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啊!快去請劉太醫過來!娘娘這是心悸,劉太醫對這個最擅長了!”如意急切的喊道,她的聲音伴隨着身後古月彤似有似無的呻吟聲,場面逼真的很,幾乎所有的宮人都信了。
很快的,便有宮人竄出去請太醫去了。
太子妃生病。此乃大事,幾乎沒有人敢怠慢,一個時辰之後,落下的宮門再次打開,徐太醫帶着侍從,拎着醫藥箱跟在衆太監身後堂而皇之的進了皇宮,直奔東宮而去。
沒有人注意到,劉太醫進宮之時,身邊跟着的那個低眉順眼的小廝,所有人都以爲那是藥童,倘若有人能有幸捕捉到他偶爾擡眸之時,眼中的銳利之色,恐怕就不會這麼認爲了。
彼時太子妃寢宮裡,上上下下都噤若寒蟬,當劉太醫一行人到來之時。所有人都鬆了一口氣,恭而敬之的請他們進去。
而內殿裡,古月彤斜臥榻上,額頭上敷着一塊雪白的帕子,一臉的憔悴之容,口中不住的呻吟,看樣子的確是生病了,而且還很重。
如意神色焦急的站在一旁,看到劉太醫等人進來。尤其是跟在他身後的那個人之時,她的臉上登時露出一絲欣喜來,忙轉身對着古月彤道:“娘娘,太醫來了!您總算是不用再受這份苦了!”
“是。是哪位太醫?”古月彤裝模作樣的睜開眼睛來,但是目光所望的方向卻不是劉太醫,而是站在劉太醫身邊已經擡起頭來的趙恕。
那雙笑意盈盈的眸子瞬間便讓古月彤心尖顫了兩顫。
他果然辦到了!
雖然此刻,趙恕身上穿着藥童的粗布衫,頭上沒有了玉冠,只是普通人的裝扮,可是看到那張依舊英氣逼人的臉龐,古月彤便自動忽略了所有!
從宮外到內宮,這一路要經過多少的小心翼翼才能不被人發覺?要對她有多少的寵愛才可以連她的無理取鬧都當真?宮門下鑰,一個住在宮外的皇子,要通過那道戒備森嚴的皇宮,還要衝破那重重的阻礙才能見到她,這是一般人能做到的事情麼?
可趙恕,收到她傳過去的信。一句怨言也沒有,直截了當的想法子進了宮,連自身安危也不顧。
換一個人,倘若是太子,他會爲古月彤這麼做麼?
幾乎是想也不想的,古月彤便否決了。太子這一輩子,都不可能爲她做出這樣的事情來,從前是,現在也是。
她何其有幸,能得趙恕如此待她!這一生有人願意如此爲她,也是沒有白活一回了。倘若現在就是立時死了,她也心甘情願!
古月彤的心情很是激動,她的眼眸一瞬不瞬的盯在趙恕的臉上,看的一旁的如意不由大急,劉太醫還在哪!
“娘娘,您躺好。劉太醫這就爲您把脈。”不得已,如意只好出言提醒道。
古月彤這才反應過來,忙將自己的目光收了回來,連聲答道:“好!好!”說着,便由如意攙扶着躺了下去。
劉太醫走上前來的時候,腦門上還冒着冷汗,一在榻前坐下,他便連忙轉過頭去瞧了一眼趙恕,直到趙恕對着他點了一下頭,他這才伸出手去,裝模作樣的替古月彤切脈。
而在這個過程中,古月彤的目光又忍不住轉移到了趙恕的身上。
四目相對的一瞬間,古月彤從趙恕的眼中看到了深切的思念與渴望。
古月彤心中不由一動,在劉太醫面前,他竟然絲毫也不隱藏!
這個人,膽子可真是大啊!
古月彤不由的感慨起來,但是心中最多的卻是甜蜜。
兩個人就這麼默默的互相對視着,中間夾雜着劉太醫蒼老而沉重的聲音:“太子妃娘娘的確是心悸之症,且平日裡優思過重,這才導致了身體不適,老夫所開藥方治標不治本,最主要還是要太子妃娘娘自己將心思放寬些,莫要苛責自己,莫要……”
劉太醫絮絮叨叨說個沒完,古月彤與趙恕卻都沒有阻止他。
如意在一旁卻甚是擔憂,時不時的將目光望向了窗子外頭,生怕外頭有宮人伸着脖子朝這邊偷看,偷聽她倒是不怕,因爲這內殿裡面最危險的兩個人,誰也沒有開口。
原本的,如意還擔心趙恕今晚上進宮,會不會就此天雷勾動地火,與自家主子滾到牀上去了,可是以目前的局面來看,這種情況卻是根本就不可能發生的。
這兩個人只是深情的對望而已,還能發生什麼事情?
