前方路朦朧在一片灰濛濛的霧海中,曼妮穿着風衣,帶着厚厚的圍巾,只露出兩隻眼睛,雙手插兜慢慢的沿着上坡的公路向前走。
走了一陣後,還不見坡頂,曼妮有些困惑的停下來,她看了看身側,護欄之外就是深不見底的峽谷,隱約中還能聽到水流聲,但卻看不到河流,來時的路也早就被霧海填滿,現在的她是真的迷失了。
‘早知道就不該好奇的……’曼妮摘下圍巾,露出一張駭人的臉龐。
只見曾經氣質外貌俱佳的曼妮現在那張白皙的臉龐上卻多了許多破碎的傷疤,就像是嶄新的牆壁上出現了脫落一樣,暴露的肌肉組織呈現出醒目的紅色。
曼妮咳嗽兩聲,蹲下來,感覺疲憊不堪……
也是了……整整一個多月,曼妮從醒來之後就出現在了這片荒蕪人煙的世界裡。
起初是一個小鎮子,鎮子不大,也不算古老,但好像已經被遺棄了很多年一樣,既沒有人煙,連一點活物的影子都找不到。
心口的傷痕仍在隱隱作痛,但意外的是,曼妮發現自己已經拿回了自己的身體,只是……
除了身體以外,她一無所有。
於是曼妮只好嘗試尋找衣服來穿。
還好鎮子上有一家大賣場,倉庫裡的衣服密封的很好,穿在身上也沒有多麼不舒服,可身在這樣一片無聲無息的世界裡,曼妮發出的每一個聲音似乎都是嘈雜。
這樣度過了第一天。
第二天清晨醒來,曼妮並未感到飢餓,而且意識反而更加清醒。
她記起了死亡的那一瞬間。
匕首扎進心臟,冰冷,疼痛,窒息……絕望……
種種情緒在清醒後一擁而上,險些把曼妮逼瘋……好在那都是過去式了,曼妮知道自己還存在着,只是不知道現在這樣的存在到底意味着什麼?
這裡又究竟是哪裡?
於是曼妮開始嘗試尋找這個世界的記憶,時間也好,過去也罷,她要搞清楚這裡到底是哪……
曼妮選擇的第一個目標是一棟位於公園附近的居民樓。
樓裡很潮溼,但不算太陰暗,曼妮沿着樓梯向上一間間尋找過去,發現所有的房間門都是虛掩着的。
這樣雖然方便了曼妮的探尋,卻也讓曼妮感到極大的不安。
就好像所有的一切都是爲來客準備好的,這個世界根本不擔心被他人窺測。
而事實也的確如曼妮所猜測的那樣。
每一間屋子裡的陳設都不盡相同,無非是擺放的位置有所偏差,而這些都是無關緊要的佈景,它們不能向曼妮傳達什麼,只會帶來詭異的不安。
通過一間間的翻找曼妮找到了很多相冊,信件,報紙。
可是……
相冊裡的人都沒有臉,他們都被劃掉了,就像是被這世界刻意的遺忘了。
信件中全都是空白,只有些許的痕跡證明它們曾經記錄過一些文字,報紙是唯一記錄着文字的寶貴存在,但也同樣沒有時間,沒有有價值的東西,凌亂不堪的文字,讓曼妮感到憤怒。
總之在第二天,曼妮一無所獲……
但這天夜晚,在睡夢裡,曼妮好像被夢魘糾纏住了,她好像失明瞭,什麼也看不見,但是耳邊卻能聽到各種各樣的聲音。
就好像鎮子活了過來,那些消失的,被遺忘的人又都回來了,他們有的走上街頭,有的在餐桌旁坐下,廚房裡開始變得熱鬧,街市裡也充滿歡笑。
唯獨曼妮只能用耳朵去聽,怎麼都看不清。
渾渾噩噩中,心口的傷痕又疼了起來,曼妮猛地睜開眼,正看到溫暖的陽光透過賣場破損的天花板落下來。
所有的聲音都消失了,只剩下曼妮自己的呼吸。
捂着頭坐起身,曼妮感到背脊一陣生寒……因爲她居然在毫無察覺的情況下從地下倉庫被“誰”移動到了賣場的一層正中心。
‘果然這裡還是有什麼東西存在的嗎?’曼妮急忙穿好衣服,結果發現手心全是血,她擡起頭一看,天花板上並沒有什麼異物,血是她自己的。
於是曼妮趕緊找到一面鏡子。
而當她看到鏡子裡的自己時不由得倒吸一口涼氣……
在第三天的清晨,曼妮確定了兩件事。
第一、在這個看似無聲無息沒有活物的世界裡一定還有其他的存在。第二、她正在緩慢的破碎,如一尊石膏雕塑,且碎裂不會帶來疼痛,只會讓她變得猙獰。
確定了這兩件事之後,曼妮開始考慮如何才能發現並與這個猜測中的“活物”建立接觸,另外,她要記錄自己身體的變化,以便估算出自己剩下的時間。
而最容易想到的辦法就是找到一臺二十小時工作的攝錄機。
