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侍客如親何分東西南北,迎賓若故且聚春夏秋冬。”那個南北客棧本有百年的歷史,如今已是玉家的產業。
小小唐鎮因南北客棧而立,風雨百年的南北客棧就矗立在唐鎮入口牌樓之後。自從被玉家買下後,客棧被翻修一新,並加高到三層。青磚碧瓦,雕廊畫棟,傲視往來客商。
南北客棧當年老店的牌匾和楹聯還保留完好,只是被描成了金字。
沒有行了多久的夜路,我們就站在南北客棧的大門前。開門迎客的小二看是鄉下打扮的小兩口,滿臉不高興,嘴裡不知嘟囔着什麼。
花郎客氣的說想要間客房。小二愛答不理的說,普通客房已滿,只有兩間上房,一兩銀子一間。我差點忘了自己裝扮的身份,正想上前扇他一巴掌,被花郎拉住。
花郎對小二賠笑說:
“小二哥,行個方便,我身上戴的盤纏不多,這個給小二哥喝茶。”說着,摸出幾文錢放在小二手中。小二哼哼了一下,口氣變得客氣了些,他說道:
“真讓你們小兩口露宿街頭,我也不忍。這樣吧,我想辦法騰出一間便宜客房給你們,與人方便自己方便嘛。”
我們被安排到一層西北邊最小的一間客房裡面,花郎說,這裡最清淨,正合我意。
我和花郎雖然已經同行數日,同住一室這還是頭一遭。我有些羞澀。但是,既然決定這一輩子跟着他,那麼心裡已經把自己交給了他。
然而花郎還像比我還要懵懂無知,他把唯一的牀讓給我,自己和衣睡在牀下,如此很快到和花生大哥約定的日期。
這天,我們懷着希望,起得很早。花郎出去在客棧大門外的路口迎候花生大哥,我則坐在最靠門的一把椅子上。這樣從清晨一直到黃昏,進進出出不知道有多少人,始終沒有花生大哥的身影。
花郎一直守着門外路口,他生怕花生大哥找不到這裡,又語言不通問不到路。我送晚飯出去的時候,看着夕陽拉長他孤單的身影,讓我心疼的掉下淚來。
我偷偷擦乾了眼淚,走上去對花郎說:
“花郎哥,如果花生大哥還不來,我帶你去揚州府衙。那隻精衛鳥對你那麼重要,我一定會給你找回來。”
花郎搖搖頭說;
“花娘,別那麼衝動。那隻血魂精衛再重要,也不能用你去換,我不會讓你做傻事的。我們再等兩個時辰,如果花生大師還不來,那麼我們繼續北上。到下一個聯絡點,我會尋求族人的幫助,一定會把那隻精衛奪回來,花生大師的下落也要弄個清楚。”
我點點頭,心裡依然很沉重。我雖然沒有江湖經驗,但也猜得出:花郎丟失帝脈備選的精衛鳥,一定是犯了重大的過失。如果在族人知道之前找回還好,否則即便找回了,花郎也必將會受到嚴厲的懲罰。花郎寧可同意花生大哥去找會那隻精衛鳥,也不輕易通知族人,應該就是這個原因。
我心裡這麼想,卻沒有問花郎,我怕說出來更會讓他焦慮不安,亂了方寸。
我也沒再轉回客棧,陪着花郎站在路旁,直到落日隱去了最後的一抹微光。
一個瘦長的人影出現在唐鎮的牌坊之下,他遲疑片刻,腳步忽然變得有些僵硬,朝我們的方向踽踽獨行而來。
我和花郎忍着呼喊的衝動,一起迎着他衝上去。
真的是花生大哥,但是卻已經不是那個花生大哥了。
他還穿着胡商的衣服,只是帽子沒有了,露出了長出青茬兒的頭皮。身上的綢衣,破成一條一條。最可怕的是他的眼睛,失神的一雙眼睛,不知道看向何方。
花郎一把扶住他,把他拉到客棧後牆,然後低聲叫了聲:大師!
花生大哥機械的被拉着走,眼睛看都沒看我們一下,好像根本不曾認識我們一樣;甚至已經不認識這世間的任何一個人了。
我也忍不住喊了一聲,花生大哥!
他好像想起了什麼,眼睛微微轉了半圈,卻看向天空,艱難的說了兩句我完全不懂的話。
我不解的看了一眼花郎,花郎說:
“大師說的:‘大巫王首座弟子到了,快快逃走’。”
我大驚:
“難道花生大哥遇到了聖雪域大巫王的首座弟子了嗎?他怎麼會到揚州府,而且去做柳相的鷹犬?”
花郎說:
“現在來不及細究這些了,大師看情形已經被一種極端厲害的蠱術擾亂了心神,只憑一個強烈的意志逃掉到這裡通知我們。我們必須馬上離開這裡,找一個安全的地方;先想辦法救大師,時間一長,他可能永遠無法恢復正常了。”
“那我們去最近一個聯絡處嗎?”我問
“那裡太遠,還在百里之外,大師的狀況恐怕難以支持。而且說不定後面的追兵也很快趕來,我們只能就近躲藏。”
這裡雖然離揚州府並不遙遠,但是我逃亡的身份,又如何得到別人的幫助呢?看着茫然無知覺的花生大哥,焦急的花郎哥,這一刻,那麼的無助和絕望,我眼淚都不會流了。
花郎看了看花生大哥來的方向,還好並沒有人跟來。他一手拉着花生大哥,一手拉着我,並沒有進入南北客棧,而是繞到了客棧後面的馬圈裡面。那裡有五匹客人的馬,我起的那頭驢子也栓在那裡。
花郎悄聲說到:
“我們偷兩匹馬,我和大師騎一匹,你騎一匹跟着後面。”
這裡的五匹馬顯然是一批來的,之間很熟識的樣子。花郎看了一眼,指着其中兩匹說:
“你騎這一匹馬,這匹容易馴服,腳力也快。”
待我上馬之後,花郎把花生大哥扶上另一匹馬上,自己卻並不上馬,而是從隨身背囊中摸出幾粒藥丸,分別給剩下的三匹馬和驢子吃下去。
然後,花郎解開了它們的繮繩,那三匹馬和驢子竟分四個方向奔了出去。花郎這才上馬,把花生大哥用腰帶和自己綁牢,提着繮繩正要驅策,一條黑影突然出現在馬頭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