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廳之中,衆人都是低着頭,半晌都沒有見到這兩人有什麼動靜,只是覺得身周的氣氛空前的古怪,雖然安靜,卻又靜的劍拔弩張,無形之中似有兩股莫名的力量在明爭暗鬥。因爲頭低的太久,又在感受到那兩股交戰的力量時不自覺的往下壓了壓,衆人的脖子僵硬的就快成枯木,身體也正在向着半身不遂的方向發展。
漓鴛本來還想將這幕啞劇演下去,卻突然感受到來自荸兮的一絲悽苦的眼神,猛然醒悟。她上前一步,臉上是笑靨如花,膩膩的說道:“你來啦?”
嬴政神清氣爽的點了點頭,一把將她拉到懷裡,扭頭衝着衆人淡淡說道:“都下去吧。”
“遵命。”衆人行禮退下,皆大大鬆了口氣。
“喂,你幹什麼讓他們都退下?”等到宮人們走出門時,漓鴛忍不住發難。這人要做什麼,幹嘛將人全都打發了。還有更大的問題是,這些人怎麼在他面前比在自己面前更要聽話?這裡的主人到底是誰?
嬴政自顧自的坐下,老神在在的問道:“你剛纔不是說了要放他們三天假嗎?”
“我是說了呀,可是與你何干?”她的侍女侍從要遣也得是她遣,憑什麼他過來指揮呢?
嬴政端過茶水,慢悠悠喝了口,說道:“我來這裡只不過是爲了看你,有這麼多人在這裡礙眼,你倒說說看,與我有沒有關係。嗯?”
她憤憤然的迴應道:“如果你眼裡心裡只有我,即使是在萬人之中也是一眼便能夠看到,旁人的存在甚至就連陪襯都稱不上,你倒說說看,統共這麼幾個侍女僕從,哪裡礙眼了?嗯?”
嬴政被她這一句話噎的半晌不語,喝茶的動作滯緩了那麼一下,凝神看着虛空裡某幾粒不知名的灰塵,一臉若有所思。半晌幽幽說道:“你是在埋怨我這麼長時間都沒來看你麼?”
“沒有!”她仍舊在糾結故居主人的問題,是以語氣便很有些慍怒與不滿意。這語氣在在他聽來便是賭氣,而賭氣即爲撒嬌。他心情大好,笑盈盈的問:“這幾天可有想我?”
她仍舊憤然道:“沒!”
嬴政似笑非笑的說道:“你當然沒了,你的心思都在繡花上了。”
她大惑不解,問:“什麼繡花?”
嬴政收斂了笑容,正色說道:“近來傳聞故居里有人要開繡房,不知道可有其事?”
她噎了一下,道:“繡,繡坊?什麼繡坊?你搞錯了吧。”她非常納悶,好端端的開什麼繡坊?這到底是何人造的謠!她自知在女紅這一塊既沒天賦異稟也無恆心與毅力,上輩子的事情不知道,反正她是決定這輩子不開,下輩子也不開。
嬴政挑了挑眉,直截了當地問道:“不開繡坊,你要那麼多針做什麼?”
原來是這個!她乾笑幾聲,訕訕說道:“那個,故居閒來無事,我便決定練習飛刀。但是一下子買那麼多刀似乎很有點不穩妥,權衡一下,就只好改用針了。”
嬴政嘴角狠狠一抽,涼涼道:“你以爲用針就穩妥了嗎?”
她認真想了想,答道:“恐怕那也是不妥的。你
看,這種事連你都知道了,其他人就更是知道了。”一時之間她心甚惶惶,只覺得人言可畏,不過就是幾根針而已,竟然就被謠傳的這般。想想若是買了刀回來,可不是就要被說成是兵器販子了,幸虧她當初的英明睿智。
嬴政沉下臉來,問:“你這叫什麼話?”什麼叫做連他也知道了,難道他像是不該知道這件事情的人嗎?
她答道:“我的意思是……”本來是想解釋解釋,但有感於他的冷然態度,忽然便有些不悅,語氣冷了下來,問:“你今天來這裡,不會就是爲了要和我說這個吧?”
嬴政面色稍微緩和了些,說道:“當然不是!我只不過是順便說說。”
她“哦”了一聲,接着問道:“那現在說完了,你還有什麼事?一併說出來吧。”
他答道:“這個麼,是有一件事情。”瞅着她看了半晌,忽然脣角勾起,低低的笑道:“過來。”
她以爲他接下來要說的事情是必須要近距離小聲的說,立刻靠過去,興致勃勃的問道:“什麼事情這麼神秘?”
嬴政笑着低語道:“我想你了。”說着便趁她發愣的時機一把將她拉到自己腿上坐下,嘴脣貼着她的耳後,輕聲問道:“到底有沒有想我?”
她被他攪擾的心中激起一波又一波春潮,洶涌而又澎湃,很想當即便說出實話,但是想想又不甘心,遂死撐着說道:“沒!”
嬴政在她耳後深深印下一吻,笑道:“還敢說沒!看我怎麼罰你!”說着便半抱半摟着她朝臥室走去。
她很配合的勾住他的脖子,說道:“憑什麼你罰我!該是我罰你纔對!”兩個人靠在牆邊吻的不知道東南西北。良久之後,嬴政喘息着說道:“鴛兒,這幾日我日日想你,都快想瘋了!你怎麼敢說沒想我!”
