衆人回頭一看,一人從高處跳躍下來,此人頭戴鐵面,身穿黑色大衣,手執一個長袋。戴離苦看着鐵面人驚道:“我認得你,你是一直跟蹤我的鐵面人,你不是個啞巴,聽你的聲音我很熟悉。”鐵面人先向戴離苦擺了擺手打斷了他。
楊玄微起身問道:“你是誰,爲何不敢以真面目示人?”龔天瑞質問道:“難道你就是北斗八星嗎?”鐵面人打開長袋,從裡面抽出一把寶劍,上面刻着四個字“太行魔劍”。戴離苦叫道:“老不死的,怎麼是你?”衆人一看,原來是武林一大名宿太行魔劍。
楊玄微說道:“太行魔劍,你在江湖上也是享有盛名,卻爲何不敢以真面目示人,又爲何不敢讓衆人知道你的真實姓名,男子漢大丈夫行不更名坐不改姓。”太行魔劍說道:“你給老子閉嘴。楊玄微,還有龔天瑞,你們兩個老鬼,你們有什麼資格在這裡胡說八道。這些各門派的掌門人,不過都是一羣后生,在老夫眼裡不過都是一羣跳樑小醜。你們都想做武林盟主,也不看看自己的修行。你們知道當年名震武林的武林盟主是誰嗎?”衆人面面相覷,這些年輕人哪有幾個知道當年的武林盟主的。
太行魔劍說道:“當年的武林盟主,他練就了絕世神功‘吸功大法’,武功蓋世,義薄雲天,爲國爲民,大義凜然。爲了反清他不懼生死,你們有誰敢和他相比。”龔天瑞和楊玄微二人驚道:“王乾元!”太行魔劍說道:“不錯,正是王乾元。十多年前,雍正剛剛繼位登基,王乾元叫來了當時三個兄弟,這三人在武林中都是有名望的。一個叫任不羈,一個號稱‘名震湘贛’,還有一個號稱‘威揚江北’。四人秘密商討反清大計。可就在這時,闖進十個血滴子,與那四人鬥了起來。這十個血滴子被這四人殺了三個。後來這四人被血滴子暗器打到,武林盟主王乾元被血滴子梟首。”龔天瑞和楊玄微驚道:“你到底是誰,你是怎麼知道的?”太行魔劍指着二人說道:“龔天瑞就是‘名震湘贛’,楊玄微就是‘威揚江北’。”
龔天瑞說道:“你居然對這一切瞭如指掌,難道你是......”太行魔劍說道:“不錯,正是老夫。”說罷,摘下鐵面。衆人一看,這老夫生得一張圓臉,雙目十分有神,幾捋鬍鬚隨風飄動。龔楊二人大驚道:“任不羈,果然是你。”太行魔劍說道:“老夫正是任不羈。”原來這太行魔劍就是當年的任不羈。
太行魔劍任不羈說道:“當時,我們還殺了三個血滴子,也就是說還有七個沒死。而如今這七個人又敢重出江湖危害武林。”衆人說道:“原來江湖上的七個殺手就是當年苟活下來的七個血滴子。”龔天瑞問道:“任不羈,你且回答我,你是不是北斗八星?”太行魔劍任不羈說道:“我不是北斗八星,至於北斗八星又是哪個走狗,我也不知道。”
龔天瑞問道:“任不羈,你隱姓埋名自稱‘太行魔劍’用意何在。今日武林大會,你又重出江湖,有什麼企圖?”任不羈說道:“我能有什麼企圖,我這麼多年隱姓埋名無非是想查出當年的這場陰謀的真相。王大哥是秘密叫來了我們三人,絕無第五個人知道,那麼血滴子又是如何知道的。卻不知是誰走漏了風聲。”楊玄微問道:“你在懷疑我們兩個?”任不羈說道:“王大哥內功深厚,又練得吸功大法,爲什麼在與血滴子相鬥時卻使不出內力。讓我百思不得其解。於是我反覆回想當夜的事情,不巧讓我想到了一個細節。當時桌上的四杯茶我們三個人都沒動,只有王大哥喝了一口,所以這茶是有人動過手腳的,才使王大哥的內功施展不出來。當十個血滴子闖進來之前,門外有東西掉落,也不知是誰的麾下小鬼做的暗號。”龔天瑞問道:“你這話是什麼意思?”任不羈說道:“你們三人一個是至高無上的武林盟主,還有兩個出身武林世家,統帥幫派,只有我任不羈孤家寡人。所以這個問題要問你們。”楊玄微說道:“難不成你是一口咬定是我們害了王大哥。”任不羈說道:“這次我重出江湖,就是要將此案查清。也不知二位是否已經忘了王大哥的血海深仇,自己享受被世人尊爲武林至尊的榮耀了吧。”
任不羈說罷轉身又說道:“這次我出山還有一個原因就是尋找王大哥的遺孤。”龔天瑞問道:“王大哥的遺孤還活着?”任不羈說道:“至少我沒聽說他死了,所以我一直尋找。”楊玄微說道:“他現在若還活着,按年紀也該成年了。”龔天瑞說道:“武林中又能有誰知道王大哥的遺孤在哪兒?”
