時間2149年5月19日上午9時
雄安新區1號避難所
張豐宇是幾天前纔回來的,他還帶來了一些志願加入避難所重建工作的年輕人。接待他們的是邢天然的手下,不過他們的表情似乎不是很待見。
張豐宇對此毫不介意,因爲他此行的真正目的並不只是爲了避難所的重建,而是要徹底的搞清楚當初那些神性是如何如此迅速的在避難所內部擴散開來的。
負責暗中接應張豐宇的是秦歡和前雄安新區1號避難所特勤大隊大隊長陳爽。這兩位現在已經由明轉暗,對外,他們已經是死亡人員,可其實他們不但沒死,還在避難所內部組建了一支神秘部隊,專門負責暗中排查可疑人員,並徹查雄安新區遭遇入侵背後的真相。
這支隊伍裡有不少世人熟悉的面孔。
就比如當初張豐宇將避難所的通訊系統與外網重新連接後對外直播的唐明忠、葉子欣、鄒大娘等人赫然在列。當然還有宋振林一夥人以及張世清、張妙等九人衆。
這些人都是經過張豐宇嚴格篩選後確定值得信任的人,他們在收到那份特殊邀請後也都欣然答應了作爲秘密部隊而存在。
現在張豐宇回來了,身後跟着的這一羣年輕人也不是普通人。
他們中有各方面的專家,比如張豐宇身後的小個子姑娘擅長數序破譯和篡改,在過去絕對是要被送去勞教的少年犯,可在這裡她成了會發光的金子,將在接下來的一個月裡幫助張豐宇等人打開避難所深層區域的多個記錄節點以找到更多有用的線索。
還有一些是生物學研究領域的高材生,他們打算直接從沉澱池中採集樣本物進行分析,試圖用開啓這些神性污染後的基因寶庫的大門來找尋真相。
總之,張豐宇一年前離開現在又折返不是空手而歸。
在張豐宇不在雄安的這段時間裡,這支沒有番號的,臨時組建的雜牌軍分作三股勢力,分別由宋振林、秦歡和唐明忠帶隊。宋振林這邊主要負責爲秘密部隊的各種任務進行掩護,所以表面上看起來宋振林現在就是個包工頭,每天帶着幾百號人東奔西走,那是忙的不亦樂乎,可實際上他們的開口地點多半都是這支秘密部隊正在調查的區域。
有宋振林一年多以前組建的雜牌工程隊打掩護,秦歡的調查小隊就可以明目張膽的出入很多容易引起懷疑的區域展開深入的調查,而唐明忠這邊則主要負責清查在雄安新區1號避難所災難過後又悄悄滲透進來的各方勢力。
“大體上我們現在已經摸清出來龍去脈了……和你之前猜測的方向大體一致,確實是清水家的先搗鬼,而後卻被人螳螂捕蟬黃雀在後,來了個將計就計,而這些人目前基本上也可以確定是和當初襲擊環太平洋核電系統的那些人是一夥的,他們的領袖應該就是那位極有可能活了一個多世紀的高橋胤寺,而如果我們的調查結果無誤的話,這個高橋胤寺和清水家之間也有着不清不楚的關聯,所以……我們很難搞清楚這兩夥人到底是目標一致的合謀,還是分道揚鑣的仇家。”宋振林是第一個來向張豐宇彙報的,畢竟他是親眼見識過眼前這位大神是如何輕輕鬆鬆徒手以一敵百的。
秦歡也給了張豐宇一份報告,但看得出來,這位頂級特勤人員對於張豐宇這個老前輩還是有點不服氣。
至於唐明忠那邊,表面上當初是說好了一起調查真相,可他們大多數時間都是在自己做自己的事情,就連清理掉了哪些人也很少和去秦歡和宋振林他們說起,因此秦歡和宋振林這邊對他們都很有意見。
張豐宇聽完了宋振林的彙報後略微點了點頭,其實這些事不需要宋振林總結,張豐宇自己也已經猜的七七八八了。要說這世界複雜吧,它是挺複雜的,可如果你接觸的多了,活得久了,就不難發現它其實還是有規律可循的,尤其是當你很清除現在這個世界上哪些勢力最具影響力的時候。
“另外,當初咱們三股繩就是強行擰在一起的,所以始終貌合神離……我和秦歡他們那些人還說得上話,這些人做事也相對規矩,可那個叫唐明忠的,他最近這段時間做的很多事情都觸了紅線,我很擔心再這麼下去他會把我們都拖下水。”宋振林說出了自己內心的真實想法。
張豐宇此番急急忙忙的趕回來其實多半也與這三股力量互相之間不夠配合有關。
“嗯,我知道了,你去忙你的吧,我會找他們聊聊的。”
“那最好了,你回來了,我多多少少能安心一點。”宋振林和張豐宇之間的關係說不上多麼的好,可畢竟也是一起戰鬥過的,總還是要比秦歡他們那些人要靠譜一些的。
張豐宇心裡也清楚,但他從一開始就沒打算真的讓三股力量擰成一條繩,除非真的有這個必要。而現在,張豐宇覺得時機成熟了,是該和這些人單獨聊一聊了。
……
再次見到秦歡的時候已經是20號的傍晚。
秦歡帶着陳爽正在把一些還沒有被清理乾淨的屍體從避難所的一些隱蔽角落裡給搬出來。這些屍體因爲長時間處在低溫狀態,所以大都沒有怎麼腐爛,是研究神性感染源的絕好樣本。不過一開始秦歡是不同意這麼做的,因爲每當他看到那些感染者被研究人員帶走切片研究的時候,他都會有一種兔死狐悲之感。
但現在秦歡已經邁過了那道坎,他也知道研究人員這麼做不是出於什麼惡趣味,而是爲了儘早的查明這一切背後的隱秘,並找出應對的辦法。
“你們這段時間有沒有找到一些關鍵性的線索?”張豐宇開門見山,絲毫沒有要走迂迴策略的意思。
秦歡看了張豐宇一眼,眼神裡帶着一些不滿,大概是覺得自己根本沒必要把發現的線索過多的透露給眼前人。
張豐宇見他不說話,笑着道:“是不是覺得我是個外人,沒資格問你這麼多?”
