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岸的爸爸就這樣獨自撫養小岸。他工作很忙,時常要出差,所以很多時候都請小岸的奶奶來照顧。一直忙於工作並且堅信封建迷信都是浮雲的他沒有想到自己會死於空難。小岸爸爸的死訊更加加深了大家對小岸這個“天煞孤星”的恐懼,紛紛遠離她。那個時候的步小岸根本就沒有意識到爲什麼大家都不理她,只有奶奶一個人帶着她,寂寞清冷地生活着。
“你這個怪物!!”
一聲尖聲的叫罵聲從陳果身後傳來,未等她反應過來就見蘇亞的媽媽衝到小岸的面前,狠狠一巴掌扇到她的臉上。小岸本就瘦弱,加上這些天身心疲憊的勞累,蘇老太太這發泄似的使出全力的一巴掌讓她差點坐倒在地上,幸好陳果眼疾手快急忙扶住了她。
“都是因爲你!!我早就叫蘇亞離你遠一點了,要不是你我女兒也不會死!你這個怪物!掃把星!把女兒還給我!還給我……”蘇媽媽喊到最後淚水糊了一臉,渾身癱軟就要倒下。
陳果見蘇老太太就此癱軟一點徵兆都沒有,急得就想要飛奔過去扶她,可是她一撒手估計小岸就得栽倒在地上了,左右爲難之間見媽媽快步走上來把蘇老太太扶住了。
“媽……”陳果給她媽使眼色,讓她媽媽先把蘇老太太扶到裡屋去待會,別讓她和小岸碰面,以免又上演動作場面。
陳果從冰箱裡取出一點冰,拿毛巾裹起,敷在小岸紅腫的臉頰上幫她消腫。
那一巴掌的確不輕,小岸的臉上紅紅的五指印清晰到讓人尷尬。陳果見小岸一直髮着呆,雙眼失焦一般地凝視着地面,憔悴不堪。
“回去休息休息吧。”陳果實在不忍心看到小岸這副失魂落魄的模樣。
“我……想見蘇亞。”一如既往細細的聲音卻聽得陳果心酸。
“可是……”陳果不知道該如何開口,蘇亞的屍體被地鐵碾得粉碎,面目全非,多虧那個技術高超的遺體美容師花了整整一個晚上的時間幫蘇亞支離破碎的遺體美容纔不至於讓遺體太過恐怖。可是那張冰冷扭曲的臉陳果還是十分不想讓小岸看到——蘇亞那張愛笑的臉,此刻充滿了死亡的氣息。
“我想見她最後一面,陳果……我想見她。”小岸彎着腰,把臉埋在雙臂之間,非常無助。
陳果看小岸這個模樣心疼的很,正想上前把她擁入懷中,突然手臂被拉住,轉頭:“爸……”
陳果爸爸神色凝重,看小岸沒有擡頭,默默地對陳果搖了搖頭,然後刻意提高聲音說:“小果,去看看你媽媽和蘇阿姨怎麼樣了。”
“……”陳果看看爸爸又看看小岸。
“還不快去?”
陳果嘆了口氣,走進了裡屋。
陳果爸爸走到小岸身邊,坐下,拿出口袋裡的紙巾遞給她。小岸擡頭,很有禮貌地接過紙巾,小聲說了句:“謝謝。”
“小岸啊……我相信你也是明白事理的孩子,這麼多年了我和陳果媽媽對你也算不錯的了。蘇亞現在出了這樣的事情,我想你也是明白事理的孩子。我和你陳阿姨就只有小果這麼一個女兒,所以以後,你們不要再來往了吧……”
小岸默默用潔白的紙巾擦去淚痕,可是眼圈還是紅腫得不像話,臉頰上火辣辣的疼還是那麼刺痛,可是這些身體上的難受都抵不上心中流血的傷口。
“……我知道了。”小岸理了理散亂的頭髮,努力想做出一個微笑,可是,未果。
“我會離開陳果的,叔叔你放心吧。”
蘇亞火化的時候衆親友哭得昏天黑地,蘇老太太甚至一度昏倒。陳果扶着蘇老太太,眼淚禁不住地往下掉。小岸躲在最角落沒有人能看到她的地方,目光一直追隨着蘇亞,直到她消失在視線之中。
最後一面,始終沒有能見到。小岸只是想要在蘇亞的身邊放上一束花,只是想在她面前爲她落一滴淚,可是最終都變爲泡影,再也不可能實現。
小岸形單影隻地走着,漫漫長路,不知道何時是盡頭。可是她無法停下腳步,只有不停地走向沒有希望的未來。
陳果這幾天一直找不到小岸,去了她家裡卻見大門緊閉。打電話問她的編輯,編輯也不知道她在那裡,只是到了要交稿件的時候會準時接到小岸的電郵。陳果向編輯要了小岸最近寫的稿件。本來這是很不合規矩的,但是之前陳果和小岸一起和編輯吃過飯,美女編輯見到陳果那一副乖乖的模樣很是喜歡,早就被她的嫩臉給收買走了,於是再不合理的事情也都順水推舟。
陳果坐在咖啡廳裡一邊喝咖啡暖胃一邊細細地讀着小岸的稿子。
最新的稿件是昨天發來的,文章一如既往研究着人性。從字裡行間看不出她現在身在何處,也看不出她的心情如何。
陳果深深嘆口氣,把眼睛脫下,一邊擦乾淨一邊皺眉。
小岸,你怎麼會無緣無故不見了呢?