這時,一人說道:“我知道。”衆人看去,就見走來一個年長的尼姑。通玄七俠說道:“無念師太。”此人正是無念神尼。
張、龔、楊三人驚道:“陳芷湘!”任不羈見到無念神尼竟不知說什麼,任不羈問道:“芷湘,怎麼是你?”無念神尼說道:“貧尼早已出家,法號‘無念’,不再是陳芷湘了。”楊玄微說道:“你知道王大哥的遺孤在哪兒?”無念神尼說道:“遠在天邊,近在眼前。孩子,你出來吧。”
這時,王人恆走了出來。通玄莊衆人見到王人恆皆是大驚,戴離苦尋思道:“王人恆之前被蒙面人劫走,老不死的又以鐵面人的身份出現。難道那天劫走王人恆的是老不死的。他劫走王人恆,好今天武林大會讓王人恆出來幫他對質。”衆人驚道:“原來王人恆是武林盟主王乾元的兒子。”無念神尼說道:“當我第一次見他,從他身上的玉佩便認出他就是王乾元的兒子。”王人恆說道:“不錯,家父正是王乾元。”通玄莊衆人猛然明白原來當初無念神尼講述的大英雄就是武林盟主王乾元。
任不羈指着楊玄微質問道:“你現在還沒忘記陳芷清是怎麼死的吧。”楊玄微說道:“我知道芷清姑娘的死也有我的原因。但是芷清姑娘畢竟不是我害死的。”任不羈說道:“那也和你脫不了干係。其實,我心裡知道,你們兩個現在看似相互尊敬,但其實心裡都各懷鬼胎。楊玄微,你不敢接武林英雄帖,貪生怕死,卻跑到武林大會呼風喚雨。十多年前,你們龔楊兩家就有所過節,而龔天瑞也一直視楊家爲眼中釘。”
龔天瑞說道:“你這次來是爲芷清姑娘尋仇還是來挑撥龔楊兩家的關係。”任不羈笑道:“挑撥?你們兩個人的事只有你們兩個心裡清楚。你龔天瑞就是屠龍幫的人,甘願被胤禛利用,謀害康熙。所以我懷疑,當晚的血滴子可能也是你引來的。”龔天瑞說道:“任不羈,你血口噴人。”任不羈說道:“是不是你最清楚,我懶得和你費口舌之爭。”
無念神尼看着楊玄微說道:“本來貧尼早已出家,四大皆空。但是作爲芷清的姐姐,我必須要給芷清一個交待,以告慰芷清的在天之靈。”楊玄微說道:“老夫確實因一時大意疏忽而害了芷清姑娘,但我確是無心之舉,我也對不住她。你今日若要取老夫的性命,來拿便是。”
無念神尼一個“金石懷傷”,這一招由指發力直衝楊玄微的膻中穴打去,楊玄微兩手握拳,側身而起,右手撐空,雙手相擺,一個“分威伏熊掌”打去,無念神尼一招“冰麟不起”以靜制動,楊玄微左腳擡起懸空,右腳相隨,衝無念神尼踢去,無念神尼身子一側說道:“陰符本經!”楊玄微一掌打去,無念神尼一個十字手,雙手外翻,粘住楊玄微的臂膀順勢打去,楊玄微側身推掌。戴離苦問道:“無念神尼這是什麼武功?”任不羈說道:“燈夜十一式,這武功只有她和她的妹妹二人會。”
二人往復相鬥數十回合,楊玄微的“散勢鷙鳥”直衝無念神尼打去,無念神尼剛剛一閃,楊玄微縱身而起,右手向前一甩,幾枚珠花鏢打在無念神尼身上。無念神尼沒有防備,身子向後仰去,口吐鮮血,倒地不起。
任不羈抱起無念神尼說道:“芷湘,芷湘......”無念神尼搖搖頭嘆道:“冤冤相報何時了,心中無仇,便是無仇。”任不羈兩行清淚沿着面頰流下,任不羈說道:“我對不住你,更對不住芷清。”無念神尼說道:“往事已成散去雲煙,休要再提。你好自爲之......”話未說完,便駕鶴西去。
任不羈強忍住淚水,起身看着龔楊二人說道:“今日,我們三人也該把所有的恩怨做個了斷吧。”三人相互看了一下,龔天瑞說道:“不錯,是我害了王大哥,湖北的很多英雄豪傑的死也都與我有關。怪我當初受到屠龍幫上層統治者的蠱惑,今日我們三人大戰一場,了卻諸多糾葛。”