“我也不是沒想。”
此刻二人已經進了臥室,她一邊說着一邊將他推倒在牀上,藉着那股力道,順勢便趴在他的胸膛上,接着說道:“我也是很想你的。”
嬴政笑道:“看出來了!”說完只是看着她笑,卻沒有下一步的行動了。
她耐着性子等了半天,終於不耐煩了,試探着問道:“你這意思是要在下面?”
他眸光陡然深沉,輕笑出聲,抱着她翻了個身,說道:“休想!”
若干個時辰後,嬴政神清氣爽的走出了故居,臨走時對着癱倒在牀的漓鴛說道:“今日你且好生休息,我明天這個時候再來看你。”
她當場渾身一哆嗦,抱着被子頹喪了許久。然則她想到冠禮將至,他必然事巨多人巨忙,日理萬萬之機,根本就不得空閒。就算想過來,也是心有餘而力不足。故而明日之約,不必太過在意,或許他根本就來不了。
不料,第二日他卻如期而至。此後,第三日、第四日,直到第十日,日日都至。搞得她憔悴不堪,每日一到此刻便提心吊膽又歡欣雀躍。到了第十一天,他遣宮人帶來口訊,說是有重大國事要處理,要她自便不必等他。當時,她心中就是一陣激動,但是在傳口訊的宮人跟前不好太表露出來,便強行按捺了
。待那宮人一走,她興沖沖的提着皁影劍對着院子裡的桂樹就是一頓猛砍。剎那間,整棵綠樹都在森寒劍氣籠罩之下,只見綠葉紛飛,嫩枝零零散散落得到處都是,搞的整潔的庭院一地狼藉,凌亂不堪。故居衆人皆擠在庭院邊上的一角小亭子裡憑欄眺望,無一人敢近前,只道主子的精神恍惚症又回來了。
漓鴛這麼舞了一會兒劍,自由萬歲的勁頭過去之後,忽然覺得有些沒意思。想着往常嬴政來時,總會陪她說說話,講一些有趣的事情給她聽。當然,雖然其人熱情似火又精力充沛得過剩,讓她應付不來。但是乍然見不着他,卻是萬分的想念,盼着他忽然改變主意,處理完國事後再過來。
往常,故居沒有客來時,晚飯過後,她便會附庸風雅的撫上一段琴。雖然她的琴技很是一般,但她認爲於琴一道,世上估計無人一出手便是高山流水,即使是俞伯牙也會有琴音生澀的青蔥歲月。想彈得一手好琴,爲人就必須要有一顆堅韌頑強心,不怕尷尬,不怕出醜,勤加練習,就一定能夠彈出天籟之音。是以,她至今仍舊在孜孜不倦,艱苦卓絕的尷尬着。只不過,今晚她心神不寧,坐都坐不住,更遑論撫琴了,她只能夠提着劍獨自一人立在院子裡修剪花草。因着心裡存着一絲企望,卻又怕那意思被人知曉,便招呼衆人過來與她一同擺弄花草,如此一來便可以順理成章的在庭院與大門之間來來回回的走動,藉此機會窺視門口動靜。只是,一直忙到精疲力竭,也沒有半個人來。她立在桂樹下,瞅着陪同自己一起折騰的侍者們,心中生出幾分愧疚來,同時亦生出幾分心虛。她覺得自己倘若再帶累他們繼續勞碌,那就是爲富不仁;倘若再不進屋安寢,那就要司馬昭之心路人皆知了。故而,她決定放下心中念想,解放衆人。就在她要將想法付諸實踐之時,忽然聽到外面傳來一陣馬蹄聲,登時一顆心狂跳不已。
“啓稟小姐。”
管家進來稟告時,她聽都沒聽便一陣風一般的飛掠了出去。管家只覺得眼前一花,方纔還立在面前的主人就不見了。這搞的他很有些精神恍惚,一邊轉圈一邊搜索着自家主人的身影,喃喃道:“奇怪,小姐人呢?難道是我老眼昏花看錯了?”
漓鴛急急忙忙奔到大門口,見到門下立着的那個人後不禁皺起了眉頭,急喘了幾口氣,冷聲道:“怎麼是你?你怎麼來了?”
此刻,悠然自得的站在她面前的那個人,赫然便是衣冠楚楚的楚國種馬熊芣。
熊芣對她的到來置若罔聞,只擡眼看着大門上方的那塊匾額,一邊搖頭晃腦,一邊自言自語道:“故居,故居,那小子還真用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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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眉頭皺的更緊,伸手使勁拍了拍大門,耐着性子又問道:“姓熊的,你怎麼來了?”
熊芣終於正眼看她,嘴角勾起一抹譏笑,不冷不熱的問道:“我就不能來嗎?看你跑的這麼急,怎麼,你以爲是誰來了?”
她回道:“不管是誰,反正也不應該是你!”
熊芣跟着便回道:“那麼,不管是誰,也不管你高興不高興,來者是客,你難道不請我進去坐坐嗎?”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