陳果感覺到深深的頭疼……
一天尋找小岸未果,晚上還要回醫院值班。
一走進辦公室就看到一個陌生長髮女子站在那裡和同事老王說着什麼。老王見陳果回來了,把頭一偏,說道:“啊,她回來了。”
那個陌生女子轉頭向陳果看去,只一個眼神就讓陳果心裡猛地一跳,莫名緊張的情緒忽然爬滿她全身。
眼前這個女子瘦瘦高高,亞麻色的長髮披在肩上,碎碎的斜劉海有些微長地向右邊分去,戴着一個黑框眼鏡。有點細長而有神的眼睛下有一顆很明顯的淚痣,高挺的鼻樑有點像歐洲人,嘴脣豐盈而性感,整個人散發着一種說不出的耀眼氣質。
“你就是陳果?”那女子說話了。口吻相當的沉穩,甚至帶着一絲冷酷。
“是的……”
女子從胸前的口袋裡掏出一個證件亮在陳果的眼前:“警察。”
證件上的名字一閃而過,陳果沒有看清,只模模糊糊地看到一張表情嚴肅的一寸照。
“警察?”陳果臉上露出了疑惑。
老王衝陳果使了一個眼色就出去了,順道把門關上,只留她們兩個人在屋裡。
女警察自顧自地坐在沙發上,不知道從哪拿來一個大大的筆記本翻開起來,依然是談論公事的冰冷口氣問道:“你是死者蘇亞的朋友?”
聽到這個警察在熟悉的“蘇亞”這個名字前加了“死者”兩字,陳果非常不舒服,悶悶地回答:“是的。”
“她出事的那天,你在現場嗎?”
“沒有……我在單位開會。”陳果一邊回答一邊注意到女警察此刻翻開的明明就是她們單位的會議記錄!真是讓人無奈,她明明都知道的事情,爲何要明知故問?
陳果默不作聲,其實有點不高興,女警察也懶得理對方高不高興,繼續問道:“那天和蘇亞在一起的是步小岸嗎?”
“……”
見陳果沒有回答,女警察擡眼看她。
“是的。”陳果還是回答了。
“步小岸現在在哪裡?”
陳果皺眉,擡頭和女警察對視:“你是警察吧!如果連你都不知道她在哪裡,我又怎麼會找的到??”其實以陳果以往的個性她斷不會如此魯莽無禮,可是最近這些亂七八糟的事情攪和在一起實在讓她一個頭兩個大,情緒也就不好了,情不自禁地嗆了回去。
出乎意料,這個看似冷酷的女警察沒有和她較真,一如既往地用緩慢的語速問道:“步小岸失蹤了?”
“我有兩天沒見到她了。”
“怎麼不報案?”
“我不是她的親屬。”
“她親人呢?”
“她沒有親人……”
女警察原地思索了一番,站起來拍拍陳果的肩膀在她耳邊耳語:“我還會再來找你的。”
當女警察走出去關上門後,陳果愣在原地緩了半天才深深地嘆了口氣。這是她第一次與警察面對面談話,而這個女警察給人的壓迫感實在太恐怖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