錦安候府裡,古月華正在皺着眉頭,仔細的思索到底皇上是何用意。
而皇宮裡,太后一行人已經浩浩蕩蕩的出了皇宮,往靖王府趕去。
這樣大的陣仗,自然就驚動了皇上。在太后一行人快要抵達宮門口之時,皇上坐着車輦帶着人急匆匆的趕過來來了。
“母后!您這是做什麼去?有什麼事情不能讓兒臣來代勞麼?”皇帝急急問道。
太后從車輦裡探出頭來望了皇帝一眼,面色平靜道:“皇上,哀家在宮裡面呆的煩悶,所以想出去走走,你不用擔心。”
“朕怎麼能不擔心!您年紀大了,萬一底下人照看不周,有個閃失,朕接受不了這樣的消息!”皇上下了自己的皇輦,在太后轎攆前停下來,他帶來的侍衛都遠遠的跟在後面。
“哀家只是去靖王府裡看一看靖兒,怎麼會出事?”太后有些不耐煩。
皇上聽了這話,臉上的表情立刻就僵住了:“母后。您要見七弟,直接宣召他進宮就可以了,何必要親自出宮呢?這樣勞師動衆的……”
“皇帝,你不用在勸了,哀家心意已決。”太后猛然出聲,打斷了皇上的喋喋不休,臉上的表情很是柔和:“哀家知道你關心哀家,這份心意,哀家領了,你請回吧!”說着,吩咐車輦繼續前行。
皇上沒法子,只好讓開,堂堂九五之尊,卻是站在宮道上,眼睜睜的瞧着太后一行人遠去了。
良久,他轉過身來。對着身邊的侍衛吩咐道:“馬上派些人手,去靖王府門前守着,看看那邊到底發生了何事,一有情況,就立刻回來向我稟報!”
“是!皇上!”侍衛總領應了一聲,然後帶了些人手便急匆匆的出宮去了。
高公公走上前來,柔聲對着皇上道:“皇上,該起駕回宮了。”
皇上點點頭,轉過身上了自家皇輦,匆匆回宮去了。亞反東血。
靖王府門前。
太后一行人到達之時,這一整條街都被清理過了,一個行人都沒有。王府門前守衛的四個侍衛一見到太后從車輦上下來,忙跪倒在地:“奴才參見太后娘娘!”
“免禮!都起來吧!”太后的聲音從馬車上沉沉的傳了出來。隨後,一個年紀四十多歲左右的宮裝婦人便從馬車上走下來,對着侍衛們喊道:“太后駕到,你們還不快將大門打開。進去向你們王爺通報麼?”
侍衛們完全不知道這鬧的是哪一齣,太后怎麼會突然就來了靖王府呢?靜月姑姑一出聲,所有人都機械般的點點頭,當下,開門的開門,進去通稟的通稟。
“慢着!將那進去通稟之人攔下!”就在這時,坐在馬車裡的太后忽然出聲喊了一句。
侍衛們嚇了一大跳,忙有兩個人應了一聲飛一樣的進去追那進去通稟的侍衛去了。
而王府門前,太后這才被幾個宮人攙扶着,緩緩的從車輦上走了下來。
靖王府正門大開,已經有宮人上前在地上鋪了華毯。太后攙扶着靜月姑姑的手,一步一步的走進了靖王府大門,很快的,便有一輛裝飾華貴的轎子輕輕落在門前,靜月攙扶着太后坐了上去,一行人浩浩蕩蕩的直望趙靖西所居住的麒瀾殿行去。
一路之上,所見之人皆都跪下來請安,太后俱都不理會,她在皺眉深思,等下靖兒見到她,到底會是個什麼樣的表情?
這與男人同榻而眠到底是裝出來的,還是真的確有其事?
倘若是真的,那麼她這個母親的確是對兒子逼迫的太甚了,硬生生將他從一個取向正常的男人,變成了喜歡龍陽之好的人,倘若這事兒是假的……
那趙靖西爲了逼迫她答應與古家的親事,可真是無所不用其極!
