只見兩條白練掛在大帳的橫樑上,阿珠的身體直挺挺地還在打着晃。
二人怕驚動起別人,不敢再叫,只抱住她的腿,輕聲呼喚,可是阿珠的腿竟然已經僵硬了。
朱雀的眼裡含着淚,心裡大罵起阿苗來,要不是因爲她剛纔從中搗亂,耽誤了一些時間,及時趕過來的話,不可能會出現這樣的慘劇。
可是阿珠啊,你也是夠傻的,爲什麼這樣想不開啊。
朱雀手裡的飛刀射出,割斷了白練,把阿珠抱着慢慢放下來,用手去試她的鼻息,已經沒有熱氣了。
二人仍不死心,又是掐人中,又是作吸氣地折騰了好一會兒,阿珠還是沒反映,眼見得是救不成了。
一代紅顏,皇帝心中的唯美女神,就這樣香消玉殞。
璧人斯去,何日再來?
蕊珠仙子碧霞衣,綽約姿容世亦稀。
口奉九天玄女命,夜深飛夢入靈扉。
那一刻,我升起風馬,不爲乞福,只爲守候你的到來。
那一天,閉目在經殿香霧中,驀然聽見,你頌經中的真言。
那一日,壘起瑪尼堆,不爲修德,只爲投下心湖的石子。
那一夜,我聽了一宿梵唱,不爲參悟,只爲尋你的一絲氣息。
那一月,我搖動所有的經筒,不爲超度,只爲觸摸你的指尖。
那一年,磕長頭匍匐在山路,不爲覲見,只爲貼着你的溫暖。
那一世,轉山轉水轉佛塔,不爲修來生,只爲途中與你相見。
那一瞬,我飛昇成仙,不爲長生,只爲佑你平安喜樂。
小倩已是泣不成聲,拼命用手敲打着她的手臂:“好妹妹,你怎麼這麼傻啊!皇上可是一直都在等着你回去呢……”
她本來還想說:“其實皇帝一直就更喜歡你一些,他一定會冊你爲妃的!”但是因爲朱雀在這兒,這句話沒說出來。
朱雀比較冷靜,及時制止了她的哭啼,四下看了看,發現阿珠的包袱放在一邊,系的是死扣,外面放着一封信,是封死的,外面寫着四個字:“皇帝親啓”。
她把信揣進懷裡,把包袱背在身上,拉了拉小倩:“公主!人死不能復生!咱們趕緊走吧。女真大軍馬上就來了,阿珠公主已死,他們會以大首領夫人的禮儀厚葬她的!”
小倩仍是淚流不止,拉住她的手不放開:“阿珠啊!你把我一個人留下,我又有什麼面目苟活於這個世上呢,以後皇帝見了問我你在哪兒,我該如何回答啊……”
朱雀再一次用力拽她,將她拉起身來:“小倩!聽我的!趕快走,要不真來不及了!”
這時候,剛纔被阿珠支開的侍女們好象聽到了大帳內的異常動靜,叫喚了一聲:“夫人!您沒事吧!”
小倩這才停止了哭泣,高聲叫了一聲:“沒事!我和妹妹在這兒聊天呢,你們先退下!”
侍女們聽出是她的聲音,應了聲“是!”,退下了。而小倩已經被朱雀連拉帶拽的來到了門簾處。
朱雀向外張望了一下,發現女真鐵騎已經接近了千山西峰大本營,營地內已經有不少人上馬向外走,準備前去迎接。
她閃身出了帳蓬,一揚手,兩把匕首“嗖嗖”飛出,把白天觀察
到的帳蓬正對面的兩個明暗哨撂倒了,然後一拉小倩,把她藏在自己身後,仔細觀察外面的情況。
大軍回營,如同平靜的湖水被蜂擁而來的野馬闖入,剎那間大本營亂得一塌糊塗,到處是高昂的戰馬嘶鳴聲和低沉的牛角號角聲。
這時候,隱隱約約聽到一陣悲憤的嚎叫聲:“大首領、二首領、少首領和元帥、軍師都死在大明軍隊的奸計之下了!”
朱雀朝小倩眨了眨眼睛,雖然早就從玄武的飛鴿傳書知道了這個消息,但是當這個確切的事情真正從敵人的嘴裡傳出來時,還是讓人爲之一振的。
小倩悄悄在背後說了一句:“咱們怎麼辦?”
朱雀暗暗回答:“公主莫慌,一會兒我揹着你闖出去!”
“揹着?”小倩發出一聲驚呼,卻被朱雀伸出食指做了一個噤聲的動作,急忙閉上了嘴巴。
此時,大批鐵騎已經開始進入營帳內,舒爾哈齊有意炫耀軍威,本來進入營帳後應該下馬,可他仍然策馬前行,源源不斷的鐵騎跟在他的身後,直奔覺昌安的大帳而來。
身後有不少幫腔的大聲叫道:“天妒女真,讓我等遭遇如此飛來橫禍!不過上天仍有好生之德,選我大首領之子、少首領之弟舒爾哈齊爲帥,明日天明之時,即將舉行即位大典!”
“舒爾哈齊!舒爾哈齊!”衆軍的歡呼聲頓起,在這樣的夜裡,如同打雷一樣,響徹雲霄,也敲動着每個人的心房。
朱雀偷眼望去,只見有一個背插旗幟的旗牌官縱馬走在最前面,一手舉着火把,一手拿一杆大旗,一邊跑一邊叫道:“大家都聽好了!趕快出來拜見新任大首領舒爾哈齊!所有人都出來!”