如意一顆心總算是放了下來。
“……老夫這就去開藥方,太子妃娘娘等下喝了藥,就能安睡了。”劉太醫的絮叨終於講完了,看也沒看站在自己身邊的趙恕,而是起身去外間寫藥方去了。如意忙乖巧的跟了出去。
當屋子裡只剩下古月彤與趙恕兩個人的時候,古月彤終於忍不住低低問道:“我只是隨口說說而已!你怎麼敢真的就進來了?”
“你的話,對我來說,就是聖旨。”趙恕低低一笑,道:“你既然傳信給我了,那麼即便是上刀山下火海,我都會義無反顧,更何況只是進一道小小的宮牆?你太小看我了。”
“我哪裡敢小看你?”古月彤聽了這話,又是感動,又是窩心,卻是忍不住含笑嗔了趙恕一眼。那眼角眉梢所含的風情魅惑到了極點。土找歡號。
趙恕瞧着這樣的她,眼眸的眼色立刻就變深了,但他卻將心中的那股悸動隱忍下去,只是深深的瞧了古月彤兩眼,低低道:“等下劉太醫開完了藥方子,我就要離開了,你多保重。”
“這麼快?”古月彤聞言,登時低低的驚呼一聲。
趙恕深情的瞧她一眼,低低道:“是的,我不能在宮裡面多呆,劉太醫也是一樣的,不然就會引人懷疑。”說着,他頓了頓,道:“爲了下次還能用這樣的方法來見你,只能這樣了。”
趙恕所說的這些,古月彤自己心中也是清楚明白的,聞言依依不捨的點了一下頭,道:“好,那你也保重,等下出宮的時候,你要小心一些。”
“我知道。”趙恕聽了這話,當即點點頭,含笑的眼眸深深的凝視了古月彤兩眼,這才轉過身去悄無聲息的去了外間。
古月彤躺在那裡,目送着他離開,心中有一絲不捨。
她多希望趙恕能陪伴自己度過這漫漫長夜啊!
可是,這根本就是不可能的事情,在這個皇宮裡,沒有人可以這麼做!
好一會兒之後,如意才慢吞吞的從外頭走進來,對着古月彤道:“娘娘,他們走了。”
“你是親眼看着他們出宮去的麼?”古月彤忽然擡眸問了一句。
如意詫異道:“娘娘!不可以的呀!奴婢是您身邊的宮人,這皇宮上下哪個不知道?奴婢親自去送劉太醫出宮,必定會讓那些人將目光轉移到劉太醫身上,萬一要是發現廉親王殿下,那就不好了……”
“你說的也是。”古月彤聞言,低低的嘆息了一口氣。
如意上前一步,再次壓低了聲音道:“娘娘,爲了以後廉親王殿下進宮能方便一些,安全一些,這些話,您以後還是不要說了吧!”