太后一會兒擔憂,一會兒氣憤,一顆心就難以有平靜下來的時候。偏偏就在她最爲憤怒之時,轎子卻停了下來,靜月姑姑掀開轎子簾道:“太后娘娘,麒瀾殿到了。”
得,萬般情緒太后全都收了起來,她點點頭,由着靜月將自己攙扶出了轎子,眼眸卻朝着眼前的那座殿宇瞧去。
青黛琉璃瓦,殿宇森森,這的確是她當初親自爲趙靖西所選的地方。這些年來,他一直住在這裡,她也很少來,這一次見面,母子倆竟然不是在慈寧宮裡,這可真是讓人意外。
大殿門前,竟然一個守衛的都沒有。
這看似詭異的一幕在太后瞧來卻很是尋常,因爲趙靖西不喜歡自己住的地方有一大羣人守着。今日這裡要是有人,她才奇怪了。
“靜月,跟哀家進去瞧瞧!”太后開口道。
“是,娘娘!”靜月連忙應道。
太后瞧了她一眼,準備走時,卻又想起一事來:“紫衣在哪裡?叫她也來!”
等下趙靖西要是矢口否認,她也有個證人,不是麼?
“太后娘娘,奴婢在這裡!”紫衣聽到呼喚,連忙便走了過來。
太后眼神冰冷的瞧了她一眼,便轉身扶着靜月姑姑的手進到大殿裡去了。
一進門,一股淫靡的氣息便傳了過來,宮殿深處,似乎還有陣陣的男子低笑傳了出來。
太后看到這一幕,臉色立刻就沉了下來,她放開靜月姑姑的手,大步的朝內走去。
“娘娘!”靜月焦急的喊了一聲,心中登時有了不好的預感,可此時此刻,面對着已經開始暴怒起來的太后,她根本就無計可施。
就在這時,內殿裡忽然就傳出趙靖西慵懶無比的聲音來:“墨雲,本王不是交代過了麼?不許任何人進來!你在搞什麼?”
可惜的是,太后從進門到現在,都沒見到墨雲。
趙靖西的聲音再次的傳了出來:“算了,他八成是酒還沒醒,樑世子,你接着陪本王喝!”
太后聽到這裡再也忍不住了,她大步上前,一腳便踹開了內殿的大門。
殿內的光線十分幽暗,太后費了一番功夫才能看清楚屋子裡的擺設,只見趙靖西光着上身斜躺在一張寬大的牀上,面前放了一個茶几,上頭放着一攤子酒,地上扔着數十個酒瓶子,視線再往左,那裡也躺了一個光着上身的男子,許是喝醉了,他此刻已經微微閉上了眼睛,臉頰酡紅。
空氣裡一股濃濃的酒味,伴隨着一股淫靡的味道,十分不好聞。
這樣一幅場景,再加上之前‘紫衣’的那一番話,太后能不想歪才怪。她氣的渾身發抖,終於暴怒的喊出聲來:“靖兒!你到底在做些什麼?”。
跟在太后身邊的宮女太監們不由自主的都往後退了一步。避免遭了魚池之殃。
而正主兒趙靖西卻是慢悠悠的擡起頭來,雙眼朦朧,沒有對焦,像是一個大夢初醒的人似的。他瞧了太后一眼,“砰!”的一聲,手中的酒杯便掉在了地上。
趙靖西喃喃的道:“我一定是做夢了,怎麼會夢到母后呢?她不允許我娶華兒,也生我的氣,怎麼會來看我呢?我一定是做夢了!”說着,腦袋往下一趴,似乎睡着了。
太后萬沒有想到趙靖西竟然喝的醉成了這般,連她過來了都以爲是夢境!她大怒道:“來人!將王爺扶起來!還有那個男人!把他丟出去!”
“是!娘娘!”宮人們應了一聲,忙走上來,攙扶的攙扶,拉扯的拉扯,沒一會兒,便將趙靖西架到了太后面前,至於樑子安,他被人扔出麒瀾殿去了,這麼冷的天,他是光着膀子的。那滋味,估計夠他受的了。
“母后,真的是你?”趙靖西被人架着,似乎又清醒了幾分。他瞧着太后,忽然咧開嘴笑了一聲。
只是,他嘴裡的味道,卻是薰的太后想吐。
“你這麼就喝成了這般?”太后往後退了一些,恨鐵不成鋼的罵道。
只是趙靖西已經喝醉了,聞言他只是呵呵的笑着,並不答話。
太后瞧着趙靖西這幅模樣,氣的渾身發抖,卻是知道自己無論如何也問不出什麼話來了,她深吸一口氣,對着靜月吩咐道:“你們上去幫幫他,讓他醒醒酒!”