秦歡愣了一下,隨後乾笑兩聲:“我可沒有這個意思,只是……”
不等秦歡下文說出口,張豐宇一擡手就隔着十米的距離將一扇曾遭受重擊扭曲變形的安全門“砰”的一聲給扯了下來!
隨後在秦歡震驚的目光注射下,張豐宇又輕描淡寫的轉動手腕,縮手爲拳,將那少說也得有七八噸重的冷鋼一體澆築的安全門給團成了大鐵球!
“哐!”的一聲,鐵球落地,秦歡的心臟也跟着猛地抽搐了一下。
周圍幾個原本還在頭疼該怎麼打開這扇門的特勤隊員們都傻眼了,唯有陳爽在一旁默不作聲,她對於張豐宇的驚人之舉相對的反應還好一些。
不管此時此刻衆人內心在想什麼,小秀一把的張豐宇都很清楚他必須用最快最直接的辦法告訴這些人這裡誰說了算。
好半晌纔回過神來的秦歡重新打量了一遍身旁站着的這位“神人”,而後便急忙向那足有一人高的鐵球奔去。到了近處試探着用手摸了一下後,秦歡才終於確定自己看到的這一切都是真實發生的,絕非假象。
但是他看向秦歡的眼神除了震驚和一些害怕以外,並沒有太多因爲他的恐怖力量而服從的意思,他甚至反問道:“幹嘛?秀肌肉?”
張豐宇拍了拍手上並不存在的灰塵,他微微一笑:“我是想告訴你,你正在接觸的這些真相背後充滿了未知的危險,而像我這樣的存在,在這個世界上還有不少,他們中的很大一部分都服從於製造了這場災難的那個男人,所以我今天來呢,一是提前給你們打一劑預防針,二是想告訴你們,如果現在還想各自單幹,計較彼此間孰強孰弱,那還不如趁早放棄手裡正在做的事情,想法子找到自己的家人,多陪陪他們。”
張豐宇的語氣很平淡,可秦歡卻聽得十分刺耳,他眉頭急跳,看了看手下一衆,尤其是陳爽後他轉回頭來問道:“你是想讓我們都聽你的?”
“不,不是你們,只是你。”張豐宇一點也不含糊。
秦歡愣了一下,隨後樂了,他深吸一口氣,權衡了一會後點頭道:“好,論掰腕子,我估計十個我加起來也不會是你的對手,但我這個人膝蓋硬,不是說因爲打不過就給人當奴才,你要想讓我真的服你,咱們得慢慢計較。”
張豐宇滿意一笑,在他看來,自己和秦歡這些人不可能相處太久,所以只需要秦歡示弱點頭那就足夠了。
“這個我懂,而且我今天來是帶着誠意來的,也是帶着警告來的,這些視頻資料你們先拿去私下裡看一看,記得千萬要守口如瓶,否則難保不會引起新的騷亂。”張豐宇來見秦歡之前已經備份好兩枚晶體芯片,其中內容十分勁爆,相信只要秦歡看了肯定會頭皮發麻的。
丟出的芯片被秦歡接住後,張豐宇問陳爽:“你知道唐明忠那夥人現在在什麼地方嗎?”
陳爽默不作聲的點點頭。
“那……方便帶路嗎?”
陳爽依然不說話,她起身就往外走,張豐宇直接跟了上去。
兩人一前一後走得不緊不慢。看着正在緩慢復甦的雄安新區1號避難所,陳爽問道:“你給秦歡的芯片裡包含的內容是不是與‘第一中軸’有關?”
