只見女子冷峻着神色,就像一池春水突然被狂風吹皺了,歡快起舞的蝴蝶忽然變成了詭秘的蝙蝠。
“你給我譯的詩裡可沒說你愛上了這麼多女人!你這不叫愛,是霸佔與貪心!我寧可你不是皇帝!不管你是什麼,我只希望和我愛的人兩廂廝守,忠貞不渝。你問問你自己的良心,你做得到麼?”
“我……”他頓時語塞,他也想過忠貞如一,但是這麼多美女在前,他根本控制不了自己的情緒。而且,他還對此隱隱約約有些自豪。
對,他有些自豪。
他可是皇帝,皇帝就應該是三宮六院七十二嬪妃,後宮佳麗三千,隨時聽召,哪個美女被召都得歡呼雀躍,是她幾世修來的福氣。
連史書上都會記載:皇帝某月某日臨幸了誰誰誰。
所以,自己這一次痛快,不是發泄,而是一種恩賜。
最讓人難以自拔的是:他越來越覺得,隨着權力的鞏固,辦成的大事越來越多,他對擁有女人的自信心也越來越強。
孔子在《禮記》裡說:飲食男女,人之大欲存焉。
《孟子》裡記載着告子的主張:食色性也!
孟子也不主張去除人的好貨好色之私心。
男人做多少大事,賺多少錢,最終都是爲了在女人面前證明自己,或者爲了搏女人一笑,達到心裡滿足而已。
人可能真是猴子變來的。因爲普通的猴子是一夫一妻制的,但是猴王卻可以任意選擇猴羣中的一個或多個母猴子。
這麼多人隱忍負重,不論王侯將相還是貧苦饑民,或者明爭暗鬥,或者揭竿而起,不就是爲了有一天擁有這至高無上的權力麼?或者再直白些,就是爲了任意挑選母猴子。
“晴天!我對你和別人不一樣,我的心裡大部分裝的都是你!”他還是努力辯白着。
“大部分?我要的可不是大部分!我要的是你的全心全意!要不然,你現在說我是大部分,明天還能保證我是大部分麼?或者你上午說我是大部分,下午到了別人那兒,就會說別人是大部分了吧?”美女絲毫不給他這個猴王的面子,沒有一點被臨幸、被恩賜的感覺。
“沒有沒有,我對你是真心的,晴天!我真的對你不一樣,你在我心中是最重要的,別人沒法替代!”他這回緊緊地抱住她,用着幾近哭腔的語調錶露着自己的心聲。
“我不信!就算你現在是,你能保證你以後還是麼?你又能保證到了我人老珠黃的時候,你遇到了別的女孩子,不會把她當成更重要的麼?”女子的伶牙俐齒讓他根本沒法繼續回答。
“我……”
“說不出來了吧。等你想好了,再來找我吧!”女子居然一點不給情面,站起身來就走。
“晴天,你別走!我答應你,我只愛你一個!我一定學做唐玄宗李隆基!”他大聲叫喊着,伸手想把她拉回來!
她卻微笑着回過頭來,笑着說了一句:“你說謊,你做得到麼?”
“我……”他拍了拍胸脯,準備在心愛的女人面前打保票,可是看到她明亮的眼睛,再也不想欺騙她,頓時頹軟了下來:“我也不知道能不能做到。”
“那就等你能做到了,再來找我吧!”她說完這句,竟然頭也不回地走了。
很久以前,謊言和真話都在河裡洗澡。可是一陣大風吹來,岸上只剩下了一套衣服。謊言很聰明,穿上衣服堂而皇之地先走了,真話只能赤裸着上了岸,反而躲躲藏藏。於是,人們慢慢的接受了穿着衣服的謊言,卻始終無法接受赤裸裸的真話。
“你別走,晴天,我愛你!你別離開我!”他使勁想上前抓住她,可是身體就像被人施了魔法一樣,腳下生了根,動彈不得。他只能像一隻狗一樣俯身向前爬去,可是無論他怎麼呼喊,她還是沒回頭,越走越遠。
“你回來!你回來!晴天!”他歇斯底里地喊叫着,感覺心一下就被掏空了,任由眼淚流遍全臉。
“皇上!皇上!”一個男人的聲音突然在旁邊響起,卻根本看不見人。
“皇上!您快醒醒!您這是被夢魘纏着了!快醒醒!”身旁的馮保剛纔在外屋聽見了他的大叫,匆忙跑了過來,見他兀自昏睡,嘴裡發出含混的叫聲,知道他肯定是因爲太疲憊做噩夢了,急忙在旁邊輕輕呼喚着他。
可是皇帝還是胡亂叫喊着,眼裡還流下淚來。
馮保趕快抓住他的肩膀,輕輕搖晃着,見他仍是不醒,用雙手在他的耳邊擊了一下掌,發出了清脆的聲響。
就像寺廟裡的長鳴鐘一樣,這一聲清脆的掌聲終於喚醒了皇上。
“啊……”他發出長長的一記嘆音,清醒了過來,感覺到一陣劇烈的頭痛,眼前也是一片模糊。
馮保扶他坐起身來,輕輕給他揉着太陽穴和後背。
他使勁眨了眨眼睛,終於看清了面前坐着的馮保,看了看自己身上竟然嚴嚴實實的穿着衣服,剛纔一絲不掛、活色生香的場面一掃而空:“我這是在哪兒?晴天還沒走遠吧,快去幫我把她追回來!”