眼見這個人已經跑過了大帳,準備四周告之,就在他準備撥馬轉向右方的時候,朱雀出手了!
只見一道銀光閃過,這個人甚至還不及哼出一聲,就立刻墜落馬下。
朱雀迅速拉起了小倩,低聲叫道:“快走!”
拉着小倩一步猛跑,然後雙手托住她的腰,叫了一聲:“起!”兩人穩穩地落在了那名倒下旗牌官的馬背上。
“身子趴下!抱緊馬背!千萬不要撒手!”她厲聲對小倩說了一句,然後用腳尖踢了幾下,將那名旗牌官背上插着的旗子勾到了自己的手裡,反手插在背上。再用力一勾,將他手上那杆大旗也拿在了手裡。
看看那個火把在不遠處橫着,仍在燃燒,眼見四下無人注意,手裡的長鞭猛地揮出,捲住火把帶了回來,抓在了右手。
一切準備停當,她將身子略向前傾,遮擋了一下伏着的小倩,雙腿一磕馬肚子:“駕!”隨着戰馬向前跑去,她也學着那個旗牌官的樣子大聲叫了起來,“大家都聽好了……”
這段時間一直在女真營中,女真話學了不少,比原來流利了很多,只不過女子要學男人講話,需要憋粗了嗓子才行!
這一點她倒是駕輕就熟,一通話喊出來,不說學得非常逼真,有八九成象倒是真的,所以大家也沒在意,任由她去。
小倩也意識到這是最後逃開的機會,心裡比什麼時候都要緊張,雙手緊緊抱着馬肚子,一點都不敢放鬆,因爲提前作了準備,她的外袍是一身黑衣,加上她的身材較爲嬌小,所以在黑夜裡看不
太出來這匹馬上竟然坐了兩個人。
朱雀繞着大營跑了一圈,躲開了原來覺昌安他們安排的明暗哨、交叉哨和巡弋哨,每經過一個哨位,她的心裡就是一緊,生怕被人看出來。直到接近營帳大門的時候,她才舒了一口氣。
她知道,只要出了營帳大門,就是魚歸溪河,龍回大海,再也沒有什麼能困住自己了。
可是,到了營帳門口,她才意識到自己漏算了一招。
原來,大隊人馬足有五萬之數,不可能都進入到大營中,此刻守在大營外的人馬黑壓壓的一片,足有三四萬之衆,雖然軍容並不是太整齊,但所有鐵騎都排在一起,還是讓人驚悚不已!
怎麼辦?
朱雀輕輕勒住了馬,略一停頓。
前面惡狼成羣,只要敢出大營門外,一旦被發現,就是衆狼口裡的一塊肉,眨眼之間連根毛都剩不下。而此時回去也是不可能了,這個時候搞不好舒爾哈齊已經發現小倩和自己不見了。
事實果然如此,舒爾哈齊在屬於父親纔有的中軍大帳前下了馬,耀武揚威地看了看四周,象是在炫耀什麼。
眼見無人膽敢反對,大步來到帳門前,本想瀟灑地掀門簾進去,一想還是不妥,於是躬身在門簾問了一句:“公主近來安好!父親等人受大明奸人李成樑所害,與公主並無關係,還請公主不要介懷。”
可是帳內並無反應,他笑了笑,以爲阿珠害羞,又叫了幾聲:“公主!舒爾哈齊在此,公主不要害怕!”
他叫“公主”而不叫“小媽”是有意義的。叫“小媽”,那就說明她作爲父親覺昌安夫人的身份還在,是自己長輩,自己不得不遵從,奉她爲尊。而叫“公主”,就沒有這麼多顧忌了,只要他明天早上能在千山西峰順利即位,晚上就可以強行取這位“公主”入洞房。
叫了幾聲,仍是沒有反應。他當下生疑,看了旁邊心腹一眼,急忙掀開簾子進去,卻一下子就看到了阿珠躺在地上的屍首。
“怎麼會這樣?公主!公主!”他一下子撲了過去,抱起阿珠拼命叫喊着,可是此刻她的身體已經僵硬,再也活轉不回來了。
舒爾哈齊看了看旁邊的兩條白練,心裡明白了八九分,不由得嚎叫起來:“公主!你怎麼這麼傻!難道父親真的值得你如此忠情,肯爲他而殉情麼?”
咆哮了一會兒,他才放下了阿珠,想到還有小倩和朱雀,急忙朝旁邊的心腹吼道:“和安公主呢?還有朱雀呢?”
心腹們答應一聲,連忙出門去找。
過了一會兒,心腹們回來,卻是沒把小倩和朱雀帶回來,只帶來了一個被五花大綁、手帕堵嘴的女子。
他一看,正是阿苗無疑。
“怎麼會是你?”他發出了疑慮的詢問。
這個阿苗也算貌美,雖說算是四美中最弱的,卻也算有些姿色,當時王杲把她賞賜給了哥哥努爾哈赤,着實讓他豔羨了一番。
如今見她還在,心下放寬了一些,吩咐手下除去她的繩索和手帕,急急問道:“你怎麼會被綁上?小倩和阿珠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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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