“快!去準備醒酒湯!”靜月姑姑對着身後的宮女吩咐道。
“是!靜月姑姑!”宮女應了一聲,連忙退下,但是因爲對靖王府不熟悉,所以在那裡急的團團轉。紫衣看看了,便走過去給她指路。
太后瞧見這一幕,臉色不由的更加難看:“這靖王府的下人都是死人麼?怎麼一個也不出現?”
“回娘娘話,王爺不允許閒雜人等入麒瀾殿的,這裡原本只有紫衣姑娘與藍衣姑娘,還有墨統領,但是藍紫兩位姑娘都被攆出去了,而墨統領也……”靜月在一旁低低的解釋起來。
“等於就是沒有人在這邊伺候就行了!”太后聽了這話,十分的不耐煩,說道:“那個墨雲在哪裡?將他找出來,先打三十大板再說!身爲屬下,豈能連個人影也找不到?”
“是!太后娘娘!”宮人們應了一聲,立刻有兩個太監退下找人去了。
太后實在是受不了這殿裡的味道了,扶着靜月姑姑的手便往外走,一邊走,一邊道:“將靖王殿下也扶出來,本宮記得這麒瀾殿附近還有一座漪蘭殿,先去那裡再說。”
她即使是再生氣,也捨不得責罰自己的兒子,於是墨雲就成了替罪羊羔。
衆宮人唯唯諾諾的應了,小心翼翼的將趙靖西擡了出來,跟在太后身後去了漪蘭殿。
沒過多久,墨雲便被宮中太監找了出來,他已喝的爛醉如泥,昏睡不醒。宮人們就在殿門前的這處空曠的地上擺了長凳,執了大板,一下一下的杖責起來。
沒有人敢吱聲,只有啪啪啪的板子聲響徹在每個人的耳朵裡。
板子聲自然也傳入了太后的耳朵裡,然而她卻根本就不加理會,只調轉了頭,轉身去看臥在牀榻之上的趙靖西,只見他滿臉通紅。
太后的心情糟糕透了,今日這一幕,她實在是不知道該說什麼,眼睛一瞥間,她忽然就看見了紫衣。
“紫衣,你過來。”太后叫了一聲。
紫衣聽了這聲呼喚,當下便走上前來跪了下來:“太后娘娘,有何吩咐。”
太后瞧了她一眼,沉吟道:“哀家問你,這些日子以來,你可曾發現你們家王爺有什麼不對勁的麼?”
紫衣聞言,當即擡頭瞧了太后一眼,做思考狀道:“也沒什麼不對,就是殿下從青雲山回來,進宮見了娘娘一面,回來就開始悶頭喝酒,這幾日也是酒罈不離身,前兩日他覺得一個人喝酒挺沒意思的,便將忠勇侯府的世子派人請了過來,王爺之前便留他在府裡小住過……”
太后一聽到忠勇侯府世子的名字,腦門上青筋便突突突的跳了起來,之前靖兒就是與這位忠勇侯世子鬧出了龍陽之好的傳聞,沒想到這一次他竟然又將這樑子安叫了來!他是在存心氣她麼?
這樣一來,即使是身份尊貴,恐怕這京城裡也沒哪個大戶人家敢把自己家的女兒許配給靖兒了!
他這是想氣死她麼?娶不了一個古月華,他就誰也不想娶了麼?
太后又是失落,又是傷心,隱隱的還有一絲憤怒。
爲了一個女人,她的兒子竟然就如此的逼迫於她!這一輩子,還沒有人敢如此的對她!
這一瞬間,太后心中升騰氣了濃濃的殺機!