楊玄微一掌衝龔天瑞打去,龔天瑞一個“道原掌”抵住。任不羈衝楊玄微一個“白虎捕食”上去,借力回彈,雙手如鉤,摟抱抓分,前三後七,楊玄微一個“分威伏熊掌”相抗。龔天瑞空出右手向任不羈一掌,任不羈用五行樁功護體。三個人六隻手相鬥在一起。
衆人看着這三大武林名宿相鬥,這三人論資歷論武功也都算是整個武林的絕頂高人。龔天瑞左手是“符言掌”,右手是“九守掌”,左右兩手的路數雖是不同,卻是相同的內功力道。向那二人打去,那二人身子下沉,以功力相抵,便見這三人將地面震裂。龔無患說道:“莫非這就是七曜神功。”時遺臣說道:“看這路數是通玄連環掌的路數,其功力卻不同凡響。”龔無患點頭說道:“聽爹說,七曜神功是通玄莊的絕頂內功,七曜神功可以將通玄連環掌的威力發揮至極。”
再看任不羈一招“猿馬跳澗”,左手前擊,右手沉肘向外一撐,六隻手相撞,三股強大的內力相撞,衝向四面,在場衆人無不後退。任不羈左腳提起,直打楊玄微的檀中穴。右手上架,則抵住龔天瑞逼來的力道。
楊玄微見任不羈左手攻來,一招“騰蛇拳”將任不羈的臂膀鎖纏,另一隻手衝龔天瑞一個“五龍爪”抓將下去,雙臂招招凌厲。龔天瑞一個“上德掌”一頂,楊玄微反手變招,右手下躥,爪力從下向上一勾。那隻手緊緊纏住任不羈的手臂,戳點幾寸處的穴位。張燕飛看着說道:“楊伯伯這路數倒有點想華山派的‘鷹蛇生死搏’。”楊玉珠搖搖頭說道:“不是華山派的‘鷹蛇生死搏’,而是陰符本經的‘盛神五龍’和‘實意騰蛇’。”
龔天瑞運足內力,攻其二人時,左右兩手交錯互換,身形來回扭轉。龔天瑞一招“月明千里”衝那二人打去,這招將地面上的沙石揚起一片。楊玄微順勢借力打力,將力道又打向任不羈。任不羈縱身向上一躥,躲開力道,落地時,甩開雙臂,將內力從雙手運出,打向二人。三人的功力就這樣僵持着互相消耗,論武功,三人幾乎不相上下,卻寧可消耗自身的功力,也要置另外二人與死地。三人不知僵持了多久,在場衆人無不驚歎,卻又擔心三人的性命之憂。
就在這時,三人皆同時倒在地上,大口吐血。楊家兄妹抱住楊玄微,通玄莊兄弟圍着龔天瑞,三人都已奄奄一息。
戴離苦上去抱住任不羈說道:“師父,師父,您沒事吧。”任不羈說道:“離苦,爲師快不行了,趁爲師還有口氣在,有的話再不說恐怕就來不及了。”戴離苦說道:“不,師父,你不會有事的,你是老不死的,怎麼會死。”任不羈搖搖頭說道:“你且先聽我說,你可知道你的身世。”戴離苦聽罷一愣,問道:“我的身世?師父,我小時候你不就告訴我,說我沒有父母,是個孤兒。”任不羈說道:“你姓戴不假,你是桐城戴家的子孫。桐城戴家曾有個很有名的文人叫戴名世,他著有《南山集》。康熙五十年十月,當時的都御史趙申喬參奏戴名世,說他的著作中有妄竊文名,恃才放蕩。前爲諸生時,私刻文集,肆口遊談,倒置是非,語多狂悖,逞一時之私見,爲不經之亂道。又說戴名世身府異數,叨列巍科,猶不追悔前非,焚削書板。似此狂誕之徒,豈容濫廁清華。康熙龍顏大怒,刑部遂窮究猛治,以‘大逆’定獄。”
戴離苦聽罷大驚,連忙問道:“那後來呢?”任不羈說道:“康熙五十二年,戴名世因此被斬。康熙提出了株連九族的懲辦意見,擬將戴名世凌遲處死,祖、父、子孫、兄弟、伯叔父兄弟之子,俱解部立斬,其母女妻妾姊妹、子之妻妾、十五歲以下子孫、伯叔父兄弟之子,給功臣爲奴。康熙五十二年二月又下詔‘法外施仁’,把戴名世凌遲改爲斬首,你的家人,沒有被處死的也都被流放。那時你剛剛出生,我與你們戴家關係甚好,不忍看着剛出生的你忍受流放之苦,便暗中將你救出。當年此案牽連了數百人,震動儒林。雍正元年,胤禛特詔,凡此案牽連隸旗籍者,盡得釋歸。但是爲師幾次下太行山尋找,都沒有找到你的家人。”戴離苦說道:“原來我竟有如此家世。”