“本宮知道了。”古月彤嘆息一聲,道:“你退下吧,我要歇息了。”
“不可!娘娘!”如意忙道:“做戲要做全套!而且,剛剛劉太醫所開的藥方並不是糊弄人的,他悄悄告訴奴婢,娘娘的確是需要好好調養身子了,那些藥,您一定得喝。”
“這樣啊!”古月彤聞言,皺眉想了一下,道:“那行,你去叫她們煎了藥來,本宮這就喝。”
“是!娘娘!”如意聞言,一臉欣喜不已的轉身退了下去。
……
隨着古瀟安的離去,京城裡的騷動總算是漸漸的平復了下來。
一個月之後,錦安候才重新返回了朝堂,似乎是因爲這些日子不見,皇帝對他格外想念,問長問短都不說,而且事事都詢問他的意見,這導致朝中各大臣們心中都不是滋味。
尤其是張丞相,他的女兒張嫣當初是靖王妃的第一人選,後來雖然取消了婚約,但這麼久以來,張嫣一直都沒能忘掉趙靖西,且推掉了無數張丞相爲她挑選的夫婿,整日介以淚洗面,身形消瘦而單薄,每每令張丞相瞧了心痛不已。
而現在,古月彤卻成了正牌靖王妃,且過不了多久就要成婚,張丞相看到錦安候,心裡面能是滋味麼?暗中拆臺是免不了的,朝堂之上更是公然與錦安候作對。
但不知道皇上是怎麼想的,處處都維護錦安候,甚至,在他歸朝之後的半個月裡,因爲一點小錯就將當初判決古瀟安流放邊境的刑部尚書劉遠山革了職。
真正是一石激起千層浪,衆臣們原本就對錦安候意見很大,如今再加上劉遠山的事情,心中對他更加的鄙夷,所有人都抱成了團來對付錦安候,甚至還有官員聯名上奏,控訴錦安候縱容兒子作惡,丈權欺壓低位官員,但那些奏章,全都被皇上留中不發。
這下子,衆臣對錦安候心中的憤怒就更甚了。
甚至,就連他當衆爲劉遠山求情都看成了虛僞做作,錦安候在朝爲官數十年所積攢下來的威望與人品,一時之間受到了巨大的衝擊,大家甚至漸漸忘記了這位一品軍侯過去的錚錚鐵骨,只記得現在所發生的這一切事情。
錦安候爲此有一瞬間的迷茫,但他到底是經歷過大風大浪的人,很快就穩住了心神,不驕不躁,也不與人爭辯,只默默做他該做的事情。那些彈劾他的奏章,他就當不知道一樣。
衆臣們一時拿他沒辦法,要說古瀟安的事情是錦安候暗中向皇上求情的吧?可這一個月以來,錦安候一直都呆在家裡,衆人議論歸議論,卻始終沒有實質的證據。劉遠山的事情也跟他一點關係都沒有,唯一能讓大家詬病的,就只有古瀟安了。
這一個兒子,簡直是將錦安候這麼多年的威望全都給敗光了!
這簡直是錦安候的恥辱,也是他的軟肋,衆臣的攻擊,都圍繞着這裡展開,每每弄的錦安候無法答話。
因爲在錦安候自己的心裡面,他也以爲有古瀟安這樣一個兒子而感到恥辱!
朝堂上爭鬥的熱火朝天,而京城的百姓間,也漸漸的流傳出這樣一句話來:誰要是心術不正,那誰就會生出像錦安候世子那樣的兒子來!
可見,百姓們對這個殺了那麼多人卻還逃過一死的古瀟安心中是有多麼的厭惡。
就在這樣的氛圍裡,錦安候忽然做出了一件讓所有人都很吃驚的事情來。
他開了古家祠堂,將古瀟安的名字從族譜上去除,公開表示與其斷絕父子關係,以後再無關係!
衆皆譁然。
但是很快,冷嘲熱諷的就來了,不少百姓都議論紛紛,覺得錦安候這是既當婊子又立牌坊,既然有心要與古瀟安斷絕關係,那當初爲何要將他從監牢裡救出來呢?豈不是多此一舉?
更何況這件事情,已經不是從族譜中除名就能解決的事情了!
但不管衆人如何議論,錦安候都是我行我素。
古瀟安人還沒到達邊關,他被錦安候從族譜除名,驅除出侯府的事情便傳遍了大江南北。這一個曾經風騷顯赫的侯府世子,如今也落魄的連家都不能回了。
錦安候這手做的漂亮,皇帝與衆位大臣都還沒反應過來之時,他就已經快刀斬亂麻的將古瀟安的名字從族譜上化掉了,事實上,要不是他放出話來,沒人知道這件事請。
爲此,皇帝還特地的將錦安候叫去御書房,狠狠的責罵了一頓,但責罵已經沒用了,話已經所出口,便再無更改的可能性了。
之後,皇帝便再也沒有提過古瀟安的名字,這一件事情最終煙消雲散,但是,留下的唯一後遺症就是,錦安候在朝堂裡是越發的舉步維艱了。
而回到侯府裡,他同樣也不好過,丁氏天天的等在書房門口,一見到丈夫回來,就會哭天抹淚的指責他不該將兒子從族譜上除名,天天鬧騰着要自殺,將侯府鬧騰的雞飛狗跳,亂糟糟的一片。
錦安候頭大的很,回來侯府的時間是越來越少了。
不過即便是這樣,也沒出什麼大的亂子,時間慢慢的過去了。而後朝中發生了一件大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