就在這時,躺在牀上的趙靖西忽然就呢喃了起來:“母后,靖兒心中好苦啊!沒有人愛我,她們都是抱着功利的心態接近兒子的,只有男子纔是真心待我的……”這話透着濃濃的悲傷,竟然是太后從未聽過的語調。
“你胡說什麼?”太后聽了這話,忍不住便呵斥起來:“從前嫣兒不是很喜歡你麼?她爲了你什麼都願意做!還有古家的二小姐,你不是說她便是你小時候救過你的那個女孩子麼?這麼多人喜歡你,你爲何要親近男子?”
慌亂之中,太后逼不得已的提起了古月華的名字,話一出口,她便愣了一下,似乎是沒想到這句話竟然是出自自己的口。
可這些話,趙靖西就跟沒有聽到似的,他只喃喃的唸叨着一句話:“只有男子是真心待我的……”
“靖兒!你清醒一點!”太后急了,上前抓着趙靖西的手搖晃起來。
可是,無論她怎樣瘋狂的搖動,趙靖西都是一動不動,嘴裡始終呢喃不停,可是那句話,卻猶如魔音灌耳一般,讓太后聽了十分難受。
她終於呆不住了,當下起身去了外殿,扔趙靖西一個人在內殿,靜月姑姑守在一旁。
殿內喃喃說話聲依舊,但太后坐在外頭,一顆心卻是漸漸的平復了下來。
她朝着內殿望了一眼,心知這是她與兒子之間的一場戰爭,她不同意,他就繼續這樣敗壞自己的名聲,直到全京城不再有姑娘願意嫁給他爲止,而強迫一個姑娘嫁給自己的兒子,這種事情太后自己也不太能做的出來。她也不屑去做。
她不想這樣,那就只有同意他娶錦安候的那個二女兒。
可是這樣一來,她們母子這些年來在朝中的平穩局面就會被打破,而皇帝也不再對她們母子信服。
皇帝可以容忍他自己的兒子覬覦這個皇位,但他卻絕對不會允許自己的弟弟也抱着這個想法!
只要趙靖西迎娶了錦安候的那個女兒,那麼皇帝就勢必對他們母子警戒起來,她們再想像從前一樣在皇宮裡無憂無慮的過,那是不可能的了。
錦安候,錦安候,爲什麼靖兒要看上他們家的女兒呢?換一個人不好麼?
太后心中煩悶不已,她是很想答應趙靖西,可是爲了不讓皇帝對他們母子起疑心,她只能狠下心來拒絕兒子的要求了!
那位古家的二小姐縱然再好,卻也沒有他們自己的性命來的重要,不是麼?
只能讓靖兒忘了她了。
太后想的清楚明白,便轉過身來對着身邊的宮人問道:“去看看王爺怎麼樣了?”
她現在不想面對趙靖西。
“是!娘娘!”宮女應了一聲,忙起身進內殿去了。片刻之後又回來,低聲稟報道:“回娘娘話,靜月姑姑親自將一碗醒酒湯給靖王殿下灌了下去,他已經歇息了,並且不再囈語。”
“那就好。”太后點點頭,起身朝着內殿走去。就在這時候,外頭卻有太監進來稟報道:“回稟太后娘娘,墨統領的三十大板已經打完,請指示。”
“打完了?這樣快?”太后喃喃道了一句,卻是不耐煩的揮揮手道:“行了,將他拖下去吧!”
“是!娘娘。”那太監應了一聲,卻沒有走,而是再次開口稟報道:“娘娘,那位忠勇侯府的世子渾身凍的青紫,再不擡進來的話,恐怕就凍死了。”
太后聽了這話,眉頭登時一挑,她轉過了頭,瞧了一眼外頭陰沉沉的天氣,似乎,是要下雪的徵兆。
又冷又燥。
太后想了想,正要吩咐太監將樑子安就這麼光着身子送回忠勇侯府去,卻又將話嚥了下去,她卻覺得這事兒傳出去的話,恐怕對靖兒影響不好,畢竟當初樑子安是直着走進靖王府裡來的,現在擡出的話,被外人看到了怎麼辦?豈不是坐實了靖兒有斷袖之癖的傳言!萬萬不可!
可要怎麼處置他呢?這麼一個大活人。太后轉過頭來瞧了一眼身後的殿宇,忽然就有了主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