這種設備不需要多麼先進,關鍵要有……而曼妮清楚的記得自己在鎮子街頭的一間店鋪裡見到過類似的東西,只是不清楚它們是否還可以繼續工作。
帶着期待,曼妮來到那沒有名字的店鋪外,從櫥窗裡可以清楚的看到那些設備,它們蒙上了一層厚厚的灰燼,但應該不影響使用。
破門而入,曼妮放下手中的撬棍,把店裡所有的東西都移動到街道上。
空曠街道在上午溫柔的陽光照耀下成了曼妮最好的工作臺。
大小分類,然後逐一辨識篩選,很快曼妮就找到了自己需要的設備,可又一個難題橫在了她面前。
那就是這些東西內部的電池都已經老化損毀,根本就啓動不了。
但這難不倒曼妮,她很快就鎖定了街道兩側的那些古董汽車。
而早在蓋亞星時,曼妮就是個機械古董迷,平時最愛搗鼓那些內燃機古董車。
所以,這些車就成了曼妮的寶物。
她找來各種工具,然後鎖定了幾臺車,利用鎮子上殘留的資源將它們重新喚醒。
跟着就是拆卸,重組,到了日落時分,筋疲力盡的曼妮癱坐在地上,手中拿着一個按鈕,面帶微笑。
等到陽光終於從眼前消失。
曼妮按下了按鈕,跟着只聽轟隆隆一聲響,內燃機開始工作,緊跟着,幾點昏黃開始閃耀,再過了一會,燈光點亮了街道。
有了電,一切就好說了。
信心滿滿的曼妮在確定設備運轉正常,內存儲完好後開始她的架設工作。
但爲了防止被對方發現自己隱藏攝像頭的位置,當晚曼妮只是利用設備給自己進行了一次全方位的記錄。
然後對着鏡頭說了幾句簡短的話,算作這一天的日記。
……
“該說點什麼呢……”
曼妮坐在街道中心,身後的機器運轉正常,噪音也不小,但意外的是,雖然很疲憊,可曼妮的眼中看的出安心。
“呃……不管怎麼說,在搞清楚這裡是哪之前我還不能放棄……畢竟稀裡糊塗的被殺了實在是有點說不過去……當然了,我還活……額……不對……應該不能算是活着吧,更像是以一種超現實的狀態存在着,這種感覺很奇怪……比我捨棄身體,以光粒的形式存在時還要奇怪……”曼妮說着解開了上衣,露出了心口那鮮活,但不再流血的傷口。
“就像這個傷口,明明還很疼,但是……它卻不再流血,而且好像對我的心臟也沒什麼影像……可它的確存在……這一點讓我很困惑,但也讓我很欣慰,因爲它證明我和關領旭還存在某種聯繫,又或者……這就是因子的力量,我是因爲因子的力量才繼續存在着的嗎?也許……”
說到這,曼妮苦笑着穿好衣服,她在鏡頭前沉默良久後,擡頭道:“我會活下去的!一定!”
……
結束了記錄,但曼妮沒有關掉設備,她擡頭看了看星空,確定不會有雨後,就直接拿過白天準備好的睡袋和帳篷,在街道中心,在這一堆機器設備圍繞下睡去了。
不是曼妮心大,而是她太累了。
雖然沒有飢餓感,但疲憊還存在,曼妮本想多堅持一會,說不定能嗅到一些“它”的氣息,但剛躺下沒多久,曼妮就睡着了。
……
這一晚,曼妮沒有再做夢,機器的運作聲好似最佳的安眠曲。
可是到了第四天早上,睡夢中的曼妮隱約感到左臂一陣陣的灼熱,就像是自己挨着火爐太近了一樣。
慢慢的灼熱變成了滾燙,曼妮皺了皺眉,跟着猛地睜開眼坐起來。
這才發現帳篷居然着火了,她的睡袋也被點燃了。
驚呼一聲後,曼妮趕緊解開睡袋往外逃。
結果剛出帳篷就發現周圍一切都陷入了火海。
所有的設備都在燃燒,除了昨晚她規整在一起的那些錄像機,至於用來當做日記記錄自己變化的那臺設備不知何時倒在了地上,陽面朝天。
呆了一陣後,曼妮慌慌張張穿過火海找來滅火裝置滅火。
經過三個多小時的奮戰。
火被撲滅了。
可昨天一整天的辛苦也全都化作了烏有。
渾身煙塵的曼妮呆呆的看着這一切……心道:‘它到底什麼時候來的……’
想到這,曼妮忽然記起了那還在工作的攝像機。
貯存電量還夠一個小時,足夠看回放了。
曼妮臉上一喜,跟着急忙看向四周,好像生怕什麼東西會突然竄出來一樣。
可週圍靜悄悄的,除了餘燼的聲響,再無其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