任不羈說道:“你的名字是爲師給你起的,爲師就是希望你遠離苦難,更是因爲佛經《華嚴經》有云:不爲自己求安樂,但願終生得離苦。也有心存善念,捨己爲人之意。”戴離苦說道:“師父,那爲什麼您到現在才告訴我?”任不羈說道:“爲師不想看你年幼就揹負血海深仇,但是現在爲師馬上就要死了,所以必須要告訴你的身世。”戴離苦說道:“師父,您不會有事的。你是老不死的,怎麼會死呢。”任不羈說道:“爲師曾經以鐵面人的身份和你過招,那招式想必你還記得。這劍法名叫‘乾坤一劍’,正是乾三連,坤六斷的原理,劍法中暗藏八卦乾坤的變化。你若能練成此招,定能打敗那七個血滴子。”
任不羈看着龔天瑞和楊玄微說道:“二位哥哥,我們的恩怨也該一筆勾銷了吧,我想你們也不希望把我們的仇恨影響到孩子們。”龔天瑞說道:“你放心,絕對不會,冤冤相報何時了,這也是我們不想看到的。”楊玄微說道:“我們都活不了幾時了,人之將死其言也善,該放下的就都放下吧。”
龔無患戴離苦楊玉珠等人問道:“不知三位前輩到底有什麼糾葛恩怨,一定要打個你死我活。”三人搖頭嘆道:“錯了錯了,我們都錯了。”三人便向天下英雄講述了多年之前的事:
這王乾元龔天瑞楊玄微任不羈四人本是結拜兄弟,後來王魁遠做了武林盟主。康熙五十三年,楊玄微因爲誤殺了任不羈的意中人陳芷清,任不羈本要找楊玄微尋仇,又因爲各位兄弟的阻攔,任不羈退隱江湖。陳芷清的姐姐陳芷湘心灰意冷,便出家爲尼。任不羈退隱之後,剩下三人繼續反清。
而那時龔天瑞楊玄微二人都意欲爭奪兩湖一帶幫會的統率權,數年來湘贛湖北兩大勢力不斷廝殺,仇恨也就越結越大。直至一次鬥爭中二人的妻子均死於幫派紛爭中,龔楊二人心灰意冷,兩個勢力方纔不得已止住干戈,但是這種家仇卻一直牽絆這龔楊二人至今。
當時江湖上有個反清的大幫會名叫屠龍幫。屠龍幫發帖籠絡天下英雄。一夜,通玄莊莊主龔天瑞收到屠龍幫的密信,邀龔天瑞加入屠龍幫反清。
後來,直至雍正登基,王乾元秘密召集了三個兄弟商討反清大計,卻不想被血滴子謀殺,王乾元死後,任不羈再度隱居。
若不是龔天瑞誤投屠龍幫,屠龍幫也就不會知道四人的秘密活動,胤禛也就不會派十個血滴子謀殺四人,王乾元也就不會被殺。龔天瑞雖是被屠龍幫的上層欺騙,雖是無心之舉,卻也釀成大禍。
衆人聽罷後嘆道:“想不到幾位前輩竟有如此複雜曲折的糾葛。”
楊玄微說道:“我們鬥了多少年,最後終於冰消雪融。”任不羈說道:“今日我們能重歸於好,就算到了就泉之下,也好與王大哥團聚。”龔天瑞笑道:“你也能和陳芷湘陳芷清團聚了吧。”說罷,三位老兄弟相視大笑,大笑着。
任不羈突然倒地,戴離苦抱住任不羈說道:“師父師父。”任不羈說道:“離苦啊,爲師已經把自己全部的武功劍法都傳給了你,以後能修行成什麼樣子就全看你個人。有兩點你一定要切記。第一,練五行追魂手時,要心如止水,萬萬不可心雜心亂,不然稍有不慎,便會走火入魔。第二就是......”說着,任不羈兩行清淚落下,說道:“千萬,千萬不要,不要把情看的太重,不然會徹底害了你,爲師是不想讓你重蹈爲師的覆轍。”說完,便閉目西去。
戴離苦抱着任不羈痛哭,龔天瑞楊玄微二人老淚縱橫哽咽道:“任兄,任兄......”戴離苦回頭對通玄莊衆人說道:“義父,各位兄弟,我打算將我師父帶回太行山,讓他老人家入土爲安。”龔天瑞點頭說道:“這是爲人弟子該做的,離苦,你去吧,不用管我。”六人也點頭。戴離苦說道:“等我安葬了家師之後,再回通玄莊。”
戴離苦拜別了龔天瑞之後,便帶着任不羈回太行山......