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天後,我們一身風塵到達皇城。
血魂族在京城共有大小五處聯絡地,我們落腳的地方是其中最大的一處——東靖王府。
東靖王府所在的桂苑,是王公貴胄雲集地,柳相爺府邸也坐落在哪裡。從東靖王府到柳府只有三百步的路程。在這裡落腳,無疑最方便行事。
東靖王的祖上是血魂族的一個分支,雖然血脈相隔幾百年,但王族與血魂族一直保持秘密交往。東靖王府自然成爲血魂族上層人物或重要的族人,來京落腳的首選地方。
因爲我們這一次的特殊使命,特使大人特地安排我們在這裡安身。
東靖王兩天前就已經收到了巡查特使大人的飛鴿傳書,得知我們此行負有重大任務,而且時間緊迫。所以,已經提前命人做好了相應的安排。
我們放下行囊,剛剛沐浴更衣完畢,東靖王手下的線報已經送來消息。
柳相爺的大公子柳陶然一年前入了翰林院,他的作息很簡單:每日五更出門,下午申時回府,罕有例外。
柳陶然外出只騎馬,且騎術在官宦子弟中堪稱精湛;不喜坐轎或乘車。隨行兩人:一名童僕,一名護衛,亦騎馬。每日往來路線不變,單程路途六裡。
線報還留下了一張路線圖,和一張柳府的內部地圖;上面對每一個建築都有詳細的標註。
花郎和我商議之後,決定在柳陶然回府的路上製造一個機會,以便我能夠單獨和他面談。
京城的天氣比揚州要涼爽很多。
吃過午飯,我們各自躺在客房,美美的補了一覺,養精蓄銳。
一個時辰之後,我們在柳陶然從翰林院回府的必經之路上,挑了一間不大的酒肆。
花郎要了一壺桃花春酒,幾碟子下酒的小菜。
我們二人坐在酒肆外面,等着柳陶然的到來。
申時已到,街面上的路人也漸漸多了起來。
不時可見騎馬坐轎的各色官宦,或趾高氣揚,或陰沉低調,從我們眼前一一經過。
柳公子極愛駿馬,逃婚時被我騎走的那匹汗血寶馬就是他的坐騎。那匹馬在小伽藍寺被花郎放走之後,不知道有沒有找到它的主人。
據線報稱:柳陶然平日騎的是一匹白玉驄,童僕和護衛騎的則是黃驃馬;行走在路上,很容易辨認。
喝了兩碗水酒,遠處三個騎馬的人出現在我們的視線裡。
一個白衣白馬,一個青衣黃馬,一個藍衣黃馬。
花郎捅了捅旁邊擦桌子的小夥計,指了指不遠處的那三個人問道:
“小哥,那騎白馬的是個什麼人?該是個大官吧?”
小夥計瞟了花郎一眼,又順着他手指的方向看了看,不耐煩的說道:
“你是頭一次進京吧?大驚小怪的。告訴你,那個騎白馬的公子是柳翰林。他不是大官,他爹纔是——柳相爺,聽說過嗎?”
花郎尷尬的抿了口酒,說到:
“俺是看那匹馬挺稀罕的,隨便問問。什麼大官、小官的,俺也不懂。不過,俺知道你這酒裡面可羼了水哩。”
小夥計用鼻子嗤笑一聲,不再搭理我們。
三言兩語之間,柳陶然的馬已經走到距離我們幾十步遠的地方
花郎忽然一拍桌子,大喊一聲:
“掌櫃的!”
酒碗被震的跳起來一尺多高,碗裡的半碗酒撥了出去;把周圍的人都嚇了一跳。
一個面色陰鬱的黃臉中年人從櫃檯裡探出頭來,看是兩個外鄉的土冒;不屑的問道:
“大呼小叫的,你有什麼事兒啊?”
花郎大着嗓門說道:
“你開的這是黑店——給俺的酒都是羼了水的。俺跟你夥計說了,他還愛答不理的——什麼意思?”
掌櫃哼了一聲,說道:
“我這酒鋪開是幾十年,都是白天開門,晚上打烊,怎麼是黑店呢?”
周圍的夥計和酒客都鬨笑起來。
花郎氣的臉紅脖子粗,急急巴巴的說:
“你們——欺負俺外鄉人。”
剛纔說話的小夥計也陰陽怪氣的說:
“你們喝的是十文錢的酒,要是覺得不夠味,多掏點銀子,來一壺十年桃花春。”
旁邊相熟的酒客接腔道:
“恐怕這二位喝了這壺十年桃花春,就沒盤纏回鄉下了。”
周圍又是一片訕笑。
小夥計蹬鼻子上臉說道:
“沒盤纏好辦——再往前走就是當鋪,當了褲子不就有盤纏了嗎。”
花郎直氣的七竅生煙,一用力把桌子掀翻在地,順腳還踹翻了兩個酒罈子。
掌櫃的大怒,扯着嗓子大喊一聲,五、六個夥計從裡面衝了出來。
花郎抄起一張條凳,胡亂揮舞起來。夥計們也各持棍棒板凳,把他圍住,卻近不得身。
花郎且戰且退,一直退到路中間。夥計緊追不放,很快上來圍堵;再加上涌上來看熱鬧的閒漢。把一條青石大道堵得嚴嚴實實。
我躲在角落裡,看柳陶然三人已經到了跟前。柳陶然手裡拿着一本半卷的書,一手把着繮繩,皺着眉頭向旁邊的青衣護衛說了句什麼。
護衛跳下馬,撥開人羣,擠了進去。
那童僕年幼,只有十二三歲的樣子,童心未泯,不住的伸着脖子向熱鬧處張望。
柳陶然很快恢復了淡泊的神情,拍了拍馬脖子;白玉驄慢慢的向後退了幾步,遠離越聚越多的圍觀人羣。
我快步走上前去,輕輕一躍,跳上他的馬背。不等他驚訝,我伏在他耳邊小聲說:
“我是玉瓊花,四月初十我也這樣上過你的馬。我有急事相求,你願意下馬跟着我走嗎?”
說完,我跳下馬背,朝不遠處的一間賣文房四寶的店鋪走去。
雖然我沒有回頭,但是我能夠清楚的感覺到:柳陶然跳下白馬,快步跟着我的背影走來。
走進這家名爲文心閣的筆墨店,我稍作停留。聽見柳陶然的步履聲也進了文心閣,我繼續往前走,穿過店堂到了後院。
後院裡有一扇小門,我打開門走了出去,外面是一條小街。一輛不起眼的馬車停在那裡,我徑直上了馬車。
隨後,柳陶然也跟了進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