張豐宇略有些驚訝,隨後又瞭然的點了點頭:“嗯。”
“那看來張志海已經死了……”陳爽的語氣低落了許多。
張豐宇輕聲一嘆道:“也不一定,第一中軸那邊畢竟家大業大,就算是瘦死的駱駝也是比馬大的,那些人沒有那麼容易就得手。”
陳爽苦笑搖頭,她已經不抱希望了。
經過一處臨時補給站的時候,正在這裡提供志願服務的一個小姑娘看到陳爽後立馬笑着跑過來道:“爽姐,您來了。”
陳爽看到這姑娘臉上多了些笑容,她輕聲道:“只是路過,還有要緊的事情要做。”
姑娘略有些尷尬,她偷偷瞄了陳爽身後的張豐宇一眼後突然紅着臉問道:“那個……鄭寶怎麼沒跟着過來啊。”
陳爽愣了一下,隨後笑着道:“他還有事情要做,我估計晚上啊就會來找你了,你不要着急。”
沒想到這姑娘聞言瞬間“呀”了一聲,惹得衆人側目,隨後大傢伙就看到一個臉紅到脖子的姑娘急急忙忙的逃往了後廚。
張豐宇看到這一幕輕聲說了句:“真好啊。”
陳爽不明所以,反問道:“什麼真好?”
張豐宇沒有多解釋,只看了眼時間道:“不早了,快去快回吧。”
陳爽沒有再言語,兩人一路暢通無阻的來到了第一百零一層居住帶,並在那裡見到了正準備將兩個大活人裝進麻袋帶走的唐明忠一行。
周圍那些手下對唐明忠的舉動視而不見也就罷了,讓張豐宇感到比較意外的是,這一層的守衛人員居然也是睜一隻眼閉,似乎對於唐明忠的濫用私刑一點阻止的想法都沒有。張豐宇雖然不是什麼道德聖母,卻也不希望看到更多的同類相殘,所以他立馬加快了腳步,趕在那兩人被帶走前攔住了唐明忠。
唐明忠看到張豐宇後一樣沒有好臉色,他只是皮笑肉不笑的說了一句:“喲!稀客啊!什麼時候回來的?”
張豐宇答道:“回來有幾天了。”
“唔……那行啊,晚上別回去了,跟我那喝兩杯。”唐明忠也不知道是不是真的打算請客,總之他沒有把張豐宇的阻攔放在眼裡是真的。
葉子欣等人就在旁冷眼看着,但從他們的眼神裡,張豐宇看出了警惕和攻擊性。
唐明忠的這些手下在這一年多的時間裡已經徹底的蛻變爲冷血的戰士,他們裝備精良,呼吸平緩,一看就是百戰老兵。可這些人裡唯一能讓張豐宇感到一絲絲威脅的也就是那個一身便裝的小姑娘了。
她好像叫張妙,是爲數不多幾個至今仍殘留着神性感染特徵卻被視作“少年英雄”的明星人物。
看出了這些人的不友善,也知道自己的阻攔無效後,張豐宇直接問道:“他們犯了什麼事,要被裝進麻袋裡帶走?”
唐明忠瞥了眼地上如待宰豬玀一般嚎叫不止的兩個人後說道:“一個在避難所失控後爲了活命殺人烹肉,幹了許多的壞事,所以該殺。”
張豐宇眉頭一挑,對此他也不好多說什麼。
“那另一個呢?”
“另一個就更壞了,救援隊伍下來後,他混進了難民裡,半夜裡的時候謊稱發病強姦猥褻了好幾個姑娘,其中還包括一個沒成年的孩子……我也不知道那幫子醫生是怎麼下的定論,總之他逍遙了很久纔剛被我抓到,怎麼,你都認識?”唐明忠這話裡有話。
張豐宇微微一怔,隨後苦笑搖頭。
唐明忠意味深長的“哦”了一聲後見張豐宇不再說話,便對手下人一瞪眼道:“還愣着做什麼,帶走埋了。”
“是。”
張豐宇驚愕的看了唐明忠一眼,倒不是因爲這兩個人渣不該受此待遇,而是唐明忠爲何會成爲私刑官一般的存在?
到了晚上,唐明忠確實讓葉子欣下廚,鄒大娘作陪請張豐宇和陳爽喝了幾杯酒。
酒過三巡後,唐明忠不等張豐宇開口就直接說道:“其實我早就知道你會來找我的……而且不用你跟我這表現什麼,張世清家那丫頭也早就說過你是個很厲害的人物,比她要厲害幾千幾萬倍都不止……所以對你的實力我向來沒啥可說的……”
捏着酒杯的張豐宇不知該怎麼接話。
按常理來說,已經活了近一百七十年的張豐宇是這酒桌上最年長的長輩,可此時此刻,坐在唐明忠面前的他卻十足是個晚輩的姿態。
或許是年輕的相貌定格了張豐宇的心態,沒有讓他真正體會過衰老的感悟。
唐明忠繼續說道:“我唯一擔心的是我的這些人要跟的是一個怎樣的人……將來……又要走怎樣的路……”
說到這唐明忠擡頭看着張豐宇:“你能先說道說道嗎?讓我也聽聽你的真實想法。”
“你這是什麼意思?”唐明忠詫異道。
張豐宇苦笑一聲後又說道:“可我曾經年少時也是一腔熱血,想着忠誠於黨,忠誠於人民,是胸懷壯志,敢踏凌雲的真男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