沒有什麼可遺憾的了。朕救了桐川的女兒,對她的愧疚也就沒那麼深了,她也就不會那麼怨怪朕,而朕也就可以放心去與她相聚了。”
皇帝緩緩地閉上眼,一臉的疲憊與晦暗,輕輕地說道:“你下手吧。”
滄離凝着他慘白枯朽的面容,緩緩地,輕揚起脣角,眸底絕美的笑意仿若最邪毒的罌粟,她殘忍地開口,一字一字地說:“你作孽太多,即便是死,也是下十八層地獄。所以,你見不着桐川,永生永世,你也見不着她。”
皇帝陡然間睜開雙眸,驚痛而絕望地望着頭頂瑰姿豔絕的絕美女子,濁黃的眼淚,奪眶而出,汩汩而流,消匿在投下的枕頭之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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滄離掀開墜珠的帷幔,緩步走出內殿,臉色微微蒼白,雙眸恍惚無神。
“阿離真是越來越不像以前那個乾脆利落的阿離了。”看到滄離走出來,百堯自檀木椅之上站起來,碧綠色的瞳眸當中閃爍着玩味的魅色,“不過殺個人,你竟也能磨磨蹭蹭的,耗費了恁長的時
間!”
滄離回頭看了看他,神色微微怔忪,沒有說什麼,轉身就朝着外殿門口走去。
“阿離接下來,是直接去取納蘭允宣的心嗎?”百堯見她往外面走,不徐不疾地邁步跟上,睨着滄離的碧眸熠熠動人,“阿離需要爲師的幫忙嗎?”
滄離驟然駐足,卻不是因爲百堯的戲笑,而是因爲不知何時起就已經站在門外的納蘭允宣。在他身後跟隨着數十名守衛,估計還有許多看不見的藏匿在附近一些隱秘之處。
他對她的戒心,自看到了她的真容之後,就沒有鬆懈過。
“你果然在此。”看到滄離自雨昆殿走出門口,納蘭允宣眸光陡然一沉,森森地開口道,“你來雨昆殿做什麼?”
“太子殿下既然已經猜出滄離在這雨昆殿,爲何猜不出滄離要做什麼?”滄離冷冷地勾脣,眸底映着凜寒的嘲弄之色。
納蘭允宣皺了皺眉,可一旦對上她那張蒼白無色的面容,一肚子的火氣又莫名地發不出來。長長地嘆了一口氣,他凝着滄離清冷的靈眸,有些挫敗地問道:“你的身子好些了沒有?”
“一點也不好。”滄離雙眸涼涼地看着他,脣角冷冷地扯了扯,“誠如太子殿下昨日在天牢所看到的,滄離的性命其實比紙還薄,隨時都會支離破碎。”
納蘭允宣凝着她一臉的雲淡風輕,心中不由懷疑她話中的真假,蹙緊眉峰,斟酌地開口問道:“你這話是什麼意思?”
“如此簡單的道理你竟聽不懂?”隨着緩緩走出來的百堯半倚着硃紅色的油漆大門,一身妖豔的紅袍幾欲融入紅門當中,他雙手抱臂,笑得妖媚百生,“阿離的意思就是,她,要死了。”
“你怎麼在這裡?”看到百堯,納蘭允宣幽暗似潭的雙目霎時間迸射出凜冽的幽光,繼而轉到滄離的身上,再次冷睨着滄離,怒聲質問:“你與他在雨昆殿做了什麼?”
“原來在太子殿下心中,阿離與我在雨昆殿做了什麼,竟比起阿離的性命還來得重要!”百堯挑眉,碧色的瞳眸閃爍着戲謔的嘲諷,“一個口口聲聲說愛着阿離的人,最該關心的,難道不是阿離的性命嗎?如此看來,在太子殿下心底深處,任何東西都無法與太子殿下的權勢相媲美啊!”
“你閉嘴!何時輪到你插嘴了?”不知是否因爲內心深處晦暗的一隅驟然間被暴露於青天白日之下,納蘭允宣陡然間惱羞成怒,擡手指着百堯怒聲喝斥,見他沒有繼續,這才臉色稍稍緩和。眸光流轉,睨向站在門口前的滄離,聲音不自覺放柔,“這到底是怎麼回事?”
“太子殿下問的是滄離爲何會在此?”滄離故意曲解他的意思。
“本宮說的是你的身子!”納蘭允宣深深吸了一口氣,一再警告自己不要再與她置氣,“你昨夜在天牢,爲何會……渾身滾燙,嘔血不止,甚至於昏迷不醒?”
“因爲我中毒了。”滄離似漫不經心地說着,脣角依舊噙着淺淺的嘲弄,“那是最惡毒最霸道的血梅蠱,一寸一寸地在我體內蔓延,一寸一寸地吞噬我體內的元氣,不出兩個月,我便會被這可怕的蠱毒吞噬殆盡。最終的下場,便是,死。”
她說得雲淡風輕,然而,這對納蘭允宣而言,卻是不亞於晴天霹靂。腦子轟轟作響,在這嘈雜當中,卻又清晰無比地聽到一個聲音縈繞耳際,她會死,不出兩個月,她會死……
想到她昨夜在天牢脆弱無力,整個人躺在血泊當中就猶如一場幻覺,仿若只要稍稍用力,便能夠被打得支離破碎。他不敢再去質疑,因爲這事關着的,是她的生與死。
她會死,不足兩個月,難道他當真要眼睜睜看着她死嗎?
不!他堂堂酈國太子,手裡所掌握的權勢,翻手可殺萬民,覆手可救蒼生,怎可能連自己心愛的女人也救不了呢?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