“晴天?她沒在這兒啊!皇上,您一定是做噩夢,被夢魘纏着了。您忘了您讓我和張居正在外屋擬旨來着?我倆已經擬好了,看您太累了,想讓您多睡會兒,就沒着急叫您。”
難道剛纔只是做夢?
他雙手託着腦袋使勁晃了晃,把剛纔腦子裡象放電影似的過了一遍,可不是,這麼多女孩輪番變換,只能是個夢。
只是,這個夢也太真實了,還平添了這麼多是是非非的人生體悟,就像真實的經歷一樣,讓人難以忘懷!
“噢!朕睡了多久了。怎麼感覺好像過去了很久很久。”他看着馮保說了一句,想從他口裡掏出一些昏睡過去的場面片斷,把記憶一點點拼起來。
結果馮保一下笑了,“皇上!您可沒睡多久,估計也就睡了有半個時辰,我和首輔大人正說到您的高屋建瓴和精巧佈局呢。”
唐卡怯怯地笑了:“只睡了這麼一會兒,我竟然感覺象過了很久一樣!還有,大伴兒,你就別給我戴高帽子了,我哪有什麼又高又精的。都是你們兩個說得好,朕就是二者兼顧了一下而已。”
馮保一下端正了神色:“萬歲,二者兼顧可不簡單!能夠兼顧,既要求有兼容幷包的胸懷與氣魄,還要求有平衡各方的能力與技巧。兼濟天下,是真正的帝王之術。”
皇帝笑了笑,算是表示了接受,然後問了一句:"兩道聖旨都擬完啦!那朕這就起來看。你先去弄點兒好吃的去,朕有些餓啦!"
“是!”馮保轉身走了,來到外屋對張居正說了一聲:“皇上沒事,剛纔叫喊只是做了一個噩夢,這會兒醒了找東西吃去,我先去安排一下。”張居正點點頭,對他一拱手:“總管受累!”馮保繼續往外走,推門出去了。
張居正因爲沒聽見皇上在裡面叫他,也不敢進去,只在外傻傻站着。
唐卡下得牀來,又揉了好一會兒兩邊的太陽穴,才徹底清醒過來。
突然看見自己的褲襠上一片溼漉漉的,不由得自嘲的笑了笑。
剛纔的前半場夢還真是做得過癮,後半場有些糾結。主要還是晴天,太剛烈了。
不過她的要求也並不過分,女人麼?誰不希望和自己的愛人長相廝守,相依相伴。
其實男女都是平等的,憑什麼要求女人烈守貞操,而男人就可以三妻四妾,爲所欲爲呢。
當然,這是在封建思想嚴重的明朝,或許只有自己一個人有這種男女平等的思想,而他們所有人都認爲男尊女卑是天經地義的事。
更何況自己還是皇帝,男人中的男人!
真希望真實的晴天不會象夢中的她那樣堅貞剛烈,如果她也像其他女孩子那樣想得開一些就好了,自己也一定能保證給她最多的愛。
只是,就在剛纔的夢裡,她的修改爲何這樣鮮明,難道事實中的她也這麼想麼?這個夢是一種未來的預示?
不會的,夢應該都是反的,沒準她和我會更好呢。
皇帝長舒一口氣,在旁邊的櫃子裡找了條幹淨褲子換上,來到了外屋。
張居正急忙行禮:“皇上,您醒了!聽馮總管說做了一個噩夢,您沒事吧?”
“嗯。沒事兒,可能是有些累了,做了一個奇怪的夢。你們兩個這麼快,都已經把聖旨擬完了?"
“是!皇上!已經擬完了,請您過目!您有些餓了吧。要不,您等着馮總管端些吃的過來後,吃了再看?”
“沒事,不是很餓,先看看吧。”
正說着,馮保已經領着兩個太監推門進來,拿着兩個大食盒子,裡面一定裝了不少好吃的。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